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这门亲事是个好的, 没想到,呵!”周寡妇可不是好惹的,登时就怒了, “早知道会让那一家子生出如此大的野心,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把香翠的卖身契还给她。”
“也就她那个婆婆生了心思, 其他人没这样。”就事论事, 赵喜儿倒也没有一竿子打翻整条船上的人。
“怎么就没这样了?她那个小姑子, 能不知道这件事?”周寡妇撇撇嘴,对香翠婆家人的观感立马就变得极差。
“我会跟我爹说的。”见周寡妇如此生气,赵喜儿决定还是不轻拿轻放了。
香翠和她男人确实都是自由身,但香翠公公婆婆的卖身契都在赵青山的手里。在这件事上, 赵青山出面,比他们说再多的话都有用。
“自然是要告诉亲家的。”这也就赵黄氏不在县城, 否则根本不需要赵喜儿开口, 周寡妇直接就找去赵家了。
赵青山初始听到赵喜儿的讲诉, 还有些茫然。等听到最后, 他直接就被气笑了。
成啊, 这是他家的奴才,暗地里变着法的想要算计他的亲闺女?
看来,还是他为人太和气, 才助长了下面这些人的气焰。
没有任何二话的,赵青山就把他米粮店的管事给叫了过来。
“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管事是真的冤枉,也是全然不知情。
而在这件事上,他的态度和立场都很鲜明, 也很坚定。他肯定是不会听香翠婆婆的,也不会让家里的女儿顶替香翠去赵喜儿的点心铺做事。
当下人就该有当下人的自觉,叛主和卖主都是绝不准许的!可不能因着主人家和善就肆意妄为, 倒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嗯,你的脑子还算清醒。”知晓了管事的态度,赵青山心头的怒气总算消了一些,“你家里的事情,你尽快解决好。不要让我后悔把你儿子的卖身契还给了你们。”
“主子大可放心,绝不会再有下一次。”管事脸色大变,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的难堪。同时,也对香翠婆婆生出了莫大的埋怨。
香翠婆婆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赵青山那里去。
她本来就是一时起了念头,香翠和香草两姐妹不答应,她便也算了,没再继续闹腾。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哪料到还有后续?
面对自家男人的怒火,香翠婆婆很努力的想要解释,却到底没能成功。几乎是一夜之间,她就成了家里的罪人,备受所有人的责怪。
香翠婆婆倒是很想把这件事推到香翠的身上去。可没人站在她这一边,包括她的亲生女儿。
最终,家里的管事权由她男人做主,交给了香翠。以后不管家里发生任何事情,香翠婆婆说的都不再算数。
“你公公还算识趣。”香草还是很满意这个结果的。本来她都准备找个机会,撺掇香翠分家了。
不过现下看来,倒是不需要这般折腾了。
“我本来没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的。”香翠看得出来,她婆婆最近是真的很蔫,对她的态度也大不如从前。
每每看到她婆婆那极其难看的脸色,香翠就觉得家里的氛围越发的不好了。
“你也不能凡事都想着息事宁人,该厉害的时候还是应该厉害点。”香草却是很满意这个结果。在她而言,有些事情根本就糊弄不过去。一直放任不管,最后吃亏的还是香翠。
“我……”香翠知道,这件事是香草告诉赵喜儿的。
当然,香草肯定是为了她好。这一点不可否认,香翠也怪不到香草的头上。
“你如若觉得这件事是我的错,以后你婆家的事情就不必告诉我了。反正我这个人的脾气和性子就是这样,你也不是头一日认识我。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还是这么个解决法子。”难听话香草肯定要说在最前面。省得接下来发生争吵,就不值当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有怪你。”香翠摇摇头,连忙解释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我不需要你领情,也不在意你领不领情。虽然是亲姐妹,但长大了就合该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你如今有了婆家,只需要把你的心思好好放在婆家,就行了。”香草足够的了解香翠。
