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负气上了马车。
觉树见他这般,挑了挑眉,看来这紫衣男子身份很“特殊”啊。
她跟上他,正欲迈上马车,就见前面的人站在马车上,弯下腰将手伸到她的面前。
他的面色仍有些不好,但语气却是很软:“我扶你上来。”
觉树看着面前这只手,正想说不必,她没有这么娇气,就听他说道:“我记得乌小姐身子不大好,还是扶着我罢,要是摔着了,我可不好跟乌司寇交代。”
他说这话,好似是看出了她的拒绝。
觉树也没多想,隔着衣物抓住他的手腕借力迈上马车,莞尔一笑:“多谢。”
姜晏目光沉了一瞬,他看着身前姑娘钻进马车,轻轻叹了口气,眼中的阴沉消失,也跟着弯腰钻了进去。
跟着的小厮跳上马车,握着马鞭“啪”的一声打在马的身上,马嘶鸣一声开始朝前跑。
车外途径一片闹市,十分嘈杂,而车内却是十分安静,诡异的尴尬。
觉树掀开车帘,探头看向窗外,扭头朝后看了看,姜蔻的马车还紧紧跟在后面,她放下车帘,回过神觑了觑坐在对面的少年,面露难色。
姜晏一直都有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问道:“怎么了?”
觉树犹豫了一瞬,八卦而又好奇地眨了眨眼,偷偷摸摸地问:“后面马车上的那个紫衣公子是谁啊?”
姜晏嘴角的笑意骤然褪去,咬了咬牙。
“阿姐的外宠。”
“……”
觉树哑然,她一开始还想着那么贵气的一个公子该是哪一家的王公子弟与四公主互有情意,没想到居然是……外宠?!
惊讶之余,她不由唏嘘,同样都是公主,这地位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她,宋国六公主,没离开宋王宫之前连男子都手都没摸过,但姜蔻看着年岁也不比她大几岁,竟是可以养外宠了?!
她摇了摇头,一副惋惜之色。
姜晏看着她这幅神情,蹙了蹙眉:“你不会也想……”
觉树立时转换了神情,转移他的注意:“怎会?我只是在想这公子看气度不大像是那种甘于沦为外宠之人。”
姜晏嘲讽一笑:“他之前确实不是,但如今倒是不比那些勾栏小馆好上多少。”
“他姓甚名谁?”
“你问这作甚?”
觉树一脸真诚地回道:“过会儿下了马车难免要打照面,届时我总得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吧?”
“他叫姒昭,不过,你一个贵女没必要理会他。”
“哦。”
觉树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姓姒?倒是少见,姒姓乃古时旧贵族之名姓,看来,这姒昭来头不小啊。
姜晏看着她沉思了一下,主动问道:“不知乌小姐这些日子为何不予回信?”
回信?什么信?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姜晏见她好似毫不知情的样子,追问道:“你没有收到信?”
“没有啊。”
姜晏惊诧过后,想到了一人,面色一沉,他这些信该是被那人从中拦截了。
气派恢宏的姜王二子公子策的府邸前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是位身着月白深衣官服的中年男子,后面的则是穿着一袭碧色长衫的年轻公子。
府上的奴仆引着他二人走至一间书房前,让他二人进去稍等片刻。
乌朗明面上是姜策一党,今日不知为何姜策忽然派人传话,让他来府上一趟,他便叫上宋玄烛,让他以幕僚的身份同他一起来了这里。
宋玄烛走进屋内,四下看了看,忽而,他的目光被里侧桌案上的一件物什吸引,迈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着那个东西。
那是一支女子所戴的发簪,白银所制,上雕有一朵艳丽的牡丹,下坠流苏,瞧着甚是好看。
但吸引他的并不是这发簪的外表,而是那牡丹下的两个小字,用金子烙上去的,虽然很小,但他一向仔细,故而轻而易举地注意到了。
他的嘴唇轻轻张合,无声地念出那两个字:“高沅。”
他凝眉思索了一下,站起身,看向正端坐在椅子上的乌朗,问道:“姜敬侯的夫人本名是否叫高沅?”
“唔,”乌朗点点头:“好似是听说过她本名唤高沅,你问这作甚?”
宋玄烛挑了挑眉:“无事,只是突然想起来便问了。”
突然,屋门被人推开,一个相貌清秀的男子走了进来。
乌朗立时起身同宋玄烛一起弯腰行礼。
“见过姜二公子。”
姜策爽朗一笑:“无需多礼,司寇可算是来了。”
宋玄烛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未理好的衣领,以及下身衣物的褶皱之上。
姜策亦注意到这个被乌朗带过来的人,朝他走近。
一股淡淡的脂粉味传来,宋玄烛低下头,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乌朗见状,解释道:“他是下臣府上的幕僚,是信得过的。”
但是,姜策却还是犹豫了一会儿,好似是觉着接下来的话很重要,留他在此不放心。
宋玄烛看出了他的想法,躬身说道:“二位大人既有要事相谈,小人这便退下。”
他从屋内出来,将门顺势带上,合紧的那一刻,眼底划过一丝算计。
看来,这姜策与姜敬王家的如夫人之间关系不一般啊……倒是个好消息。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笑,顺着来时的路出了府邸,回马车上等着乌朗。
“吁——”
马车应声停下,待车身稳了下来,一双秀气的小脚在淡粉色裙边的衬托下跳下了马车。
入目之处是一座类似于城墙的二层高楼,楼下停了许多辆华贵的马车,环顾四周乃是一片空旷的郊野,因着天气回暖,周遭的野草都是绿葱葱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特有的清香。
楼前有几排围栏,栏内养着许多头成色极好的马匹,围着的营地前有许多士兵把守。
觉树被这新奇的场景吸引住了目光,不停地打量着前头的景象,心中发出啧啧赞叹。
姜晏在她身后轻笑一声:“走罢,进去瞧瞧。”
觉树迅速点了点头,早就迫不及待了,她正欲朝前走,忽而听到身后一声温柔的“阿昭”。
她不由顿了顿步子,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方才那紫衣男子正扶着姜蔻下马车,姜蔻眼中满是情意,温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但那男子脸上却无丝毫神情,好似只是在例行公事。
姜晏也看见了这副景象,不耐地催促她:“走罢,不用管他们。”
“哦。”
觉树心叹怪哉,那姒昭看起来也太过冷漠了些,若非姜蔻看着情意绵绵的眼神,她都要以为他只是姜蔻的侍卫了。
她摇了摇头,管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反正与她无关,她跟上姜晏,雀跃地踏入这片营地。
甫一进入,便有眼尖的小厮过来迎接,行了礼后,便开始引着他们去选马。
里头人声嘈杂,许多名贵族子弟围在马厩旁,认真地挑马,时不时会交头讨论几句,发出嬉笑声。
有一身着蓝衫,瞧着十分正气的公子抬眼看见了他们,立时赶上来迎接,行礼道:“下臣见过世子殿下。”
其余人瞧见了这边的动静也纷纷行礼,场上顿时安静了许多。
姜晏挥了挥手,随和地让他们免礼,让他们各忙各的,以那蓝衣公子为首的几人迎着他们走来。
“世子今日赛马可还是用上回获胜的那三匹?”
