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康熙迟迟未接,  他还直接拈起一串:“哦对,皇阿玛万乘之君,入口食物都得百般仔细。来,  儿子先与您试试口味。”

    “嗯,不愧是乌珠穆沁来的羊,不腥不膻,  肥而不腻。再配上福晋秘制的调料,简直绝了。皇阿玛、额娘,您们快趁热,  凉了就不好吃了。”

    等伊凤跟两个女儿匆匆赶来时,正看到胤禔那个憨憨无视康熙漆黑的老脸跟惠贵妃娘娘那无限复杂,  热情的又执着地往他们手里塞自己刚烤好的肉串。

    就好像抗旨不遵,  翘班欢宴等事都不存在,皇上的黑脸也不存在一样。

    生让康熙一拳打在棉花上。

    咬牙切齿地接过那串子,  泄愤似的咬了口,结果……

    那小子竟然不是夸口?

    “嘿嘿。”胤禔得意挑眉:“这两年一直在海上飘着,别的都还成,只万分思念京城,尤其煎炒烹炸的万千佳肴美馔。船上条件实在有限,  儿子便自食其力,  倒练就了一手好烧烤技术,  尤擅烤海鲜。”

    说着,他还又给康熙拿了串烤鱿鱼。

    康熙八岁登基,虽说也是食不厌精,  脍不厌细。但皇上嘛,龙体安危关乎着天下社稷,自来是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的。

    从御膳房折腾到乾清宫,  原本路途便不近,再热的菜到了他面前也变温乎。

    等试膳太监试过,观察过其反应,确定无碍后……

    啧,能剩个微温都不错。

    哪试过如现在这样,离了烤炉直接入口?

    那热乎乎外焦里嫩又麻辣鲜香的烤羊肉串、蒜香浓郁,口感独特的烤鱼、胤禔拿手的烤各色海鲜。一一品尝后,康熙甚至亲自坐在那烤炉后,体验了下跟儿孙一道bbq的快乐。

    吓得梁九功频频想要劝阻,又不忍破坏皇上这些日子以来难得好心情。只能默默命人传讯太医院,好有备无患。

    气鼓鼓而来,吃饱饱而……

    回是不能回的,康熙只怒瞪胤禔,确定左近无旁人,断传不出去后低骂:“你这个不孝子,枉朕整日里被朝臣反复纠缠,身心俱惫还要惦着你,惦着你们一家子。”

    “你可倒好,不但不思改过,还撺掇着老四他们旷值?”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胤禔否认三连,满目委屈,仿佛被押上刑场的窦娥:“天地良心,儿子就算再蠢,也不至于火上浇油啊!他们,他们心里念着长兄,宁可旷值,宁可从四弟那边偷偷潜过来也要关心儿子。那……”

    “过门好歹是客,儿子总不得往外撵,寒了弟弟们的心吧?但,但儿子又实在听不得他们那些个陈词滥调,索性摆个炉子出来一起烧烤  ,边吃边忆往昔峥嵘。哪想着才将开始,就都被皇阿玛给抓获了啊。”

    一举成擒,一个不落。

    真是……

    想想就让直亲王庆幸啊!

    亏了这些个救命串串,才让皇阿玛稍熄怒火,彻底吃人嘴短。

    嘿嘿。

    康熙一个爆栗子敲过去:“你还有脸说?朕怕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连禁足都是打着让你养病的旗号。你小子倒不藏不瞒呢,直接竹筒倒豆子。自己在府上悠悠哉跟兄弟们烤串闲话,害老子整日被大臣们痛哭流涕、引经据典地劝……”

    想想,康熙就万千委屈,想暴揍某个熊孩子。

    胤禔嘿笑:“儿子懂,儿子懂。就跟儿子当年船行到海上,才知道您那乖孙女假传圣旨一样。长生天啊,那叫一个又急又气又无措。调头往回开吧,还怕皇阿玛铁面无私,直接把她给明正典刑了。”

    “揍一顿吧,还那么大个格格家。大海茫茫,四下不靠的,都不能给福晋吹风让她出面收拾小混蛋。”

    “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只恨自己生了这么个讨债玩意儿。直到瞧着孩子一次次冲锋陷阵,指挥若定,这怒火才被欣慰取代。琢磨着孩子熊归熊,但争气啊,孝顺啊,出发点是好的呀……”