虽然这次却是没有闹起大的波澜,但如若还有下一次,香翠绝对做不到如此的平静。
所以,一早把话说清楚反而更好,也适当的划清彼此之间的界限,其实对她们姐妹两人都更加的好。
毕竟而今香翠不单单是她的姐姐,还是别人家的儿媳妇。而她因着以后都不打算成亲,也注定了做不到香翠那么多的顾虑。
很多事情,她知道香翠会有不一样的考量。只可惜,香草做不到,也不想去跟香翠感同身受。
否则,她根本没有必要坚持非要不成亲。
香草一直都比香翠强势。她这般话语说出口,香翠好半天都没回应上来。
最终,香翠还是闭上了嘴巴。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跟香草达成默契了。
跟之前香翠婆婆的事情完全不同,香草两姐妹之间的这点小矛盾,并未延升到其他地方。
这一次,不管是香翠和香草,都没有往外说。两姐妹平日里还是照旧在点心铺做事儿,离开点心铺便各回各家,倒也没有露出任何的异常。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下去。
八月,周亭宴要去府城科考。赵喜儿没有任何的二话,收拾东西陪着一起去了府城。
“姐夫!”终于在府城看到周亭宴,最激动的反而是赵明睿。
“老姐姐、喜儿,你们可算来了。我这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你们呢!”之前周寡妇和赵喜儿她们都在府城的时候,赵黄氏还没那么大的感触。
哪里像最近这大半年,等赵明睿去了私塾,赵黄氏就等同独自一个人留在府城,是真的很寂寞。整日都闲在家里,实在是快要被闷坏了。
“娘,我们这次过来,肯定要长住的。”不管周亭宴科考的结果是什么,府学那边都要继续去。自然而然的,赵喜儿她们也会留在府城。
“那敢情好。这样我就不发愁了。”赵黄氏连连点头,一边帮着收拾东西,一边拉着周寡妇说起了家常。
许久不见,周寡妇也有很多话想要跟赵黄氏说。两个人凑在一块,一会儿说这个人,一会儿提那件事,着实热闹。
周亭宴也问起了赵明睿最近的功课。对于赵明睿的回答,他赞许的点了点头:“很是不错。明睿近来的学问确实有所长进。”
“真的吗?”赵明睿顿时双眼发亮,随后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夫子也是这样说的。”
不过在赵明睿的心里,肯定要得到周亭宴这位姐夫的夸赞,他自己才是真的厉害。周亭宴的肯定对他而言,十分之重要。
“千真万确。”周亭宴说着就转头看向赵喜儿,“娘子,要给小弟奖励了。”
“好啊!明睿是想吃点心,还是想要买什么?只管跟姐姐说。”对赵明睿这个亲弟弟,赵欢儿向来大方,从来不含糊。
“想吃姐姐亲手做的点心。”以前没有被点出来,赵明睿还不知道他亲姐姐做的点心才是最好吃的。
如今虽然他还是尝不出来太大的区别,但他姐夫说的就是对的。他姐夫就最喜欢吃他姐姐做的点心,他肯定也要更加的喜欢才行。
赵喜儿自然是了解赵明睿的,登时就笑了:“成,点心有,礼物也有。这样,改明等你姐夫科考结束,让你姐夫带你出去买,姐姐出银子。”
“不用这么浪费,我什么都不缺的。”赵明睿当然很喜欢周亭宴送给他礼物。不过他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需要什么,感觉买什么都是白花姐姐的银钱。
“没事儿,到时候我带你出去转转。看到什么中意的,或者喜欢的,直接提就是。”既然赵喜儿已经说出口,周亭宴肯定不会反对。
再者,他也是真的喜欢赵明睿这个妻弟,买份礼物送给赵明睿亦是情理之中。
因着是周亭宴开的口,赵明睿顿时就不反驳了。不过他之前还只是微微泛红的脸色,眼下却是更红了,足可见他的羞涩和兴奋。
赵喜儿是真的很想笑。
他们家养孩子也没特别的娇气。她一个姑娘家,都没有赵明睿这般的文静和害羞。怎么每每只要一对上周亭宴,赵明睿就跟个小姑娘似的,尽显对周亭宴的崇拜和敬仰。
这也就是赵喜儿只放在心里想,却没有说出口。否则她一定会被告知,她跟赵明睿绝对是亲姐弟。两人谁也别说谁,谁也别笑话谁。只因为,他们姐弟二人对上周亭宴的表现真的很是相像。偶尔的时候,更是一模一样来着。
跟院试完全不同的心境,周亭宴的乡试没有任何的波澜,一路风平浪静的考完了。没有出现丁点的意外,他的身体除了有些许疲惫,便再无其他不好的征兆。
不过周寡妇和赵喜儿都不甚放心,还是在周亭宴歇息了两日后,带着周亭宴又去看了之前相熟的大夫。
“周秀才的身体已经大好,以后连参汤都不必再喝了。”给周亭宴看了这么久的身体,大夫对周亭宴的情况了如指掌。
