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人至的楼顶天台上,夜晚的寒风正在大声呼啸,把每一层楼的窗户都拍得啪啪作响,为黑夜中行走的家伙提供了天然而完美的掩护。
迪卢克身着黑衣,面容被一副夜枭面具遮挡,满头红发在脑后扎起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看起来气质和白天时不大相同。
就好像一柄出鞘的剑,和它静静待在剑鞘里、收敛锋芒时的那种不同。
而迪卢克面前正与他相互对峙着的,正是之前袭击过飞鸟川颂,从纠察组手中逃走的那只漆黑怪物。
“兜兜转转,跑遍了大半个城市,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你们吗?”
红发高马尾的迪卢克微微俯下身子,夜枭面具下通透纯粹的鲜红眼眸仔细审视着面前浑身戒备的魔物,双锐利的眼睛中透露出来的,与其说是疑问、怀疑或者思考,不如说更近似于一种平静的笃定。
“你们在找什么?”
“吼——!”
怪物并不回答迪卢克的提问,只是骤然爆发出一声咆哮,挥舞着狰狞漆黑的利爪冲了上来。
早有准备的迪卢克抬剑接住了怪物的攻击,寂静的黑夜中,坚硬的利爪和锋利的剑锋之间碰撞出一串刺目的火星。
“你听得懂我说的话。”
迪卢克语气肯定地陈述道,利爪与重剑交错间,那双鲜红的眼眸仿佛燃烧着灼眼的火焰。
“是什么将你们变成这副模样?又是什么让你们逐渐拥有了理智?”
“你们到底在找什么?这里又隐藏着些什么?”
爪子与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天台上不断响起,迪卢克在打斗的间隙中接连发问。
为了试探怪物的反应,他手中的重剑只是偶尔抬起来格挡,更多的时候,他都在靠身体本能反应的闪避来躲过怪物的攻击。
怪物的利爪几次险险擦过迪卢克的衣角,他都始终按捺着没有发动反击。
无法口吐人言的怪物大声咆哮,攻击在这样单方面的防守中逐渐变得更加暴躁。
冰冷漆黑的面铠和血红的竖瞳让人无法判断它的暴躁到底是来自于始终未能命中的攻击,还是迪卢克不断的试探。
“还是说……你们要找的东西,就藏在这栋公寓里。”
迪卢克此话一出,怪物连续不停的攻击就是猛然一顿。
短暂的沉寂之后,更加激烈的打斗陡然爆发出来。
这种浑身漆黑的怪物用来吸取人类愿望的器官生长在它们的爪子上。
那对漆黑锋利的爪子不仅坚硬到可以作为武器,其中还隐藏着中空的管道,就好比蚊子的口器,只要在人体上穿刺出一个伤口,就可以通过这个破口源源不断地汲取其中的物质。
只不过蚊子吸取的是血液,而这种怪物从中吸取的,是人类的愿望。
迪卢克之前告诉飞鸟川颂的解释都不掺半点虚假,只不过他隐瞒了其中的一部分细节。
比如他与愿望强烈的普通人之间的区别就在于,他可以更加自如控制这份愿望的力量,所以这种以愿望为食的怪物对他来说,威胁没有那么大——被利爪刺伤也只是部分力量被吸取,绝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掏空成一具行尸走肉。
但这并不代表着迪卢克能无视这种怪物的攻击,即便身上被开出一个洞来,都还能保持着活蹦乱跳的状态。
哪怕能如臂指使地使用愿望的力量,他所拥有的,终究也只是一具普通人的身体而已。
所以当越发狂躁的怪物将利爪刺到他眼前来时,迪卢克抬剑挡住了这一击。
然而让他未曾预料到的是,怪物刺出的爪子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直接撞上剑锋、擦出一串火星来,而是像把大剪子一样钳住了迪卢克抬起的剑锋,不让他能够轻易地将重剑抽离。
怪物将自己脆弱的脖子撞上了迪卢克的剑锋,好像一片被燃尽的灰烬一样,细碎地消散在了夜晚的寒风中。
猝不及防被结束战斗的迪卢克在原地怔了一会,缓缓收起了沉重的大剑。
“……这里藏着的东西,竟然重要到这个地步吗?”
