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州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两只血橙, 一只有乔露拳头那么大,乔安第一次吃这玩意儿,刚出锅的饭和肉都没了兴趣,缠着爸爸现在就给他剥皮。
皮剥开后, 捧着有他一半脸那么大的橙子吃起来, 吃得好起劲, 他的脸本就长了不少肉, 啃橙子的时候腮帮子鼓起来, 像蜡笔小新似的, 又是吸又是嚼, 嘴巴鼻尖和脸蛋,全染上了甜滋滋的橙子汁。
见乔露一直盯着自己看, 小家伙舔了舔嘴巴上的甜汁儿,把橙子递过去:“妈妈吃。”
乔露没好气地捏他脸颊肉:“都被你啃地稀巴烂了,妈妈还怎么吃?”
小家伙抹了把嘴角,十分大方地把最后一颗橙子递给她:“妈妈吃新的。”
这孩子,脑袋瓜转得快,挺机灵。
“不吃, 全给你吧, 妈妈可不是吃货小猪。”
乔安眨眨眼, 认真又开心地说:“我是吃货!不是小猪!”
乔露忍俊不禁,估计这孩子不知道吃货是啥意思呢。
中午吃猪肉炖粉条, 徐海州亲自掌勺, 据说是他家乡的特色菜,再加一盘番茄炒蛋和三只油炸小鸡腿, 很丰盛。
从做饭到开饭, 乔露就没怎么搭理过徐海州, 只一双美眸似笑非笑地注视他,徐海州被她盯得发毛。
“刚才那个女同志,看起来年纪好像很小,高中生吧?”乔露给儿子盛了晚米饭,漫不经心问道。
徐海州颔首,当她小孩一样夸奖:“你看人还挺准。”
“哼。”夹了一块排骨扔进嘴里,乔露慢悠悠道:“就是经常给你摊子打广告那个吧。”
“这你怎么也知道?”徐海州好笑。
乔露嘴唇毫无温度的弯了起来,想看他好戏。
徐海州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被老婆盯得紧张又心虚。
哦不对,他为什么要心虚,他啥也没做呀!
“红军告诉你的?”
“嗯。”一个字从鼻腔里哼出,乔露又道:“年前不是在做手套吗,刚开始的那天李红军就说有女学生帮你宣传,那时候我就好奇了,忙起来也没来得及问。”
徐海州疑惑:“你是想问什么?”
乔露眼睛微眯:“好奇,随便问问呗,你们俩很熟吗,好端端的,她干嘛给你宣传,而且我感觉,这位女学生在你和李红军嘴里,出场的频率很高啊……”
徐海州笑她,眼神揶揄:“醋了?”
乔露睨他,拍开他刚准备放到她肩膀上的手:“别打趣,快说,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乔露不是很能憋,不喜欢跟爱人藏着掖着,有什么话就说,免得憋出病,且不说清楚以后很容易闹矛盾闹误会,吵架什么的最烦人了。
“那个女学生……好像对我有点意思。”观察着她的神色,徐海州道。
“好像?”乔露不怎么高兴,双臂抱胸斜睨他:“对你什么意思?”
徐海州含笑看她:“可能是那种意思吧。”
“那种?哪种?”乔露挑眉。
徐海州迟疑道:“可能是男女之间那种?”
“那你没告诉她你已经结婚了吗?”乔露忿忿不平。
徐海州:“告诉了。”
乔露:“后来呢?”
徐海州摇头:“已经小两个月没见着她了。”
估计是结婚的消息伤到小姑娘的自尊心了,其实人家倒也没有表白过,只是一直暗恋,默默支持他的生意,帮他宣传,看穿着打扮应该不是缺衣少食的家庭,条件还不错,就是挑人的眼光不咋样。
你说你一青春靓丽的十七岁女高中生,干啥要看上大你将近一轮的徐海州呢?
就算他长得好看,可好看能当饭吃啊,更何况他还是一摆摊的,你条件这么好,家里人能看得上他?
所有条件都表明,这俩人不可能相配。
徐海州说:“今天突然过来……给李红军送了点吃的。”
“嗤——”乔露不信:“不给你送点?”
“能告诉你的我都说完了。”徐海州这样道。
“哼,难道还有不能告诉我的?”乔露又开始无理取闹了。
徐海州好笑,抬脚轻轻在她小腿肚上踢了一下:“吃味了?”
乔露撇撇嘴,踢开他的脚:“吃什么味呀,我才懒得吃,好奇罢了。”
她还嘴硬呢。
小家伙放下筷子,好奇地望向乔露:“妈妈,吃什么味呀?我也要吃味!味好吃吗,是什么东西呀?可以给我尝尝吗?”
