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赵大伯母并不想再那么相信赵欢儿说的这些, 但不可否认,赵欢儿说的确实在理。
考个秀才就差点要了周亭宴的命,周亭宴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考中举人?
想到这里, 赵大伯母的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想想,命都没了, 天大的荣耀有什么用?更别提再过个一两年,他们家明治也要科考了。
以他们家明治的才学, 不比周亭宴要更加的强?
这不,赵大伯母一扫诸多不乐意, 朝着赵明治的屋子努努嘴:“你弟大过年的还在读书, 这才是真的好学。”
赵欢儿对赵明治倒是没有抱太大的期许。但凡赵明治真有那么大的出息, 她哪里需要挑王福?她完全可以直接拒了跟周亭宴的亲事,多等上几年不是?
不过这样的话, 赵欢儿可不敢跟赵大伯母说,也不敢在赵大伯母面前露出哪怕一丁点的苗头。
最终, 赵欢儿就随意点了点头, 心不在焉的附和道:“那是。咱家明治日后肯定是个大有出息的。爹娘就等着享福吧!”
“你这个亲姐姐不也跟着享福?”赵大伯母最喜欢听到有人夸赞赵明治,不由就嗔怪的看了一眼赵欢儿, “你说你也是。自家有这么出息的弟弟, 还非要把自己折腾去稻香村。你就不会多等两年,到时候娘再给你说一门更好的亲事?”
“娘, 两年后我年纪就大了, 说不了什么好亲事的。再说了, 我一个大姑娘始终留在家里不出嫁, 对咱们家的名声也不好不是?爹和弟弟都是读书人,我可不敢耽误他们的名声和前程。”知道赵大伯母最在意的是什么,赵欢儿一番说辞极其的顺溜, 不带丝毫的停顿。
赵大伯母果不其然就被赵欢儿的好听话给哄住了。
再然后,她的态度明显就温和了下来:“娘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对自家人也甚是上心。娘啊,就是心疼你嫁去王家受了天大的委屈,以后的日子怕是很不好过。”
“不会。我已经跟福说好了,今晚回稻香村就跟他爹娘提分家。不需要等过完年,我就和福搬来县城住。”赵欢儿没打算在这件事上隐瞒娘家人。她还等着赵大伯和大伯母有所表示,怎么也该象征性的帮衬帮衬她。
“分家?分家倒也是好事。等你们搬来县城,就不必下地干活了。”赵大伯母先是惊讶,随即又疑惑道,“不过你们搬来县城以后,打算住在哪里?又怎么谋生?那个王福,怕是除了种地,什么也不会吧!”
“肯定要先做点小生意。福别的不说,很能吃苦。只要咱们找准出路,很快就不会为谋生发愁了。”赵欢儿说到这里,不由就顿了顿,“就是本钱,估计有点欠缺。”
一提到银钱,赵大伯母立马就不接话了,转而打起了哈哈:“这马上就要吃午饭了。你呢?是留在家里吃,还是回王家去?”