    “你懂个屁!”康熙咬牙:“你就知道算计你老子,给你闺女开脱。”

    珠珠跪下,眼泪吧嗒一下流出来:“皇玛法您,您就别骂阿玛了。千错万错,都是珠珠的错。珠珠倔强不服输,听多了若我是个男儿定是栋梁之材的叹息,心里越发憋屈恼火。所以……”

    “所以才没日没夜地督造蒸汽船,想以女子之身做出点让男人也望尘莫及的成就。可,您跟太子二叔欣慰之余,还叹珠珠不是个男儿身。那一刻,孙女心中沮丧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盼着,盼着您跟世人能抛开性别,瞧瞧我的成就。”

    到底是自小疼大,向来引以为傲的大孙女。

    康熙对珠珠的感情原就与旁的皇孙、皇孙女不同。所有孙辈中,也就是太子家的阿午能与她一较高下。其余连敏敏、瑚图灵阿跟弘晰都无法与她比肩。

    一直骄傲她贡献,心疼她辛苦,也可惜她不是个男儿身。

    此番听到乖孙女这般说辞,再看她那满脸泪,那无限哀伤中的失落眼神。

    这老玛法心疼的哟,赶紧掏出帕子给她擦脸:“乖孩子不哭,皇玛法看见了,看见了。你阿玛的每次奏报,皇玛法都有细看。对你每一项功绩都烂熟于心。”

    “真的?”

    康熙笑:“皇玛法何曾骗过你?自然是真的,不信皇玛法背给你听。康熙四十年三月,钓鱼成功,遇倭寇。福珠率先发现敌踪,命鹰扬号全速前进……”

    康熙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宛若平凡人家,疼爱孙辈的老祖父。一桩一件的,还真都能跟珠珠所立功劳对上。

    珠珠感动之余却不免又问:“皇玛法既然明知道珠珠不比任何男丁差,何以……何以执意要给珠珠封公主,打发珠珠嫁出去呢?阿玛不愿夺人子嗣,不愿替旁人养孩子。一辈子辛苦付出,晚年如何还要悬在养子的良心上。”

    “珠珠也不愿一身才华无从施展,余生都困在内宅方寸之地。琢磨着如何打压妾室、收拢额驸之心,保障自己孩子权益。所以才有那么一求,皇玛法……”

    “皇玛法都已经知道孙女除了性别之外,再无瑕疵。文行武亦可,都,都还不能给孙女个为大清效力的机会么?”

    康熙哑然,半晌无语。

    珠珠瘪了瘪嘴:“如果这都不行,皇玛法就把孙女嫁去唐努乌梁海,或者托锦乌梁海吧。给孙女多点护卫跟火器,沙俄那边但有挑衅,孙女也好直接带兵掩杀过去。”

    “成则再为大清开疆拓土,败亦不悔马革裹尸。学了满身文武艺的福珠格格无论在哪儿,都要为大清发光发热。拒绝三尺灶台、四角屋顶地所谓荣华一生。”

    康熙:!!!

    真·素知孙女有大志,但不想能大到如此地步啊。一时间,震惊得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倒是惠贵妃静静等乖孙女说完,才哭啼啼地抱住她:“你这破孩子,说的什么混账话?那唐努乌梁海跟锦托乌梁海紧挨着鄂罗斯,两国刀兵一起,那里首当其冲不说。”

    “听说那边一年有三季是冬,严寒又贫瘠,还流行着转房婚、收继婚呢,哪是你这等金枝玉叶能去的地方?”

    珠珠泪中带笑,口称为了大清九死而不悔。

    却不知她越是这么说,康熙耳边就越回想起好大儿的担忧。连带着他都不安,怕能耐的大孙女过去后,真把蒙古给统一了。来一出你不让我当王世女,朕就自己打天下当女皇。

    直让康熙狠狠摇头:“别别别,你玛嬷说得对。且不说随着满蒙合作的进一步加深,朝廷对蒙古的掌控力逐步加强。已经不像以往非得下降公主抚蒙了,便是,朕也舍不得乖孙女远降啊。”

    “而且,朕知你才干,你也当知祖制与规矩。”

    说起这个,一直当背景板的敏敏可就有话了:“从天命、天聪、顺治到如今,都已经七十多年了。咱们大清都从祖宗的十三副遗甲到如今的纵横四海,附属国无数。有些不合乎现代发展的规矩,也该改改了吧。”

    “到底大清是祖宗们的大清,更是皇玛法您的大清啊。轻轻一动那小小的规矩,反手就收入至少三个贤良臣不香么?”

