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邺城。
袁绍在收到曹操的求援书信后,便一直举棋不定。
到底要不要支援曹操呢?
他苦思无果,便召集了自己帐下的几位谋士前来商议。
“曹操与吕布相斗于兖州, 此时军粮告罄,来信求助于我。依诸位看,我该不该援助他呢?”
许攸拱手答道:“攸以为,当速速支援曹孟德。”
“何解?”
“张晗先有凉并两州, 此时又新得豫幽两州, 北方之地已得大半, 若再不联合曹操共抗张晗, 主公大业难成啊!”
审配闻言斥道:“荒谬!凉并皆荒芜之地, 幽州至今还在刘虞手中,纵使张晗新得了豫州,也不足为惧。”
“但兖州曹孟德却有雄心壮志,不是个愿意久居人下的人物,主公若在此时援助他, 无异于养虎为患啊。”
许攸大怒, 气势汹汹地甩了甩衣袖,反驳道:“那刘虞若有如此手段, 先前岂会制约不了公孙瓒。他此番动作,背后必有张晗的手笔!”
两人越辩越激烈, 声音大得仿佛能将屋顶掀下来。
袁绍被他们两人吵得头疼, 接连叩了好几下书案。
许攸与审配皆知这是袁绍耐心告罄的征兆,便也不再纠缠, 各自闭上了嘴。
袁绍转而询问其他人的意见,道:“田元皓,你怎么看?”
田丰深施一礼, 正色回道:“某以为不当支援曹孟德。”
“吕布有虓虎之勇,而无英奇之略,匹夫之雄耳。将军只需稍稍让利,便可将其掌控于股掌之间。而曹操的种种形迹,皆证明此人所图不小。”
眼见袁绍就要被田丰等人说服,郭图立马坐不住了。
他于众目睽睽之下起身,极为诚恳地劝道:“主公与曹孟德素有交情,此时若见死不救,天下人该如何看待您啊?”
袁绍以“好游侠”、“爱养士”、“重义气”而闻名天下,此时若对曹操见死不救,那么那些冲着他名声来的人,难免会有些想法。
见主公迟迟没有决断,底下的谋士便又争辩了起来。
而袁绍则在这一片争吵声中,回忆起了当初与曹操在雒阳的种种交情。
唉,他与孟德本是最相合不过的知己好友,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袁绍又低下了头,怔怔地看着书案上那封言辞恳切的书信。良久,他长叹一声:“罢了,予兵五千,再给孟德送些军粮,助他夺回兖州吧。”
在袁绍也跟着介入之后,兖州之争便更加复杂了。
这不再是曹操与吕布的胜败之争,这已经变成了吕布、张晗、曹操、袁绍四方势力的角逐。
豫州有了一位强大的诸侯——这意味着它将告别战乱的时代。
再加上张晗在豫州清理匪患,整顿流民,兴办文教,广征士人……这一系列的举动,充分证明了她振兴豫州的决心与魄力。
那些为躲避战乱而被迫背井离乡的汝颍士人闻讯之后,无不热泪盈眶,又惊又喜地收拾起了回家的行囊。
豫州就此迎来了一波士人回归的高潮。对此喜闻乐见的张晗,趁机又举办了一场招考,以补充豫州及陈留、济阴两郡的官吏缺口。
白底黑字的布告前,已经不知不觉地簇拥了好大一批人。所以当杜袭、赵俨、繁钦三人前往时,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繁钦在大致浏览完布告上的内容后,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子绪(杜袭)曾言:只想屈身伏在幽深的湖泊中,等时机到了再像凤凰一样翱翔于九天。”
“张太尉便是子绪等待的时机吗?”
杜袭轻笑一声,反问道:“休伯(繁钦)岂不是明知故问吗?你若不是作此想法,又怎会随我们二人从荆州返回呢?”
繁钦垂眸,感叹道:“离乡日久,起了眷然思归之情罢了。”
况且,他在刘表面前几次展示自己的文才,也没受到刘表的起用,何必再于荆州逗留呢?