噗嗤——原本醋溜溜的气氛被孩子一句话打破。
乔露没好气地戳他的鼻尖:“你个小机灵鬼,每次一说到吃就来精神了,咋这么馋呢。”
小家伙眨巴眨巴他那双漂亮的葡萄眼,瞳孔直勾勾地注视她:“妈妈,所以味是什么呀,你和爸爸偷吃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对,妈妈偷吃了,不让你吃。”
乔安小朋友气呼呼地叉腰:“妈妈不可以,你不是说小朋友要懂得分享吗,你都是大朋友了,你不可以这样的。”
乔露笑到没力气,给他嘴里塞了只小鸡腿:“真服了你个小吃货,问你爸去,我懒得解释。”
徐海州忍着笑,揉揉儿子的发顶:“妈妈在吃独食,一个人吃味不给你吃。”
乔安拿出嘴里的鸡腿,砸吧砸吧嘴:“味到底是什么呀?很好吃吗?”
“是一种很酸的,不好吃的东西。”徐海州说。
“啊?妈妈为什么要吃不好吃的东西呀。”乔安不知道妈妈怎么变傻了,抱着她的腰摇啊摇,恳求道:“妈妈不要难吃,我们吃点好吃的吧。”
乔露无奈扶额——傻儿子也太好骗了吧!
……
据后面徐海州口述,那位叫沈素琴的女学生再也没来过他的小摊,也没有再为他打广告。徐海州表示无所谓,质量好款式新颖就是最好用的广告。
这边,花了一天时间,乔露的样品包也新鲜出炉。
翌日,请隔壁吴桂芳到家里来,问她能不能帮忙做同类型,也给手工费,这个更贵,一只包给五毛钱。
吴桂芳一听,急忙揽下三只包:“就做这三样吗?全给我吧,我可以的,保准又快又好!”
五毛钱啊,真金白银的五毛钱啊!别看五毛钱不多,按照她的手速,一天保底做个三四只不成问题吧?两块钱就到手了啊,一个月就是六十,又比她家老胡的高!
“行啊,你下午给我都来得及,每只做两个吧,就是先试试水,好卖再批量做。”她这边还想再多设计两款,所以没有时间留样品。
“行行行,我下午就给你,先不聊了,耽搁时间,我现在就回去做!”提起赚钱,吴桂芳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恨不得死也死在缝纫机上。
吴桂芳的速度比乔露预料中还要快,保质保量还按时完成了,乔露接过拿在手里查看细节,针脚细密,尺寸也合适,几乎一比一复制了她的原包,有些细节甚至比她做的还要精致。
“行啊,吴姐,你的手艺很好啊,没个十年八年的工夫练不出来吧,人才啊。”
这话夸得,吴桂芳难为情地笑了一下:“不瞒你说,我小时候家里条件挺好,六几年就买缝纫机了,那时候还上学呢,初中就开始自己做衣服了。”
乔露心里默默算了算年份,吴桂芳的学缝纫机的时长跟她差不多,难怪呢,熟能生巧,挺好挺好。
……
六只样品被徐海州带到摊位上卖了一个早上,中午回家吃饭顺便汇报战绩。
“小的和中包都卖掉了,大包好多人嫌贵,没要。”
“呀,那也不错啊,你价格怎么定的?”
徐海州:“小包六块,中包八块,大的十一块。”
乔露:“那怪不得了,这价格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大包确实不如小巧的可爱,且买大包主要目的是为了实用,为了能多装东西,所以实用性比美观性更重要,有这十一块钱,能买更大更结实的包呢!
乔露若有所思:“好,我明白了。”
于是乔露加大火力,小包中包各生产十只,大包做个两只差不多,愿者上钩。
做包可比手套复杂,光是吴桂芳一个人没那么快,便动身上隔壁找陈婶儿。
手工缝制是不太行的,细节要到位还是缝纫机比较好,所以没找田家婶子。
当然不止没找她,没有缝纫机的比如陈家两个儿媳妇,乔露都一视同仁没去找。
这边乔露忙得脚不沾地,对面被忽视了的田家婶子有点不开心,晚饭的时候,捧着饭碗优哉游哉走到徐家门口。
届时一家三口也正吃着饭。
“哟,吃着呢。”
乔露嗦了口面条,抬头冲她笑笑:“您也吃着呢,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一句客套话,没想到人还真进来了。
扭着腰身斜着从门缝里挤进来,手上捧着海口大的碗,里面装的是白米粥,面上盖了一层咸菜丝和 土豆片,再加两小块咸菜饼,看不见荤腥。
进来第一时间把目光瞥向饭桌上,咋舌道:“吃这么好呢。”
乔露扯了扯嘴角:“就面条,谈不上多好。”
中午炖了半只鸭,晚上就吃清淡点,不过每个人也给打了一只荷包蛋,汤里加了肉酱,可香可鲜。
“挺好,这不是还有蛋么。”听她的语气,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果不其然——
“听红燕说,你最近又在搞新项目,做啥,啥包包?”刨了口饭,她问:“又能挣不少吧?”