    “最要紧这还只是抛砖引玉,有了这美好的开头后,将有更多优秀的女性人才涌现出来。而且……”

    敏敏神秘兮兮一笑,小小声道:“只有鲶鱼多了,沙丁们才能拼命游啊。皇玛法您想啊,一句瞧谁谁那熊样,都不如个女的都能让谁谁勃然大怒。那要是真放这么个优秀的女官与他比较呢?”

    不管是为了脸面还是为了乌纱,都会垂死病中惊坐起,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的。

    她家姐姐,张令仪跟佛尔果春,那可都是了不得的存在哟。

    错过一个,都是大清莫大的损失呐。

    康熙:……

    连连点头,差点脱口而出一个好字来。回过神来赶紧瞪了敏敏一眼:“你倒是好口才,不去理藩院可惜了。”

    敏敏生怕皇玛法说到办到,真拉她去理藩院做包身工。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别,别别别啊,人家五叔在理藩院干得好好的,孙女再去多不合适啊?”

    “近两年上表称臣的番邦有点多,理藩院事物繁忙啊?那,那就让八叔去好了,他长袖善舞!十,十一叔瞧着温温润润,实际坑起人来也不手软,绝对是理藩院需要的人才。”

    敏敏接连举荐,真·举贤不避亲。横竖谁都别想耽误她经商,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大清女陶朱公的梦想还未实现,她绝不半途而废。

    康熙瞧瞧她,再瞧瞧一脸坚定的珠珠。不禁摇头:“保清啊,你真养了两个不让须眉的好女儿啊。”

    胤禔嘿笑:“其实多半是福晋的功劳,不过儿子与有荣焉。多谢皇阿玛夸奖,也恳请皇阿玛考量一二。珠珠之才,当朝罕有,错过了,真是咱们大清的损失。而且,她这决心您也瞧见了。”

    “这粉雕玉琢的姑娘家,往海上两年就黢黑了不少。真去了唐努乌梁海,被那小北风吹几年,孩子还能要?”

    珠珠:……

    虽知道阿玛是帮她说项,但怎么举例……一回比一回不入耳呢?

    果然,康熙听着也皱眉:“不会举例就别瞎说,朕看最要不得的就是你了!五大三粗,不修边幅。才三十出头,瞧着竟比朕还要老气些。太医呢?传来给你把个脉,瞧瞧到底如何。”

    胤禔:!!!

    胤禔如遭雷击,死死盯着他家皇玛法那虽然有些许天花痘印,但分外白皙又细腻,看不着什么皱纹的脸,试图找出他夸张的痕迹。结果……

    看来看去,却只想问福晋会不会嫌弃他。

    虽然险些被这家伙蠢到,但,若插科打诨能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伊凤细细端详了他一阵,认真而又负责地告诉他:“爷莫忧心,妾身爱重的是您英勇无畏的气魄,百折不回的精神。只你一日初心不变,妾身便一日打心眼里思慕您,始终以被赐婚给您为荣。”

    所以说,他还是瞧着比皇阿玛都老气?

    胤禔惊恐,决定今晚就让福晋再度开始给自己护肤。瞧着老相点不打紧,可皇阿玛若以此为由将他困在京城,日后都不得轻离了怎么办?!

    太医来得很快,诊脉也很认真。

    最后得到的结论是直亲王一切都好,只是最近香辣烧烤之物吃得许是多了些,有点火气。

    无需用药,喝点菊花茶便可。

    胤禔:危!

    忙找借口试图跑走,却被自家皇玛法扯着衣襟进了书房。

    敏敏惊愕,悄悄问姐姐:“姐,你看皇玛法跟阿玛,像不像我小时候不愿意念书被额娘揪?”

    简直情景重现!

    珠珠才给了傻妹妹警示一眼,就也被喊去了书房。

    父子爷孙三人好一阵恳谈,次日,胤禔就因为身体原因暂时卸任了天津卫八旗水师都统的职务,留在府中静养。但三军不可一日无帅,好不容易疏浚的海上航线也不能停。

    所以今上审慎思考后,决定让福珠格格女代父职,先把这个担子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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