“说不准呢?”丹朱贴耳听着石壁里没什么动静,摊了摊手道。

    灵观无聊地用脑袋轻撞墙面,瘪着嘴双目无神,“若是兄长也能进来就好了,待上个一百年。”而后她摆弄起丹朱的手,垂头道:“诶……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烦了。”

    “那想着灵昭上仙把你救出去不更好?”丹朱敲着她脑袋,笑道。

    “也对。”灵观认真地想了想,倒是觉得这两没差多少。

    石室密闭无风,方才走了几圈后,少衡喘气愈发费力,心口像是有堆碎石埋着,又密又沉。丹朱二人一妖一仙,气息流动不同他般频繁,甚至下意识会用灵力去匀和内外。纵是他走第二圈后半途刻意调息放缓,也不太能撑很久。

    他靠在墙边双眼微闭,唇色稍有发绀。丹朱先前以为只是凡人身体初进的不适感,却见少衡眉头紧蹙,唇里干裂的地方已经被咬出了点点血斑。

    “少衡。”她蹲下摸了摸他后颈,低声喊了句。

    红光隐约流动,手下的凸起没有异象,还好不是什么大事。

    “嗯?”

    少衡轻喘着气,片刻后抬头应答道。身前的胭脂色在一众石壁中有些显眼,指尖幽幽蓝光晃着晃着,他便想往那边看去。耳边的声音是平缓的,却又很清冷,少衡的脑袋甚至还没有反应,便出现了丹朱的模样。

    “休息会就好了。”他摆摆头,说道。

    初见在山里那阵子,少衡躺在床上听她同汤圆聊天,而声音就像长了脚般从窗户缝里溜进来。她的咬字和嗓子都很不同,如若非要他想象,也应是山间潺潺而下的流水般,不急不大而且很干净。

    丹朱双目上抬,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而后把手移到了他的心口,似是不太相信这番话,“真的吗?”

    “自然。”少衡抿唇轻笑了几声,正打算回道。

    却见那人上身骤然凑近,眼里从无物到她的全脸,甚至可以听到步摇摆动后的清脆作响。衣摆拂过垂落的右手指节,心口突然收紧,少衡下意识将指尖掐入掌心,身体往后退了半分。

    可身后是石壁,退无可退。

    呼吸碰到自己的鼻尖,少衡甚至生出了往旁边逃去的想法,却见丹朱抬手按住他的额间到墙面,隔着一寸远往嘴里渡了口精气。

    后脑靠着石壁,他仰头睁眼,上身不知道是僵还是板直。

    “怎么样?是不是好一点?”丹朱直直盯了好一会,又瞥了眼耳垂,红晕已经从它飞快染到了脸颊,而后拍拍衣摆起身笑道。

    完全没有。

    他暗叹一声,又低头用掌心轻轻压了压心口,方才接话说着:“确实好些了。”

    “我也要!要你的精气!”

    灵观将镜子从脸前移下,露出双目在二人间打量了一会,对她眨巴着眼睛道。

    丹朱敲了这脑袋一板栗,惹得她哇哇直叫,“妖气要不要?”

    “不要!”

    几人沿着石壁继续往前,又走了阵后确定了这地方与之前并无不同。那蜘蛛精也是从井口下来,理应与他们在一处才对,而石室里却无一丝她的气味。丹朱也并不觉得仙器予止内仅仅是这样。

    借着先前渡的那口精气,少衡同两人又走了段,见她缠回前方的细线,眉头微皱。

    “好像……不是什么鬼打墙。”丹朱也不是很确定,“走了两遍后,并没有找到那个开始重复的地方。”

    “但我们确实绕了两遍?”灵观有些疑惑。

    “或许这并不是一条直路。”丹朱扯了扯手上的细线,继而说道:“细线没有眼睛,便不受墙壁方向的引导。它飞了很长一段路后,像是撞到了什么,就不走了。”

    少衡听后问道:“若偏一点又可以走了?”

    “是的。”她点头应道,而后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前面,摊了摊手,“就算再精妙的阵法灵宝,也会留有气息,阎罗庙的气息就在那把剑上,所以我怀疑这就是个普通的圆形石室。”

    话虽是这样说的,她也没有十成把握,不过无论哪种想法,总归要出去。鬼打墙同其他阵法一般,也不会是个所谓的无解之局。念至此,丹朱觉得有些后悔。

    倒不是后悔进来,先前若是能同少衡好好学点东西,也不至于要在这儿打转。先前想着麻烦,不知道麻烦的还在后头呢。

    突然,她脚步一顿。

    凑近照着石壁上方的某地,丹朱踮脚摸了摸上面的纹路,回头说道:“你们过来看。”

    “彩色的画诶。”灵观顺着她手的方向看去,那一点点颜色很浅,但同石壁摸起来粗糙不少。

    前头尖尖的,像是一片树叶?