本来他就对周亭宴这次的乡试不太担心。之所以一直没有断了周亭宴的参汤进补,也是考虑到科考确实劳心伤神,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如今确定过周亭宴再无半点的异样,大夫医者仁心,当然该断药就断药,再没有其他的顾忌了。
“真的呀?那可真是太好了。”先不管这次科考能不能过,光是周亭宴的身体确定安然无恙,周寡妇就满心的欢喜和高兴。
赵喜儿也是忙不迭的向大夫道谢,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小娘子的身体也养的不错。”赵喜儿怀双胎还是他诊出来的,大夫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
尤其赵喜儿一胎生了两个闺女,夫家还极其的看重,大夫对这一家子人的印象就更好了。只要遇上,肯定会逐一都看过一番,亦是自发的善心。
至于周寡妇和赵黄氏怀中抱着的香香和甜甜,大夫早就看过了。知晓两个孩子都被养的极其精细,便也不多嘴了。
“主要还是我娘她们把我养的太好了。”提及自己的身体,赵喜儿就更是不担心了。
之前周寡妇和赵黄氏一直念叨她,生双胎伤身体,必须好好补着。否则日后难受的还是她自己,哭都不知道找谁哭。
而且周亭宴对她的身体也格外的看重,甚至比他自己都还要更加的上心。赵喜儿自然就越发不敢掉以轻心,省得因着她突发哪日的不舒服,连累周亭宴跟着担忧。
大夫便摸着胡子跟着笑了,随即又多嘴说道:“不过小娘子暂时不必急着多生孩子。再等上一两年,对小娘子身体的损伤会更小,连带孩子也会更加的康健。”
其实这后面几句叮嘱,大夫大可不必说出来的。毕竟赵喜儿头胎虽然生了两个,却是女儿。很多人家都想要儿子,怕是都不乐意听到大夫如此言语。
然而,周亭宴不同。
在听到大夫的叮嘱之后,周亭宴立马就变了脸色,郑重其事的朝着大夫拱手行礼,又认真道了谢:“多谢大夫告诫,学生势必会牢记在心。”
有些意外,却又好像不是那么意外的结果,直让大夫的心情出奇的好,坐诊大半日的疲惫也是一扫而空。
“周秀才无需多礼,本也是老夫的一时感念。”大夫嘴上如此说着,话语间的语气却变得越发的亲近了,“以后但凡家里有人不舒服,随时来找老夫便是。”
周亭宴几人纷纷笑着应了话,随即才缓缓离开。
许是气氛太过融洽和放松,大家都没怎么关心周亭宴的科考成绩。乃至科考名次出来那一日,着实给了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虽说周亭宴院试也是一次就过,但周亭宴的名次算不得特别靠前。哪里像此次乡试,周亭宴直接就拿下了头名,可谓大放异彩。
随后,上门恭贺的人就多了起来。不单单是齐掌柜他们这些相熟的旧识,还有周亭宴在府学的一众同窗。就连府学好几位先生,也都特意登门了。
“娘,我觉得咱们还是要在府城大办一次喜宴才行。”一开始赵喜儿和周寡妇商量的是,回县城再办喜宴。毕竟他们一家在府城没有什么根基,也没认识太多的人。
不过如今这般情况,赵喜儿觉得,在府城也需要多办一次喜宴才行。
“可以。那就办!”周寡妇不是不想在府城高调的大办宴席。她只是担心他们家兴师动众的办了宴席,最终来参加的人却极少,那反而更让人失望。
“肯定要大办特办。这事儿不用你们费心,我来出面。”赵青山是真没想到,自家秀才老爷女婿,突然就变成了举人老爷女婿。
说句极其夸张的话,赵青山现下是半夜睡梦都能笑醒,然后一乐就是一整晚,次日还丝毫不会感到疲惫。
按着赵青山的原话就是,以后哪怕赵明睿这辈子都没有太大的出息,他也值当了。
“岳父,明睿年纪还小,未来可期。”读书一事,从来都是日积月累慢慢积攒起来的学识。如周亭宴自己,想当初也没想过自己能走到今日这一步。
“我知道,我知道。女婿你如今是举人老爷,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赵青山本来就很愿意听周亭宴的话。
此时此刻更不需要多说,周亭宴的言语在赵青山看来,就是至理名言、金科玉律。赵青山是一个字都不会反驳的,除了点头附和还是点头附和。
一旁的赵明睿则是勾起大大的笑容,看向周亭宴的眼神更是散发着喜悦的亮光。
他对自己读书科考,其实没有太大的信心。但只要周亭宴还对他有期许,他就肯定会坚持下去的。
而且就如同周亭宴平日里教导他的那般,他而今还小,未来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即便有朝一日他读书读腻味了,也完全可以尝试其他不一样的人生。
像他姐姐,光是卖点心,不也赚了很多很多的银钱,日子过的丝毫不必旁人差。
还有他爹,也是很厉害的。以前还只在县城做生意,但是他爹现下都能将米面卖来府城了,又跟府学合作、又跟齐家点心铺做生意,哪里就不如人了?
