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伯打算关掉私塾了。
按着他的想法就是, 赵明治之所以一直科考不顺利,还是因着他这个亲爹没有一直陪在身边的缘故。
他也知道,赵明治如今很排斥跟着他读书。赵大伯想好了, 这次不是他来教导赵明治,他只是起督促作用,多多盯着赵明治别偷懒就行。
当然,县城肯定没有足够好的夫子教导赵明治。所以赵大伯痛下决心, 打算效仿隔壁二房,由他亲自陪着赵明治去府城就读。
“那老爷,我是不是也……”赵大伯母缩着尾巴好几天都没敢多说话了。
今日突然得知赵大伯的打算,生怕她自己被一个人留在县城,赵大伯母急得红了眼睛。
赵大伯母自然也是要跟去府城的。赵大伯母不过去,谁来照顾他们夫子的饮食起居?总不至于要求他每日给赵明治做好一日三顿饭吧!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因着这样的顾虑,赵大伯总算愿意理睬赵大伯母了, 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直把赵大伯母给激动坏了。
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单独被留下, 那就好。至于其他的,赵大伯母眼下是想也不敢想,更不敢生出多的念头了。
“赵欢儿他们这次是不是没有跟回来?”既然决定去府城了, 赵大伯的关注点就开始转移了方向。至少去府城之后的一切安排,都得事先应对好。
“是。我特意找去稻香村问过, 他们一家三口确实没有回来县城,怕是也不敢回来。”赵大伯母战战兢兢的点点头, 小小声的回道。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次被赵大伯迁怒和怪罪。
只看赵大伯母这般没有底气的心虚模样,赵大伯的心情就不是太好。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只能赶紧往前看,寄望赵明治下次科考顺利考中了。
“也罢。等去了府城,咱们倒是有个现成的落脚地,不需要另外再租院子了。”赵大伯摆摆手,难得松了口风。
“咱们去了府城,要跟他们一起住?”这倒是赵大伯母没有想到的。并非不情愿,而是不敢置信赵大伯居然会妥协答应。
她以为,以赵大伯要面子的脾气和秉性,是说什么都不可能跟已经出嫁的闺女还有女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
赵大伯母都已经想好,等去了府城,她立马就要张罗着寻找合适的住处,务必要让赵大伯和赵明治父子二人都住的满满意意,进而消除对她的怨恨。
如今听赵大伯这么一说,赵大伯母顿时就知道,她的计策是用不上了。
“以后家里没有营生了,银钱要省着点用,不要花在不该花的地方。等去了府城,我会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明治身上,你闲着没事也去外面找个活计,赚点银钱贴补家用。”赵大伯当然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像这次去府城,赵大伯脑子飞快旋转,已然有了初步的规划。
这不,该告诉给赵大伯母的,赵大伯也没瞒着,提前就说给了赵大伯母知道。
赵大伯母再度愣住,神色惊愕的指着她自己:“我出去找活计干?”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哪怕这些年赵大伯母一直在家里给学生们做饭菜,但也跟出外找活计是完全不同的。
在家里,她是师娘,私塾所有的学生都得对她毕恭毕敬的,还得好声好气的巴结她。但是去了外面,就轮到她看别人脸色,向别人讨生活了。
想也不敢想这其中巨大的落差,赵大伯母深深觉得受到的打击太大,她一时间就有些接受不能。
“怎么?你做不到?赵欢儿都能出去摆摊卖胭脂水粉,赚银钱贴补家用,你为何不可以?府城又不是县城,到了那里,没人认识你,你也不用觉得丢脸,只管低头认真干活便是。”赵大伯一旦做出决定,鲜少会改变。
此次亦然。哪怕看出赵大伯母的极度不情愿,赵大伯的语气也很是坚决,不容许赵大伯母反抗和违背。
这一下,赵大伯母是真的想哭了。偏生因着之前她擅自/插/手赵明治借住周家,反而导致赵明治院试落榜的风波尚未完全过去,赵大伯母连求饶的话都不敢多说。
唯恐她一说不愿意,赵大伯就不肯带着她去府城,而是只带赵明治走人了。
待到那个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县城,可如何是好?
她确实不需要出外干活,可即便躲在屋子里,她也能想象得到外人是如何嘲笑她、可怜她的!
