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似平地炸起一声雷,宫门口的守卫还未见其身影便已自觉的打开了宫门。御前侍卫赵南楚一手一个大包袱,满头大汗,面容扭曲,又急着赶时间,左摇右晃,跟喝醉酒一样冲向宫门,“都给老娘让开!!。”一声狮吼,呼啸而过,留给守门的侍卫一脸猝不及防。

    皇城顺安宫,女皇穆长盈倚在镂空檀木窗前,一席龙纹焰红曳地长裙,如枫似火,玉手执书卷,微蹙眉头。“怎么越写越没看头?”随手合上话本丢在脚下,几步之遥的玉案上堆砌着的话本如小山头一般高。

    “陛下,我回来了!!”赵南楚前脚刚踏进门槛,后脚就摔了个大跟头,手里的两个大包袱随之落地,散落了一地的话本。

    穆长盈俯身,挽起的高发髻簪着六翅凤凰金步摇,玉手在散落的话本里挑挑拣拣,“没一本像样的。”

    赵南楚像只猫一样在地上滚了一圈跳起来,“陛下,留芳斋关于您的话本,近来卖的好就这些了。”

    穆长盈继续扒拉着,手法愈发的暴躁,都是些没看头的话本,一看封页就知道写的什么内容。“话本作者江郎才尽了吗?难道朕的事迹已经不够他们乱编的?”

    穆长盈翻了个遍,终于有本能如得了她法眼的话本,“女皇后宫的七大美男?啧啧啧——”翻了几页穆长盈忍不住大笑起来,别看她笑着,眼中并无笑意,是一种冰冷到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阿楚,你猜朕后宫的七大美男都有谁?”

    赵南楚哭笑不得,整天被人编排的天子,换了旁人不知道得杀多少人,“不会有薛侯吧!”

    “不是不是,是你哥,咱们的禁军大统领赵南城。”

    赵南楚顿时语塞,“我那个笨铁头的哥哥?”

    “你们兄妹两个,他说你是直棒槌,你说他是笨铁头。谁也看不上谁,赵南城虽说看着像个粗人,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阿楚你就……”

    “陛下,阿楚学问是差了点,但骑射绝对在我哥之上,保护陛下绝对没有问题。”

    穆长盈笑笑,继续翻着话本,要么文笔差强人意,要么剧情太过离奇,“女帝的俏侯爷?”心头一抖,翻了几页穆长盈狠狠将话本摔在地上,还踩了几脚,“岂有此理,如此离奇的剧情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把朕塑造成一个被情爱冲昏脑的傻子,倒是把薛晏写的英明神武,这人莫不是他的爱慕者?”

    “陛下,莫气,要不臣去把这个作者……”赵南楚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用,朕只是没想到还有作者写朕和薛晏的话本,一年到头看不到几个,今个儿给朕逮着了。明日给薛狐狸送去瞧瞧,不能朕一个人眼瞎。”

    “是!”

    穆长盈刚要起身,却见在一堆话本里藏着一本绘本,“哎呦,把朕画的像个祸国殃民的妖姬。”一看封页,祸国妖姬,“挺形象。”

    “陛下,坊间流传的这种画本数不胜数,各种编排丑化陛下,臣觉得应该管管了,如此放任下去,有损陛下威名。”

    穆长盈淡然一笑,“阿楚啊,有些东西你越是禁锢,它越会肆意生长。三年前崇文馆风波你也看到了,朕坑杀了崇文馆那些沽名钓誉的文人,落下了怎样的非议。其实朕也不是怕他们非议,只是文化思想这种东西比洪水猛兽可怕的多。朕不能一边说着让天下文人肆意畅言,一边搞文字狱。”

    “陛下给他们自由,这些文人仗着陛下的宽厚,用手里的烂笔杆子败坏陛下的名声,百姓看多了,自然也觉得陛下如话本中那般。”

    “你说的在理,当年朕为了打压三大贵族,扶植寒门子弟,广开文路,同时也助长了民间文人的风气,才造成了朝中文官横行,武官被打压的局面,以致现在临周将才缺失,边境战事一起,朝中竟选不出一个可以带兵打仗的将才,文人之风确实该治治了。”穆长盈登基十年,整顿吏治,打压三大家族,铁血手腕彻底铲除了孟赵二族,如今还剩一个林家在朝中横行。

    “白恒已经到天都五日了吧。”

    “回陛下,刚好五日。”

    穆长盈放下手中的画本,长叹一声,“靖云想扶植武将没错,只是操之过急,凡事浮与表面,必然惹得文官不满。”

    “薛侯已经规劝过宸王殿下了。”

    “薛狐狸反应的倒是及时,不过靖云此举肯定惹得朝中文官不满。”夜里微凉,穆长盈的红衣似黑夜中跳动的火焰,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顺安宫的长阶,眸色冷了几分。

    “回陛下,这些文官平日里不管何事必然会议论上几句,但是这次却鲜有的安静了不少。只是民间关于北疆王拥兵自重的声音倒是很多,坊间流传的话本也有不少。”

    穆长盈冷笑,眸色又深了几分,“活学活用,朕不够他们编排的,现在又来编排白恒,他久居北疆,想必没见识过天都文人墨客的厉害,用不了几日便能感受到天都话本作者的热情了。”

