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

    江稚鱼在心内怒翻了数个白眼,欲自辩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望着简是之唇角狡黠得意的笑,当即又羞又气。

    左右解释不通,索性便不再多费口舌,她偷瞄了瞄四周,暗暗择好了逃跑路线,再趁简是之一个不注意,直起身拔腿便跑。

    只是一切不似预期,她刚迈出半步,便突感有一道力从后面死死拉住自己,扯得她一个踉跄,又跌在了地上。

    屁股摔得生疼,她却只能紧紧捂住嘴不敢出声,幸而简明之与颜学士战得正酣,并没察觉到这方风景。

    江稚鱼回首垂目,只见简是之的金纹玄靴重重踩在自己的衣角,再抬首,正对上他那一副欠揍的神情。

    江稚鱼尽了全力用双手抽扯衣角,却只是白费,她那点小力气哪里比得过简是之,半晌只平白添了些汗。

    见她不再挣脱,简是之也蹲下身子来,逗猫儿似的问她:“小江大人,这是急着去哪儿呀?”

    江稚鱼撇过头,不愿理他。

    简是之也不恼,移开鞋靴又夸张地出手掸了掸她衣角沾染的尘灰,柔声细语道:“小江大人莫恼,本王就是开个小玩笑。”

    江稚鱼回眸瞧他,淡淡开口:“王爷找臣有何事?”

    简是之扯起江稚鱼的手腕,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已然拉着她边走边道:“出去说。”

    江稚鱼拗不过他,只能顺着他的力道被他牵着走,自东宫而出,便转上了齐王宫的方向。

    简是之在前一路走得飞快,扯得江稚鱼的手腕生疼,她实在忍受不住,扬声发问:“王爷,您是要将臣拐了吗?”

    简是之莞尔一笑,停下脚步放开手,朗声道:“江大人还记不记得,围猎那日你与本王的约定?”

    江稚鱼微微蹙眉,揉着吃痛的手腕,略想了一想,并没有印象,便摇了摇头,茫然地瞧着他。

    简是之故作委屈:“那日你我打赌,看谁猎到的野物多,你若是输了,便要到本王宫中喂马一月。本王已经问过最后清点野物的宫人,本王猎到的确实比你多,怎么,你不会是要赖账吧?”

    江稚鱼满心无语,且不说这事都已过了近两个月了,他竟还能重提出来,况且那日自己还中了箭伤,说到底,也是替他大哥挡的灾,如今又要自己去喂马,这也太没良心了。

    果然上位者上下唇一碰,做臣子的合该做牛做马。

    “臣自当履行诺言,不过,臣毕竟是东宫属官,终日忙于打理东宫事物,有些时候确实脱不开身。”江稚鱼不情不愿答他。

    简是之却不甚所谓,语气不容否决道:“不碍事,每日只耽误江大人一个时辰就好,大人放心,本王自会同大哥说的。”

    江稚鱼耸了耸肩,也无法再拒绝,只得心口不一地应了下来。

    简是之冁然而笑,又扯起江稚鱼的手腕,大步行至齐王宫内马厩之处。

    按常理,宫中御马皆是圈于一处由专门驯马的宫人统一喂养,只是这匹却不同,据传是天下第一的好马,独独养在齐王宫里。

    这马的来历也非同一般,是早些年有一地方官员驾此马入京述职,因当日天色已晚,便被陛下留在宫中过夜,只是这一夜过得却不消停,那官员刚要解衣入榻,简是之便敲开了人家的殿门,两手里提了四坛烈酒,说什么都要与他对酌,官员百般推辞却终究敌不过简是之的三寸不烂之舌,烛火摇曳间,一杯接着一杯入了肚,见他饮得畅快渐生醉意之时,简是之恰到好处地提出了划拳,结果就是,那官员第二日忍着头痛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将那宝贝马输了出去。

    官员一时间心如刀绞,那匹马可是神了,天下独一份的好,是那些过路的文人墨客见了都要做首诗吟上一吟的,他费了大半辈子的力才寻到这么一匹,本想着好不容易入次宫,总要体面些,却又如何料的到,宫里有个比盗马贼还要狠的强盗,简直令他有苦诉不出,泪都不知道朝谁流,最后还是乘着陛下赐的马车,灰溜溜返了回去。

    几年后,那官员又一次入宫,几里外见了简是之,连礼都顾不上,当即掉头一溜烟就跑走了。

    照料马匹的宫人见了简是之行礼,简是之将江稚鱼扯到他面前,道:“这位是江大人,这一月你的活计江大人都替你做了,你便回去歇着吧。”

    那宫人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看了看马又看了看江稚鱼,手足无措。

    简是之拍了一下他的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江大人。”