府城这边热热闹闹的举办着喜宴,县城柚子巷也很快就听到了风声。
再然后,就炸开了锅。
早先可是有不少人到处私下里等着看周亭宴笑话的。毕竟周亭宴都要科考了,还不好好在府城呆着,非要回来县城沾惹晦气,可不就是下一个赵明治?
然而周亭宴不但科考中了,还是头一名。所有人都在震惊,一开始还有些不敢置信,随即又渐渐释然,接受了这个既定的事实。
相比之下,赵大伯家里才刚稍稍转好一些的和乐氛围,再度陷入了僵持和冷硬。
赵大伯是知道周亭宴如今的才学大有长进,已然今非昔比。但他却也没想过,周亭宴竟然还有本事能拿下第一名。
之前周亭宴考中秀才,赵大伯还能标榜都是他这个启蒙夫子的功劳。但是如今的周亭宴可跟他丝毫的关系也没有。
周亭宴现下是府学的学子,这次科考名次全都仰仗的是府学那些先生的教导,赵大伯可不敢多言,更不敢居功。
看看周亭宴如今的成就,再想想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连童生都没考过,赵大伯一时间只觉得面上甚是无光,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曾经一度,赵大伯是何其的风光?他心下又是如何的得意?哪怕是周亭宴考中秀才,赵大伯其实也没那么的介意和低落。
毕竟周亭宴差点就死在考场上了,拿命换来的功名,赵大伯可不敢要。
可周亭宴的步子走的太快了,也迈的太大了,已然不是赵大伯可以追得上的了。
至于被赵大伯赋予极大期许的赵明治,赵大伯想都不敢想,也不敢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他而今最大的指望,就是赵明治先考过童生再说。
赵明治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听到周亭宴考中举人的消息。他本以为,周亭宴此次肯定会跟他考院试的时候一样,直接名落孙山。
如此一来,赵明治心下姑且也能有个安慰。哪怕,他只是自己在欺骗自己。
可周亭宴就是考中举人了。明晃晃的一巴掌扇过来,赵明治已经不想出门见人了。
赵明治是真不知道,周亭宴怎么就能那般的好运。考秀才的时候一次就过了,考举人竟然也能踩到狗屎运?
咬咬牙,赵明治而今只能盼望着周亭宴别再回来县城了。最好,就是跟考秀才的时候一样,直接去了半条命。那样,就最好了。
“明治,出来吃饭了。”赵大伯母的心情也很是不好,可她又能怎么样?
自家的日子还得继续过,她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让赵明治从科考失利中走出来。
赵明治没有应话,他的房间里也丝毫的动静都没有。
赵大伯母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来赵明治,倒是等来了赵大伯。
一看赵大伯脸色不对,赵大伯母到了嘴边的话语立马又咽了回去。
至于跟周亭宴相关的话题,赵大伯母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明治人呢?”无奈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沉着脸坐在饭桌前,赵大伯的语气实在不怎么温和。
“他……他……”赵大伯母自然不想触霉头,可这会儿根本不是她随意帮忙赵明治找借口,就能将赵大伯敷衍过去的。
赵大伯又不是不了解赵明治的脾气和秉性,哪里不知道赵明治这又是躲在屋里在闹腾了。
早先赵大伯还算大度,也已经消了些气,就等着下次赵明治好生打个翻身仗,也能给他、给赵家长长脸面。
但是现下这般情况,赵大伯是无论如何都伪装不下去了。
猛地一拍桌子,赵大伯站起身来,直接冲向了赵明治的屋子,大力拍门:“赵明治,你给我出来!躲在里面装什么缩头乌龟呢?还嫌不够丢脸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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