最终,赵大伯母还是没敢摇头,只老老实实的应下了赵大伯的安排。
半个月后,赵大伯以着最快的速度解散了私塾。选在一个并不是很凉爽的清晨,趁着天色才刚蒙蒙亮,和大伯母一起,带着神情沮丧的赵明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县城。
柚子巷的人是几天后才发现赵大伯家里已经没人这个事实的。
自打赵明治院试没中的消息在县城传开,赵大伯和大伯母为人处事就低调了不少。乃至他们几天不露面,不少左邻右舍都只当这一家子是不愿意出来见人,没有放在心上。
还是有人渐渐发现,连每日到赵大伯家读书的那些学子们都不再登门,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随后,一众人率先便找上了赵青山。
赵青山是真的对大房的事情一无所知,对赵大伯他们的行踪也完全不了解。
乍一听闻赵大伯一家三口好几天都没露面,他也没当回事。
不过听到众人说起赵大伯私塾里的学生都没再登门,赵青山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这几天好像确实没有听到隔壁传来任何的动静。
皱了皱眉头,赵青山索性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让家中下人搬来了梯子。
随即,众目睽睽之下,赵青山爬上梯子,隔着一堵围墙朝着隔壁赵家大房的院子里探了探脑袋。
最终确定,赵大伯家里确实是没人了。
“我去找那些学生家里打探打探。”他们柚子巷近几年没有学生在赵大伯的私塾读书,以致于此刻他们都被蒙在鼓里,无从知晓赵大伯私塾的最新动向。赵青山想要确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也只能往外找了。
“咱们一起去打探吧!”到底是这么多年的邻居,哪怕不是很喜欢赵大伯和大伯母的为人,这突然不声不响的消失,还是挺让人着急和担心的。
于是很快的,柚子巷一众乡亲便都四下忙碌了起来。
再然后,他们就得知了赵大伯自己主动解散私塾的事情。
确定没有出现其他意外,众人纷纷都松了口气。
也是这个时候,赵青山打探出了赵大伯一家三口离开县城的消息。
“那就是说,他们一家人都安安好好的?”不管怎么说,人命最重要。左邻右舍倒也没有多说别的,只心下有了底。
“是,有劳诸位乡亲跟着担心了。”赵青山态度温和的向着众人道谢,言语间尽是真挚的感激。
对赵青山,一众邻居向来都很热情,也很是和气,纷纷摆手摇头:
“应该的,应该的,都是这么多年的邻居了,真要出了什么事儿,大家肯定也不会安心。”
“就是说。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合该互相帮衬的时候,咱们哪里能干站着不动?”
“只要以后别再来这么一回就好了,太吓人了。”
……
赵青山也觉得赵大伯一家人此次做的极其不厚道。哪怕不是非要跟谁报备一声,但最起码也该跟左邻右舍透个口风,让大家不至于如此担惊受怕不是?
然而赵大伯一家人已经不在县城,多说无益,赵青山便也只能自己先行把这件事给担当了下来。
至于赵大伯一家的去向,赵青山大致可以猜得到。左右不过就是去府城了。这两年赵明治最爱待的地方,无外乎也就那里了。
不过赵大伯和大伯母竟然舍下家里的私塾不开,跟着去了府城,这就让赵青山有些意外,也着实不明所以了。
总不至于赵大伯是打算去府城东山再起?可县城这边赵大伯有着多年当夫子的基础,真要换了府城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赵大伯确定能够打响名声?
诸多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赵青山也没过多的追究。毕竟大房的事情向来都不是他可以/插/手的,他还是继续保持旁观就好。
赵欢儿本以为,只要她不回县城,就见不到赵大伯他们的。没成想她不回去,赵大伯他们却是自己找了过来,还是一家三口一起来的。
而且听赵大伯话里的意思,这是要一直留在府城,以后还跟她住在一块?
神色惊愕的看向赵大伯母,赵欢儿忍不住就问出声来:“家里的私塾呢?那么多的学生都不要了?”
赵大伯这是疯了吧?以前总是说她不像话、不懂事。可她再不像话、再不懂事,也没有向赵大伯这般直接抛弃多年基业不管不顾吧!
她来府城,姑且还能卖胭脂水粉,靠做生意发家。不愁吃、不愁穿,也不需要靠任何人。
可赵大伯呢?打算以后都在府城招收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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