乔露咬了一小口鸡蛋,吞进去后道:“挣个材料费而已。”
田婶儿撇撇嘴,材料费?谁信。
“呵呵,那估计也挣不少。”田婶儿皮笑肉不笑地道。
一句话惹得徐海州也莫名其妙看她一眼,这人,说话阴阳怪气儿的,平时吃饭也不爱到他们家串门儿,今天这是中什么邪了?
徐海州没想明白,那边乔露脑子里一闪而过什么念头,暗道一声自己真是太蠢了,都当了这么几个月的邻居,还不知道田家婶子的性格吗,咋把她忽略了!
忙放下筷子,热情地冲她笑起来:“对了婶子,你来得正好,我正跟海州说吃完饭找您一趟呢。”
徐海州瞥她一眼,田婶儿饭也不吃了,好奇地望过来:“找我?”
乔露笑着颔首:“是这样的,我想特聘您,让您帮我剪布头,就是这样的形状。”
走到缝纫机前,把之前就剪好的碎布递给她。
田婶儿筷子夹另一只手上,接过,打量起来。
“我是想说,给您多少材料您就剪多少出来,一张两分钱,怎么样?”
“啥?两分?”这不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吗!
“是,剪一张两分。”
田家婶子有点不信:“真让我干这活儿?”
剪这玩意儿多容易,分分钟的事儿,量大的话,一天不比张红燕挣地少呢! 这么轻松就得两分钱?
总觉得不敢相信。
乔露笑起来,恭维道:“瞧您说的,咱这院儿里,还有谁比您更适合?”
这话让她受用了,暗道乔露眼力见还挺好,于是心情肉眼可见阴转晴。
“行啊!没问题,正好我最近没啥事,你要再晚个十天半个月的,我还不一定有空。”没空就怪了,她没工作一大闲人,在家还能干什么,天天东家长西家短,谁家大婶比她还闲。
最后,田婶儿开开心心拎着碎布回家了,徐海州也差不多能猜到事情的始末,直夸乔露脑子好使。
“田婶这人度量比较小,你要是光给别人不给她,肯定来找你算账。”徐海州笑道。
“是啊,不是说宁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嘛,虽然田婶儿也不一定是小人,反正这么比喻也没什么错。”总之不能按照正常人来对待就是了。
邻里邻居,很多时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定义,只能说遇到什么事,人家就有不同的表现。
吸取上回的经验,这次生产包包乔露不再事事亲力亲为,只画设计图和做样包,复制粘贴的事情就交给吴桂芳他们,自己就当个监工。
包包售价高,不能像手套一样低价走量,所以乔露暂时定在一天做十只,她觉得怎么着也够卖了。
有了田家婶子的加入,吴桂芳和陈婶儿不用单独剪布头,只用拼接缝纫即可,省了将近四分之一的时间,快的话每个人一天能做五到六只包出来。
……
“叮铃铃——”
午间,黎安市一中准时响起了下课铃声,成群结队的学生嘻嘻哈哈地从校门中走出来,空旷的大街小巷顿时人声鼎沸。
大半的学生们照常从青藤巷路过,顺路瞧瞧今儿个也没有什么新来的小摊或是商品。
不期然,就被徐海州的摊位吸引住了,今天摊位前多立了一根长长的三脚架,架上挂了款式不一的三种布包,布包上不含一针一线的绣花,全是几何形的拼接,亮丽的色彩一下攫住众人目光。
布袋原本是米色,拼接样式主要以暖色调为主,红黄加一点饱和度高的互补色深湖蓝做拼接装饰,也不是只有美观性,还有实用性,每一块拼接的碎布里头都能放点小东西,比如钢镚、发夹、发绳,对女生来说还是很实用的,且在整个黎安都找不出一件类似包包。
再看布带,一般布袋只有一两根袋子吧,徐海州的布袋有四只!