还真是没有丝毫意外的反应,赵欢儿心下恨得想要骂人,嘴上却只能顺着回答:“这会儿回王家自然是赶不上饭点了。我就留在家里吃吧!顺便也陪陪爹娘。”
“也成吧!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多做你的饭菜。”赵大伯母这话就真是好玩了。
再怎么说也是亲闺女回娘家,她竟然能说出没有多做饭菜的由头。足可见,她而今对赵欢儿这个亲闺女,是何其的不在意。
“没事儿。娘知道的,我从小就吃的不多。”只当没听出赵大伯母话里的意思,赵欢儿一脸平静的回道。
赵大伯母到底是找不到其他借口了,就只能放任赵欢儿留下来。
而紧接着她需要一起面对的,就是赵大伯不怎么高兴的面色了。
赵大伯可没赵大伯母那么好糊弄。自打确定了周亭宴的身体已经大好,他对赵欢儿这个自作主张的女儿就彻底厌恶上了。
也是他之前太过相信赵欢儿,竟然没有仔细想过还可以找其他大夫为周亭宴看病的可能性。
如今可好。周亭宴从府城安然无恙的回来,身体明显比以前还要更加的康健,尽显他们一家之前的幸灾乐祸是如何的愚蠢。
乃至不管赵欢儿再多说什么,赵大伯都不予理睬,也不过问了。最好,就老死不相往来。省得一见到赵欢儿,赵大伯就气的心梗。
赵大伯的反应实在太明显了,赵欢儿想要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加之赵大伯在家里有着绝对的话语权,赵欢儿根本不敢轻举妄动,难免就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不敢再生出其他幺蛾子来。
也罢,还是等她和王福顺利搬来县城,再说其他的好了。
大年初五,赵喜儿随着周亭宴前来赵大伯家拜年。
跟赵欢儿完全不同的待遇,赵喜儿和周亭宴不但轻轻松松就进了大门,还被赵大伯母极其热情的邀请留饭。
以赵喜儿对赵大伯母的了解,瞬间就猜到这是得了赵大伯的授意。
不过到底留不留下来,还得看周亭宴的意思,赵喜儿不作表态。
周亭宴没有答应留下来。
如若只有他自己,哪怕这顿饭注定了吃的很不舒服,他也会勉强忍着。
但他身边还有一个赵喜儿。对而今的周亭宴来说,什么事情都比不上赵喜儿来的重要。哪怕只有一点点令赵喜儿不舒服的地方,周亭宴都会十分在意。
也所以,并未在赵大伯家过多停留,周亭宴便带着赵喜儿离开了。
赵大伯很不高兴。在他眼里,周亭宴执意不留在他们家吃饭,无外乎就是看不起他这个夫子了,简直是忘恩负义。
赵大伯母也觉得脸上很是无光。今个周亭宴来他们家拜年,巷子里肯定多的是眼睛盯着。哪想到周亭宴就这样走了,这让外人怎么看待他们家?
“还是侄女婿呢!到底不是亲闺女,比不得。”赵大伯母真的是越来越后悔当初没有及时拦住赵欢儿犯蠢了。
如若赵欢儿嫁的是周亭宴,今日周亭宴会说走就走吗?绝对不会。
“都到这一步了,还说那些有什么用?你早些时候怎么没有盯紧些,乃至你那个好闺女犯下这么大的过错?”赵大伯其实已经很忍耐了。
他对赵欢儿的不喜,打从换亲这件事发生就已经有了。但他从未明着训斥任何人,反而一直以来都故作镇定,帮着赵欢儿将后续的烂摊子收拾的稳稳当当,避免了更多的麻烦出现。
可再多的表面冷静,也盖不住他日渐生出的诸多不满。周亭宴越是表现的足够优秀,赵大伯的理智就越是维持不住。
就好像今时今日周亭宴的到来,本来赵大伯就半喜半怒。喜的是周亭宴哪怕考中秀才、去了府学,依然还得敬着他这位夫子。
怒的,自然就是赵欢儿的不识好歹和鼠目寸光了。
如若赵欢儿不是他的亲闺女,跟周亭宴定亲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赵欢儿?谁能想到,他这个亲爹一门心思的为赵欢儿筹谋日后,赵欢儿却完全不领情,甚至想方设法的扯他的后腿。
再一想到赵欢儿说起周亭宴活不过半年,赵大伯就更是郁闷了。
他到底是有多蠢,竟然会轻易相信了赵欢儿的糊弄之词。而今亲眼看看周亭宴,像是会马上就要死的样子吗?
“欢儿也是一时糊涂。突然知晓周亭宴身子坏了、活不久了,这不是被吓住了么!”赵欢儿都已经嫁给王福了,赵大伯母还能说什么?