    它有些地方已经年久失色,所以乍看确实没认出来。丹朱把火光往左偏了点,又在石壁缝隙处发现了另一片。

    “啊,这里还有!”灵观拉着她往后退去,又掏出镜子把光打在墙壁上。亮处缓缓照向石板的上方,壁画线条比先前明朗不少,几人这才看清整块彩绘。

    ——是一棵大树。

    一棵……半茂半枯的树?

    一分为二处右边画得很蓬松,色彩也相对丰富不少,还有零落的树叶飘在四周,而另一边却只剩了几根光秃秃的枝干,无叶无果。少衡从没见过也没听过这般模样奇异的。

    他刚想转身拍拍丹朱,却见她死盯着眼前这壁画,从树顶看到树根,神情复杂到难以用一两个词去概括。

    想是想好了,少衡还没张口,倒是墙里猛地震了震,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里头胡乱窜着。

    丹朱二话没说,直接一拳往壁画上打去。

    ——“喀喀!”“喀喀喀!”

    石墙碎裂的小块堆在地上,飞起了一阵呛鼻的浓灰。灵观没反应过来就被那里头乱爬的小黑蜘蛛吓得一抖。

    大抵也不知道会有人突然来这一下,小黑蜘蛛先是随着石块掉落下去,慌慌张张还先绕去丹朱那边。

    “跟着它。”她这次没有再去抓,反而等了会摔懵的蜘蛛,看它从角落爬到最上面。

    方才腿应该是被石块压折了,它跑得不快,时不时没扒稳还会掉下。灵观生怕这小蜘蛛就这样摔的一命呜呼,还好它几次滚个身子又起来了。

    没过多久,小蜘蛛在一处停留了片刻,而后便从石室天花板的一条夹缝里钻了出去。

    “可能是空的。”灵观用镜子折光去看。

    丹朱将细线缠在手掌处,在石壁上侧锤了两个洞后飞身上去。见那缝离自己还有半人远,她只能先敲了敲旁边的地方,确认是否实心的。

    “搭着我肩膀?”少衡也发现了这情况。

    “没事。”丹朱摇摇头,手勾在洞中,竟能借着几个方才打出来的石洞悬在壁上。若是飞也可以飞,只是怕上面万一有点什么事不好照应。

    她试着撑了撑那缝两边的石块,纹丝不动。

    灵观站到两尺开外,问道:“要打穿吗?”

    “有点轻,不打,我怕它塌了。”丹朱瞥了地面一眼,纵身跳下。

    细线从缝里过去,又从另一地方钻出,她扯了扯之后按照这法子捆了好几圈才敢往下拉。石块不大,但是感觉上面容易滑动,应该不是像石室里比较干燥的地方。见小洞只透了点点光,丹朱又用此法取下了旁边一个稍宽点的石块。

    她探出个脑袋,双目环顾了半周,说道:“前面是段楼梯。”

    从洞口上去,迎面地便是条窄道,一人可过,它尽头是向上的石梯。同方才石室不同,四周隔着一段就是点燃的烛火,说是烛,细看才知是节节木头。她拿起闻了闻,从前也曾在别地见过香砂木,魔界惧火,盛传此木凉火不灭。

    “魔界的东西。”丹朱掐去了有火的一半,将剩下的丢给少衡。

    借着那些小洞上来可费了不少力,少衡先是对着火光轻轻拍了拍衣衫。“魔界的人……”他盘弄下木头,想到了嗣钧坠凡的那场恶战,难道曾被魔界第八重门的人拿走?那又如何落到了蜘蛛精的手上?8

    “你们打头阵吧,我有点害怕。”推着少衡往楼梯走去,灵观缩在身后一步三回头,又担心下面洞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出来。

    少衡侧身停下,低声道:“你走中间,我断后。”

    “啊!陵光仙君!”灵观捏紧了他的袖子,模样甚是感动。

    少衡轻轻一笑,“那就回去收拾收拾来我殿里吧。”

    “不要!”她后退半步,非常坚定。

    石梯不长但很陡,有的边角处甚至生了青苔。上层的光比下面亮些,起初他们还得摸着石壁,不过越往上走便看得愈发清楚。丹朱拔断一旁蔓延向上的枯枝时,鼻间嗅到了丝丝的血气。靠近一闻,原是有的卡在了夹缝处,青苔盖上也不太能看出来。

    走过狭窄的小道,丹朱手撑着两端往上跳起,抬头朝着里头看去,顶上一团白光可以照亮底下所有的地方,有水有灵草甚至还有几人高的钟乳石。如若不是在仙器之内,她很难想象会有这般大小灵力充沛的地穴,其大其高颇有番传说中洞天福地之态。

    若论地方,那下面的石室也不小,可全然不同于这处。

    “这要走多久啊。”灵观往里走去,一眼望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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