众人好奇地上去翻看,徐海州还给人演示,才晓得,原来这四根布带大有用处。
两根长的,可以当手拎包、单肩包、斜挎包,后边的两根稍微短些,可以做背包,虽然背起来 好像没有书包美观实用,但新鲜啊!这样的款式多奇特,甭管实用不实用,主要大家从没见过,新鲜劲儿一上头,难免想消费消费。
“这包真新鲜。”两位女同志手挽手而来,不是学生,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已经参加工作了的女同志,穿大头皮鞋,条件应该不错,二十出头的模样。
上来就拿起小包反复打量,眼底闪过一丝极有兴致的光芒。
“怎么卖?”扎麻花辫的女同志问道。
徐海州弯唇一笑:“这个是中包,六元。”
女同志吓得挑了挑眉,跟同伴对视一眼:“哬,还不便宜呢。”
“纯手工,成本高。”徐海州如沐春风地笑了。
“小包定价六块,中包八块,大包十一,您要是觉得能接受就买,不能接受我这里也有便宜的包。”为了衬托自家包包的美,徐海州特意赶早上工厂新进了三只土布染的缪蓝色布包,土得掉渣渣。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第一口就吃上了山珍海味,第二口还能吃得下农村大白菜?
两位女同志眼底的嫌弃溢出:“这个不好看。”
徐海州淡然一笑,将土布包放了下来。
他很仔细地给顾客们讲解乔露告诉他的布包细节,从里到外无一巨细,声音温温柔柔,很拉好感,两位女同志逐渐招架不住,动摇了心思。
贵是小贵了点,但真的好看啊,拿在手里就莫名有种高级感,且这款式真前所未见。
女孩子买包包图什么?从前家庭条件不好,图实用,能用就行。现在时代开放了,条件稍微好点了,精神世界马上就得跟上。
现在啊,就图一好看!
两人不死心地又拿起小包看,跟中包唯一的区别就是大小和拼接碎布的面积。小包只有两块拼接,中包有四块,带子也是两种颜色拼接而成,色彩都是大胆的互补色,走在人群里一眼会注意到的那种,太抢眼了。
越看越爱,咋这么叫人喜欢呢。
“呀,梅子,你看,这红色是缝上去的呢,我还以为是画的,好特别。”
“还真是……”
徐海州虽然不似李红军吆喝时那样热情似火,口才其实也挺好,给人一种十分可靠、信任的感觉,听起来就像那种不会坑人的实诚小老板。
事实证明,消费者也需要信任,无论干什么,只要有了信任,成功率就会大大增涨。
两位女同志已经开始动摇:“能便宜点不?便宜点我们一人买一只,一共两只。”
徐海州笑着摇头:“小本生意不讲价,都是我媳妇儿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我可舍不得贱卖。”
两位女同志表示惊讶:“你媳妇儿?纯手工呢?”
徐海州:“是的。”
说罢从摊位上挑了两只金色玻璃发夹:“您要是真喜欢,要不这样,送两位一人一只发夹,就当给个人情,下次有需要您还来照顾我生意。”
来不来是另一回事,重要的是让人感觉自己占了便宜,这是徐海州一惯擅长的技巧。
“行啊,老板你还挺实诚。”这玻璃发夹最近可流行了,想着家里还有个侄女,肯定会喜欢。
“行,六块就六块吧。”便宜不要白不要。
这下,再没有半点犹豫,两位女同志都付了钱,一个买了小包,一个买了中包,带上赠送的玻璃发夹,欢欢喜喜走了。
短短一个上午过去,六只包卖出去了四只,两只六块的,两只八块的,合起来挣了二十八……就算除去成本也就亏个皮毛,净利润怎么着也有二十。
徐海州把钱塞兜里,一扭头就与酸溜溜的李红军对上眼。
“我这破袜子,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开过张。”看徐海州收钱收到手软,李红军那叫一个心痒痒啊!
袜子毕竟不属于易耗品,这年头,一双袜子穿三四年的也大有人在,破洞了就缝,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包包可不一样,这种背在外面的东西,女同志就算有包了也忍不住买,女性心理拿捏死死的!
“啧,我说嫂子还真是行走的商机啊,上次来个翻盖手套,这次整个包包,回回大卖。告诉我,你老婆下次打算干啥,我抢你们前头干!”
徐海州眉眼一弯,颇为得意:“告诉你也没用,都是我媳妇儿亲手设计的。”
李红军:“……”
得,又开始秀恩爱了。
然而,看向徐海州时,心里有个念头开始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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