尽可能的,她还是偏帮赵欢儿,想着多劝劝赵大伯这一边:“欢儿初二那日回来的时候都跟我说了,她很快就会从王家分出来,然后搬来县城做生意。”
赵大伯嗤笑一声,一眼也不多看赵大伯母,转身就走。
做生意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隔壁赵青山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米粮店的进账确实不错,可那又怎样?
如若不是赵欢儿犯傻,周亭宴这么好的亲事能落到赵喜儿的头上?哪怕赵青山给赵喜儿置办再多的嫁妆,赵喜儿原本还不是只能嫁去稻香村做个乡下小妇人!
可赵欢儿呢?身为他这个童生的女儿,哪怕他没打算给赵欢儿准备多么丰厚的嫁妆,周家不也是欢欢喜喜的应下了这门亲事,而且丁点也不敢懈怠?
赵大伯母知道赵大伯肯定还在生气,一时间也不敢追上去多说,就只能先行放弃了。
反正赵欢儿很快就要回来县城了,到时候赵大伯亲眼看到赵欢儿越过越好,自然就慢慢消气了。
初五过后,周家就没有什么亲朋需要走动了。
“喜儿,你想好了没?过了十五你是留在县城,还是继续跟着亭宴去府城?”周寡妇觉得这事儿还是要早早做决定才行。
毕竟她要做好周全的准备。尤其是如若赵喜儿想要去府城,她琢磨着是不是在府城再买两个下人,就专门为了伺候赵喜儿安胎。
“我……”赵喜儿是有些犹豫的。
她肯定知道,留在县城最省事。有周寡妇和她爹娘照顾着,什么事儿都不需要她担心。
可自打怀孕之后,她多多少少就变得有些矫情,也越发的黏人。哪怕周亭宴一个月府学就只放天的假期,她也还是想要珍惜每时每刻都跟周亭宴呆在一起。
再有,周亭宴每十日可以出来一次,虽说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赵喜儿也盯上了……
“想去府城就去。府城别的不说,大夫是真厉害。有咱们相熟的那位大夫坐镇,娘也安心。”一看赵喜儿的反应就知道她想要跟去府城,周寡妇直接回道。
赵喜儿迟疑好一会儿,不好意思的问道:“娘,我是不是太任性了点啊?”
“这有什么?你现下是特殊时期,最是金贵了。这个时候你不拿拿乔、耍耍性子,还指望什么时候大家再来纵着你?”周寡妇顿时就笑了。
她自己也怀过孕。她比谁都更知道,怀孕的女子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情绪也特别的敏/感。而且有的时候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哪里会轻松?
要是周亭宴人在县学读书,赵喜儿反而要闹着去府城,周寡妇姑且还会有些不满。可周亭宴如今人就在府城,赵喜儿想夫君也有错?
那指不定就是孩子想爹了呢!让她怎么拦?她又不是不讲情面的坏奶奶……
周寡妇的话语还没说完,接着又指了指赵青山家的位置:“没事儿,你真要去府城,我肯定会跟着的。改明儿我再去跟你娘提提,到时候让你娘也跟去府城呆一段时间,顺便一起照顾你。这样就算你留在府城,也不会受委屈。”
“会不会太麻烦了些?”赵喜儿自己一个人去府城肯定没问题。但还要带上周寡妇和赵黄氏,赵喜儿就觉得有些兴师动众了。
“不麻烦。这有什么麻烦的?之前我跟你娘一起聊天的时候,你娘还在羡慕我能在府城玩这么些天。正好趁着你怀孕,也让你娘沾沾喜气,一块去府城到处转转。不过你娘家还有个弟弟要照顾,你娘在府城肯定不能守到你生产,顶多也就呆上一个月。”周寡妇事事都跟赵喜儿说的极其清楚,生怕到了府城赵喜儿再不高兴,反而好事变成了坏事。
“我知道的。其实我娘就算不跟去府城,我也不会不高兴。”知道周寡妇是顾虑她的情绪,赵喜儿感动万分,立马回道。