迪卢克蹲下身,在天台上捡起那枚刚才掉在地上的鸟形飞镖。
这就是他白天时,射到这只怪物身上的那道金光,里面藏着小型的定位发信装置,还有一定的录音和存储功能。
只不过受限于飞镖的体型和用途,里面的录音没办法实时地发送出去,只能等到迪卢克自己回收飞镖之后,才能提取出里面存储的录音。
大致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黑匣子。
没有耽误太多时间,迪卢克在天台上就把飞镖拆了开来,将其中的内容导入了自己手机中,插上耳机当场听了起来。
因为存储空间只够记录下回收前两个小时的录音,所以其中也很难包含什么有意义的内容。
迪卢克将录音快进着大致听了一遍,只能通过周围嘈杂的都市环境音辨别出这个怪物确实是一直在移动,这一点通过其中的定位器就能知道,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拉完进度条,明白这次大概又不会有什么收获,正要将手机和飞镖的残骸都收起来的时候,耳机里却突然传出了一段模糊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即使是在这种断续而模糊的电子音流中,这串笑声依然有着能让人一耳朵就记住的魔力。
迪卢克愣了一下,拉回进度条,放慢速度,再次仔细地听了一遍笑声前后的声音,终于从其中依稀辨认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线索的字眼。
“荒泷”。
飞鸟川颂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被逼着穿上了女装,跳进了一口井里,被一只青蛙亲了一口,然后就突然变成了某个国家的公主,一群人追着他喊“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要他处理堆满一整个房间、有天花板那么高的政务。
最后一只青蛙跳了出来,叼着玫瑰自信道:“娶了我,你就不用处理这些文件了。”
飞鸟川颂冷酷拒绝,青蛙就突然长出了荒泷一斗的头,大笑道:“终于有人拒绝我的求婚,我的诅咒解除了!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要跟你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啊哈哈哈哈——!”
所以飞鸟川颂是在一串魔性的笑声中,从睡梦里清醒过来的。醒来之后只有一种感觉:他到底是上辈子犯了什么孽,要惩罚他做这种离奇古怪又辣眼睛的梦。
他恐怕要有一段时间没办法直视荒泷一斗的脸了。
毕竟,任谁在见过对方的头长在青蛙身上之后,都很难不会在见到对方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这个画面吧。
……话说游戏里也能做梦,这件事似乎有点不太真实。
缓缓从精神冲击里恢复过来的飞鸟川颂,终于慢了好几拍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全息游戏没有睡眠,这是游戏界的共识。
所有玩家在游戏里进行的睡眠活动,通俗来讲都更像时间跳跃,眼睛一睁一闭就到了下一天。
讲究点的游戏会在之后的剧情中插入一些玩家睡眠时间的回忆情节,让玩家不那么出戏。
有些不讲究的游戏,就会干脆删掉睡眠时间,让玩家白天打工夜晚干活,在游戏中享受007超人的快乐。
《恋与提瓦特》应该不是那种不讲究的游戏。
所以……他刚刚做的那个梦,很有可能是什么剧情。
意识到这一点的飞鸟川颂第一时间打开系统面板。
很多游戏都会有这种类似的设置,大概就相当于剧情回顾,在这里则是以系统日志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果不其然的是,飞鸟川颂在里面找到了两条暗骰的系统日志。
一条在昨天晚上,另一条则在他离开公寓的时候。
暗骰暗骰,顾名思义,自然是没办法直接知道成功失败的。
但是通过结果反推过程,飞鸟川颂认为,离开公寓的那条应该是失败的,而昨晚的那条则最终成功了。
这也直接导致了他所做的那个怪梦。
飞鸟川颂试图分析,却没办法从那堆混乱离奇逻辑缺失的剧情里找出半点值得深究的线索。
没有时间让他再多细想,飞鸟川颂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补满了饥饿条和清洁度,换上了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校服。
为什么!明明现实里都已经是个没有早八的大学生了,现在却还要在游戏里重温一遍高中时水深火热的生活!
飞鸟川颂在心里哀嚎,对游戏给玩家的身份背景设定表示一万个想不通。
【系统啊!如果我赚得钱够多了,我能从这学校退学吗?】
【本游戏拥有极高自由度,系统不会干扰玩家选择的自由。】
系统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那我可就指着这退学过日子了。】
游戏里的校园生活,不出意外,就是刷属性的过程。
每节课涨一点知识,偶尔涨一点智慧,属性增加的具体数值与飞鸟川颂听课的认真程度有关。
倒不是说真得在游戏里学习,只是好歹得表现出个学生样子,上课只是趴在桌上打瞌睡的话,肯定没办法得到很多属性。而且说不定还会触发“叫家长”的剧情。
——虽然飞鸟川颂至今也还没见过自己在游戏里的那对赛博爹妈。
由于玩家面板还未完全解锁,至今无法知道属性点在这个游戏里的值钱程度,飞鸟川颂全程不得不撑着脑袋假装听课,快进着过了半个上午的课程。
直到某节课表上叫做“经典诗文鉴赏”的副课打响了上课铃。
飞鸟川颂的三倍速自动播放键突然就切回了正常倍速手动模式。
这熟悉的感觉……
飞鸟川颂一抬头,果然看见讲台上站着的诗文鉴赏课老师头上顶着两个大大金色问号。
很有气质的诗文鉴赏老师环视一圈,视线轻轻落在了面孔有些陌生的飞鸟川颂身上。
飞鸟川颂不由坐直了一点身体。
而台上的诗文鉴赏老师则是微微一笑,这次没有让飞鸟川颂等太久,就将头顶的“??”更新成了自己的名字。
“听说今天有新同学到我们班来了,所以我再做一遍自我介绍,好让大家都相互认识一下。”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钟离”。
“我是你们的诗文鉴赏课老师,称呼我为钟离就好。”
钟离在阳光照射的讲台上微微颔首,赤金的眼睛里闪着温和淡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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