姜晏摇了摇头:“不,除了那匹黑丰,其他两匹我准备换一下。”
觉树认真听着姜晏同那几人对话,忽而有一人注意到了跟在姜晏身后的她,面色倏然变得有些诡异。
觉树纳闷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那人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那人看见她,估计没理解身边人的意思,戏言道:“从未见世子带过姑娘来这赛马场,今个儿倒是新奇。”
那人尴尬地笑了笑,附和兼带提醒道:“是啊,这姑娘瞧着倒是有些眼熟。”
“这是乌司寇府的嫡小姐。”姜晏许是看出了他们的意思,想到了什么,面色也顿时有些不好。
觉树更纳闷了,怎么感觉他们心里都有事的样子?
那蓝衣男子拍了下掌,十分没眼色地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方才就想这位姑娘长得颇像那乌若淳,果然是一家的!”
说完,他又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骤然一滞,为了缓和气氛打趣道:“近来听说了这乌公子的胞姐回来了,现在看着世子与乌小姐关系不错,莫非……”
兀然,一声夹杂着怒意的斥骂打断了他的话。
“莫非个你奶奶!”
这声音很熟悉,觉树回头看去,果然黄衣的少年一脸不耐地朝这边走来。
乌若淳目光冷冷地扫了那几人一眼,走到她身边,将觉树拉了过来。
他原本是去了大通阁赌钱的,但刚到赌场站在门前见到一辆马车从面前驶过,车帘内露出了姐姐的脸,他立时唤了小厮坐上马车跟了过来,原本只是想跟过来凑个热闹,但刚走进来就听见有人在编排姐姐,若说其他人他倒是可以忍受,可偏偏那对象还是姜晏!想起之前的一桩事,他气上心头,这才忍不住骂了出来。
“姜世子,姐姐她身子不好,不喜这般嘈杂,今日就不与你同游了,在下这就带她回去。”
不,她喜欢热闹!觉树在心中反驳道,这还没开始呢,她不想回去啊!
“我若不许呢?”姜晏冷冷开口。
场上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气氛都有些凝固,觉树注意到周遭声音都在乌若淳出现后渐渐小了下去,周围人的目光都十分怪异。
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有仇?她不解地看了看他们。
乌若淳没有说话,但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一道柔和的声音化开了这处的冷凝。
“怎么了?”姜蔻款款朝这边走来。
觉树看见她来了,立时松了口气,好似每次她一来便能解决僵局,之前在船上也是。
姜蔻目光在姜晏和乌若淳之间转了转,又停在了觉树的身上,立时明白了:“乌小姐想必也是想出来解解闷的,既然来了,这么早就走岂不是很亏?不如让她跟我一起,这样可好?”
乌若淳还想说什么,但觉树率先抢话道:“好。”
乌若淳皱了皱眉,见她希冀地看着自己,只好妥协。
最后,觉树跟着姜蔻以及姒昭走了,她随着他们二人一同上了二楼的观望处,那里是绝佳的观赛之地。
觉树知姜蔻肯定了解些什么,待身边人少了后,小声问道:“四公主,若淳是不是与世子他有些过节?”
姜蔻转了转眸子回忆了一下,捂住嘴笑了起来:“是啊。”
觉树愈发好奇,什么过节会这般好笑?
“好似是去年的一桩事了,原本阿晏同乌公子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但去年的一次宫宴,阿晏在宴席上喝多了酒,不知为何突然离席去了外头的太液池边上,我不放心,见乌公子也要出去,便唤了他寻一下阿晏,但没想到听到外头一阵嘈杂之声,说是有人落水了,我便急急出去了,到了那太液池边上时,就见啊……”
姜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觉树十分期待地追问。
“阿晏正浑身湿漉漉地搂着乌公子不放,嘴上还一直叫着一个人的名字,说来,那个人乌小姐该是知道的——宋觉树,该是乌姑娘与其容貌相似,加之又与乌公子是双生子,阿晏便认错了人。”
“这本是一桩小事,但不知是哪些人多嘴传了出去,最后竟沸沸扬扬地传成了——”姜蔻忽而压低了声音,狡黠地笑了笑:“姜世子有断袖之癖与司寇府公子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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