    穆长盈望向窗外,桂花飘香,明月高悬,宫外想必一派花好人团圆的良辰美景吧,只是这座皇城似乎与那些有温度的东西都无关。

    “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了,你们兄妹二人就无需陪在朕身边,回家好好陪伴家中二老过节。”

    “可是陛下···········”

    “放心,这么多暗卫如影随形你大可安心回家过节。”天都城这滩浑水因为北疆王白恒的到来,不知道又要搅出怎样的风波。

    中秋佳节,宫外热闹的很,穆长盈换了一身简装出宫,红色直摆长衣刚到脚踝,露出她一双红色的短靴。一把纸扇别在腰间,身姿曼妙,长发被一根红色发带高高的竖起,单看背影颇有几分侠女的风采,只是她的面容太过艳丽,怎么看也不像行走江湖之人,更像养在深闺里的牡丹。夜色渐深,出来赏月游玩的人也越来越多,沿街灯火通明。穆长盈不怎么喜欢热闹,但是她喜欢看热闹。刚好路过留芳斋,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队,好生壮观,这还不得排到明早,“姑娘,留香斋为何这么多人?”

    “留香斋来了个美人作者,绘的一手好丹青。这不——都想一睹其芳容。”

    “原来是在看美人啊。”还以为是什么热卖的话本呢,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她又跑到了隔壁街的青竹楼,却见门前立着一块牌子,“中秋佳节,掌柜的回家探母,停业五日”。好生任性,天都最大的两家话本售卖行家,一个忙着用美人捞金,一个任性的回家过节。若论话本质量,穆长盈觉得还是青竹楼更胜一筹,留香斋的话本靠着编排王公贵族的秘事赚足了人们的好奇心,而且话本低廉。青竹楼则不一样,话本题材多样,文笔简直让人拍案叫绝,最重要的是他们最爱编排林相一家,什么林相的八房美娇娘,宅里斗那就一个精彩,看得人欲罢不能。

    不少姑娘在放河灯,盏盏莲花形状的河灯悠悠的飘向远处,灯火缀于河面,好生美丽。穆长盈也忍不住买了一盏河灯,只是一时间她不知道在河灯上写什么。她这一生似乎都在腥风血雨里辗转,许久没有像现在一样平静下来看看人间灯火。放眼望去,万家灯火齐明,祥明安乐,穆长盈挥笔,愿万家灯火长明。

    她是临周的女皇,心里装的自然是这万家灯火。几艘赏月的游船缓慢驶来,立在船头的恩爱夫妻相拥望月,挑灯嬉戏的娇俏少女似乎在向明月诉求着早日与有缘人相见,花好月圆人团圆,看的人心里很是温暖。

    河对岸一阵哄闹像炸开了锅一样,身形矮小的布衣男子跃上河中的一条船,吓得挑灯的女孩子大叫,很快他又跃上另一艘船的船篷,灵活一个翻身直接跃到了离穆长盈最近的船,看的人眼花缭乱,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杂耍班子的弟子。

    “站住!”河对岸的青衣少年大喊,一双凌厉的凤眼,肆意张扬,见小贼要跑远了,急的直跺脚,“别跑,把钱袋还我!”少年急切的大喊着,偷钱的小贼哪里理会他,跑的更快了,飞身没入人群。少年急切的追过来,跳上船篷,不巧艄公篙竿一撑,船身摇晃,少年直接栽进了水里,岸上传来一阵哄笑。少年冒出头,扑腾着水,“我···我不会水!!”

    不会水还敢跳船追人,眼看少年要溺水,穆长盈忙过去将少年拖上岸,“得救了!”少年浑身湿了个彻底,瘫坐在地上,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好一只刚捞出来的落汤鸡。少年生的非常俊美,虽是一身狼狈,却难掩其肆意张扬的少年气,一双绝美的凤眼,傲气又明亮,如三月艳阳。穆长盈一怔,心被一下一下的拉扯着,某些尘封的记忆又在翻涌。对上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穆长盈苦涩的笑了笑,斯人已逝,时光难倒流,少年望着穆长盈出了神。

    “你盯着我作甚?莫不是脑袋进水了?”

    少年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害羞的别过脸,“对····对不起,我失礼了。”少年赶紧站起来,一身湖青色对襟长袍紧贴在身上,更显身姿挺拔,若不是沾了一身水,必然也是个风姿如朗月一般的美少年。

    “你不会水还跳船追人,如今人也没追到,自己还落的一身狼狈,还···还弄坏了我的河灯。”穆长盈故作责怪,其实河里遭殃的河灯多了去了,她根本不知道哪一盏是自己的。

    少年望了一眼河里那些因为他落水遭殃的河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的钱袋被那小贼偷了去。你别生气,要不···我赔你吧!”

    穆长盈看他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说话还有几分孩子气,“赔我?你的钱袋都丢了拿什么赔我?”

    少年脸红到了耳根,颇有些尴尬,“我一定会赔的,你现在这儿等我!”少年跑出去几步又折回来,郑重其事的对穆长盈说道,“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赔你的。”

    “其实你不用·······赔我·········”少年的背影已没入人群,穆长盈哭笑不得,她就开个玩笑,没想到他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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