“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你真要不高兴,也别憋着。反正不管任何事情,都可以随便说给娘听。到时候咱们一起商量解决的法子,肯定要以你为重,其他的人和事都好说。”还是那句话,现下这段时日,周寡妇百分百以赵喜儿的心情为先。
“好,我肯定都跟娘说,不跟娘藏着掖着。”赵喜儿确实也不是宁愿委屈自己也要憋着藏着的脾气。尤其周寡妇还如此苦口婆心,赵喜儿当然不会故意找茬闹事。
如此这般,事情便暂时说定了。
至于赵黄氏那边,一听说要跟去府城照顾赵喜儿,二话不说就点头应了下来:“没事儿,我可以一直守着喜儿到生产。等喜儿做完月子,我再回县城。”
“哪儿用得着耽误你那么长的时间?喜儿这会儿才四个月,到生产都要半年过去了。你家里还有明睿要照顾,肯定要兼顾两边的。”周寡妇摆摆手,语气很是爽朗,一看就是很认真的在为赵黄氏考虑。
“没事儿。我家明睿虽然年纪小,却很懂事。再说了,有他爹在家里看着,他也不是非要我这个娘成日盯着他。到时候我时不时回来个五日的,就行了。”赵黄氏想的很清楚。眼下肯定还是得以赵喜儿为主,赵明睿就必须得往后排一排了。
“要不然,把明睿也接去府城读书?”赵明睿才五岁,没有亲娘照顾,周寡妇觉得还是不妥。
不过也正因为赵明睿才五岁,换夫子反而变得极其简单。这不,周寡妇就起了心思。
有些事情不提还好,只要一提,立马就变成了大家聚焦的重点。而且往往,很容易就成行。
“我觉得去府城是好事儿。咱们县城的夫子再厉害也比不上亭宴,明睿现下的夫子也就只是一位童生。等去了府城,完全可以找一位秀才老爷当夫子。”这一点,赵青山还是很清楚的。
只不过以前总觉得府城太远了,他们家又在县城,明睿年纪特别的小,怎么也要要等个好几年再安排前程。
“这个可以。府城的秀才很多,找一位开私塾的秀才夫子并不是难事儿。咱们府学附近就有两位夫子很不错,名声也很好。”提起跟读书相关的事情,周亭宴更懂,也更了解。
“那就说定了。直接让明睿随我一起去府城。到时候咱们也不用费事另外找院子,就跟喜儿他们住隔壁。还像咱们在县城一样,一条巷子。”没想到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赵黄氏乐得直笑。
“你们母子倒是高兴了,我一个人留在县城就可怜了。”赵青山嘴上这样说着,倒也听不出丁点的怒气。
赵黄氏是去府城照顾赵喜儿的,赵明睿去府城则是为了读书。都是正事,他双手支持都来不及,哪里会真的有什么怨言?
“亲家老爷也可以跟去府城啊!反正米粮店又不是只有亲家老爷一个人。就算亲家老爷人不在县城,他们也都忙得过来。”解决了赵明睿,赵青山一个大男人在周寡妇这里就完全不算事儿了。
“这可不行。要是以前啊,我肯定说走就能走。但是现下有了府学的订单,我不时时刻刻盯着,可不放心。”赵青山很重视跟府学的合作,轻易根本撒不开手。
“是这个理儿。府学可不比其他地方,咱们得小心谨慎些,不能出丁点的岔子。”赵黄氏也是没有半点含糊的立刻接话表态。
“而且年后不还有齐家点心铺要过来谈生意?我怎么也要自己守着才安心的。”说起来,赵青山原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一直都是得过且过。
反正米粮店生意不差,家里有儿有女,又吃喝不愁,日子过的不要太舒坦,也毫无半分压力。
但是如今伴随着自家米粮店开始走向府城,还是跟府学做起了生意,赵青山难得被激出了几分斗志,对待自家米粮店就更加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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