一直旁听两人说话的赵俨摇着羽扇,悠悠然地开口道:“太尉应期命世,必能匡扶社稷。”
“休伯、子绪,如今的时机,不正是我等士人施展抱负的最好机遇吗?”
繁钦闻言叹道:“还是忍不住想为你们鸣不平啊。”
杜袭与赵俨自幼聪慧、称誉乡里,与许下陈群、阳翟辛毗两人并称颍川四大名士。即便刘景升对他们皆是“养而不用”,但也是以贵宾之礼待之。
然而如此的德才之士,如今竟然要通过考试才能进入张晗的幕府。
赵俨不以为意,还反过来安慰繁钦:“以休伯之才,定能在士子之中脱颖而出。”
繁钦确实在招考中脱颖而出了。张晗对他词采华茂、声色兼善的文才叹为观止,兴高采烈地将人征辟为了自己的太尉主簿,以掌管文书机要。
至于杜袭与赵俨,两人与擅长文赋的繁钦不同,更偏向于策谋之士。
张晗在与两人分别详谈一了番后,将杜袭表奏为了济阴太守,协助郭淮镇守所得兖州两郡;将赵俨起为行军司马,领协理军务、参赞军事之职。
甫一见面就能毫无芥蒂地委以重任,在荆州刘表处怀才不遇的三人都有些讶然。即便嘴上不说,私心里却已然被张晗的胸襟气魄折服。
“我辈士人所求的,不正是这样的主君吗?”在为杜袭饯别的小宴上,繁钦神采飞扬地举起酒觞,如是说道。
其余两人亦笑着举杯,两两相望时,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对未来的期待与展望。
混乱的户籍重新被整理好,荒芜的土地再次种上了稻麦,破败的民居正慢慢地得到修缮……
在张晗与一干属下兢兢业业的治理下,豫州正在慢慢走上正轨。
这时候,摘桃子的人出现了。
随着士人的大批回归,那些搬往周围郡县的豫州世家也陆陆续续地将家族迁回了本地。
而这些大族回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大肆地置办田产,圈养佃农。
耕读传家,耕读传家……这向来便是世家的常规操作,张晗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土地是他们维系家族地位的根基。
然而,他们购买的土地是张晗整顿过的良田,他们圈到自己田庄的农户是张晗救治过的百姓……
他们以或正当或不正当的方式,一点点地蚕食着张晗、法正这些日子的心血。
“放肆至此,这些人当真以为我拿他们毫无办法了!”张晗十分罕见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愤怒,咬着牙骂道。
平时尚且不显,可一旦她沉下脸来,身上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便会显露出来。如高峙之岩,千仞之壁,高峻幽深,不可轻凌。
众人为她的威势所慑,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法正沉默一瞬,最终还是一点儿也不委婉地劝道:“豫州新定,人心未附,若主公此时要大力打压当地世家。那么已经可以预见,您将是下一个曹孟德。”
张晗被他噎得闭了嘴,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得恹恹地开口:“那依孝直之见,此时当如何施为?”
若是任由大族这么兼并土地,那么朝廷能收上来的赋税将一天天地减少,世家的力量将一天天地壮大。
初来乍到的赵俨沉默地挑了挑眉,同时对太尉与属下相处的方式有了新的认识。
法正不假思索地答道:“如今之计,也只能刑礼并重……”
他话还没说完,面色严峻的传令官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回禀太尉,荀尚书的急报到了。”
侍从取过他手中的急报,恭恭敬敬地交到张晗手中。
荀攸的书信还是一如既往地简洁,只有寥寥一句话:
徐州牧陶谦表刘备为豫州刺史,朝廷准奏。
得嘞,又是一个来摘桃子的人。
张晗气极反笑,一字一句地将荀攸的书信念了出来。
她在众人面面相觑的眼神中,忽然就笑出了声,道:
“来得正好,豫州现在不正缺一位像刘玄德这样的仁人君子吗?”
正好可以充当她打击世家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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