    那宫人当即得了令,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连连道:“小人多谢江大人,多谢江大人……”

    接着又对江稚鱼道:“江大人请便,小人先行告退了。”话毕,几步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江稚鱼扶额,只觉得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齐王宫中的宫人都同简是之一样不厚道。

    “请吧,小江大人。”简是之朝着干草堆扬了扬下颌,笑得人畜无害。

    先时于江南,江府内养马,江稚鱼也常去马厩饲马,故而如今重拾故业倒也不算生疏。

    她抚了抚马儿的鬃毛,如此品相的极上等马匹,她也是头一次见,果真不凡,却又在心内暗暗感慨,如此好的马儿竟跟了简是之那样的主人,当真是马生一大污点。

    简是之负手立于一旁微笑着瞧着江稚鱼的一举一动,寻了个话题引了话茬,便问她:“如若本王没算错的话,小江大人如今年岁已至十八了吧?”

    江稚鱼颔首回应,她是昭乐元年生人,过了七月刚好满十八。

    简是之又凑上前些,压着声音道:“依大梁风俗,你这个年纪,是该议亲了,江侯爷可有合适的人选?”

    听完这话,江稚鱼当即被呛得咳了几声,极力平缓了神色后方道:“无有。”

    简是之唇角笑意渐浓,接道:“也是,江大人这般数一数二的清贵人物,京中还真是没哪家的闺秀可堪匹配。”

    江稚鱼翻了翻眼睛,知道此话中有几分逗弄的意味,便不再理睬他,专心喂马。

    简是之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逗弄人这般有趣的事情,哪里少得了他。

    他低头瞧进江稚鱼的眸子,又挂笑道:“太子殿下,倒是足以般配。”

    这话如一道天雷炸在江稚鱼耳边,她瞬时从马儿身上抬起眸,正与对面之人四目相接,望着他含笑戏弄的眉眼,立时便不自禁羞红了脸。

    “此等僭越之辞,王爷莫要胡说。“她出言辩解。

    简是之抱臂倚在一旁的石柱上,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又道:“那方才你偷窥之事,作何解释?”

    江稚鱼暗自忖度一番,道:“太子殿下忧国忧民,是为朝臣典范,若说臣仰慕殿下,那也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故而心向往之。”

    她说的亏心,面上却装得大义凛然,高山景行是一方面,太子殿下容貌昳丽、身形颀长、仙姿卓绝,却也不是假的。

    简是之斜眼瞧了瞧她,若有其事地点头:“那便好。”

    依着承诺,这一月来每每天色渐暗时分,江稚鱼便如上早朝般准时抵达齐王宫马厩之处,缚起袖子就忙活起来,而几乎每日,简是之总要立在一旁,就倚着那石柱瞧她,时不时起些话头逗她。

    星云流转,终于至了一月期限的最后一日,天色已黑透如一方化不开的墨,却还是未见江稚鱼的身影,简是之在马厩踱来踱去,颈面之上都被蚊虫叮了好几个大包,就是没等到那个早该出现的人。

    “这个小江大人,莫不是数忘了一天?”简是之自言自语,又有些忧心,怕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便欲亲自往去东宫瞧瞧。

    至东宫转了一圈,也没寻见人,问了宫人,只道江大人一个时辰前已然离宫,尚未归来。

    简是之不免心内犯起嘀咕,生出焦急,便顺着大小宫道开始找寻起来。

    行至一偏僻小路,眼前忽有一道白影掠过,惊了他一跳,他连忙缓了缓神,由于出门时走得急,并未提灯,眼下便也只能乘着点点月色,往小路更深暗处去,追寻那道身影。

    越往内深入,简是之便越觉心惊,四周景物渐渐慌乱破败,连路旁几步一设的照明烛火也没了,四周杂草已然吞没小腿,将前路都隐去了,再一环顾周围,惊觉此地异常陌生,他生长于宫廷十九年,竟从未到过此处,当真是诡异莫名。

    更骇人的是,仅存的一丝月色,眼下竟也不合时宜地被层层乌云掩去了。

    简是之咽了咽喉咙,周身瘆得发凉,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仓促间向后迈出一大步,却听得“哐啷”一声,不知一脚踩在了什么东西上。

    他当即被吓得一身冷汗,整颗心都要从嗓子里飞出去了,下意识大跳到一旁,垂目看向脚下,只见点点亮光,紧接着四周亮起了烛火,他才看清眼前的情形,有几个身着白衣戴白帽的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个个面如死灰,空洞的眸子里似是满带怨气。

    简是之陡然呼吸一窒,心中暗暗盘算,随即大惊,七月十五,今日正是中元节!

    那面前这几位姐姐,怕不是,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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