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秉淳一案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关于他真正的死因刑部暂时未对外声张,但天都城素来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汝阳侯害死亲孙子一事很快传的沸沸扬扬。
顺安宫,穆长盈合上刑部送来的奏章丢在一边,“陛下不批复吗?”薛晏问。
“你我都知道顾秉淳真正的死因,汝阳侯一家虽罪有应得,但不该他们背的罪名,朕也不能睁眼瞎的扣在他们身上,这样对顾秉淳和玉禾郡主都不公平。这件案子暂时封存,你私下接着查,一定要把真正的凶手揪出来。”
“顾秉淳一案确实疑点重重,首先他的贴身仆从不知所踪,其次,他在入宫前在花楼和人发生争执,再有,出钱让杀手把白澄暂时藏起来的人是谁?这些都需要一一再查证。”
顾秉淳一案确实比想象中要复杂的多,穆长盈通过此事换掉了大理寺不少官员,不过也给林家安插自己的人制造了机会,可谓是喜忧参半。
“陛下,周统领回来了。”赵南楚还是那么大嗓门。
“查的怎么样了?”穆长盈端坐在软塌上,桌案上依旧是话本堆积如山,其中少有的混杂着几本奏章。
“回陛下,臣命人盘问了汝阳侯府的所有下人。汝阳侯六十八岁大寿的时候,府中人手不够,便招募了一些临时的帮手,其中一人因为做事得当被留下来在顾秉淳身边做事。从那以后,顾秉淳便常出入烟花之地。”周乐斐道。
穆长盈看了一眼薛晏,笑道,“如此看来这名仆从并非汝阳侯安排的。”
“抱月楼那边可有消息?”薛晏问。
周乐斐面露难色,“臣派人去询问过,个个口风都严的很,并无所获。”
薛晏笑笑,手捧热茶,嘴唇泛白,身上的这件貂皮披风看起来不怎么保暖一般。“恐怕周统领派出的人,就差把官差二字写在脸上了,烟花之地的人什么三教九流没见过,自然一眼便能认出官差。”
“怎么?薛狐狸你对烟花之地还颇有了解?”
薛晏眼睛一眯,笑容可亲,“陛下的建树或许在臣之上,阅万千话本,眼界自然臣不上的。”
“薛狐狸!”穆长盈一本奏章直接砸在薛晏头上,薛晏从容的捡起奏章,正了正衣襟,一派优雅得体。
“这事你接着查,好好探探抱月楼的水,先下去了吧。”
“既然此事告一段落,臣也先回去了。”薛晏起身险些一个趔趄。
“薛晏!”穆长盈忙过去扶住他,薛晏拍拍自己不争气的膝盖,“一年不如一年,老了啊!”
“少胡说八道了,你就比朕大两岁。想当年也是纵横疆场的薛子瞻将军。”
薛晏自嘲的笑了笑,“好汉不提当年勇,臣先告退了。”
“阿楚,送薛侯爷回去!”看着薛晏一瘸一拐的样子,穆长盈终于愿意相信,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将军已经死在了十年前。宫里的风总是那么冷,十年,很多人很多人,很多事,都已变得面目全非。
翌日,穆长盈身着一身竹青色男装,腰间依旧别着她那把纸扇,头戴镶玉金冠,不着任何粉饰,腰封上悬挂着金丝袋香囊,更添贵气。她本就身形修长,性子更像男子一些,身着男装简直如鱼得水。刚上街,便引来不少女子的侧目。赵南楚刚从留芳斋出来,一手一个大包袱,无需多想里面装的是什么。“陛……公子,这个月最新的话本都在这儿了。”
“你先把东西寄放到薛晏那儿去,回来陪我去个地方。”
赵南楚做梦也没想到穆长盈叫她来的地方,竟是天都城最负盛名的烟花巷,身着薄纱的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温侬软语,听得人心痒痒。“公子,咱们到这儿来做什么?”赵南楚哪里见过这阵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花楼除了喝花酒还能做什么?”抱月楼的招牌真是够招摇的,要问烟花巷谁家的招牌最大最醒目真是非他家莫属,门前的姑娘个个出挑,还没进门呢,姑娘们热情的就把她拉进去了,赵南楚跟在那群姑娘身后连滚带爬的,生怕她们吃了穆长盈。不过穆长盈倒是应对从容,左拥右抱,逗得姑娘们笑声连连。
香肩半露的妇人笑语盈盈的迎上来,穆长盈不等她说话便丢过去一沓银票,少说也有一千两,“老板,把你这儿漂亮的姑娘都叫过来。”
一见出手如此阔绰的人,花楼的老板笑的合不拢嘴,“公子,您快里面请,小怜把烟霞,水鸢,紫婵,镜雪,四位姑娘都叫过来。”
抱月楼四仙,能见着一个就不错了,一下子叫来四个,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不一会儿,四位宛若瑶池仙女的女子立在穆长盈跟前,或明艳,或温婉,或婀娜,或清丽。名字和她们的气质相当契合,“抱月楼四仙果然名不虚传。”穆长盈又压了一沓银票在桌上,“本公子今日不是为四仙来的,我想见柳黛姑娘。”
“这……公子,柳黛姑娘她病了,你看四仙都给公子叫过来了……”
“既然柳黛姑娘病了,那就算了,阿楚我们回去吧。”眼看穆长盈要把桌上的银票收走,老板哪里愿意,忙按住穆长盈的手,“公子,不就柳黛嘛,小怜,把柳黛姑娘请来。”
穆长盈把银票塞给老板,老板笑花枝乱颤。赵南楚总算能坐下来喘口气了,“公子,花楼的姑娘真的太可怕了。不过,公子你为何非要见柳黛,这四仙不是挺美的。”
穆长盈敲了一下赵南楚的脑袋,“柳黛可是抱月楼的花魁,自然非同一般。再说顾秉淳死前见得就是柳黛,我自然是要见见。”
“原来您是为……”赵南楚话说到一半,一位身着粉色薄纱曳地长裙的女子,怀抱琵琶缓步走来,国色天香四个字她绝对配得上。“柳黛见过二位公子。”
赵南楚看的眼睛都直了,她本已为四仙已经够让人目瞪口呆的了,没想到柳黛当真绝色。“听闻柳黛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不如弹上一曲助助兴?”
“公子想听哪首曲子?”柳黛温声细语,谈吐落落大方,没有丝毫风尘女子媚俗之感。
“就弹那首春归吧。”
柳黛玉指拨动琵琶,伴随着她美丽的歌声,确实令人享受,比起宫里那些华而不实的乐曲,柳黛的琵琶声更令人为之动容。一曲唱罢,穆长盈拍手叫绝,“柳黛姑娘的琵琶果然名不虚传,声入人心,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如此动人的歌声却有那么一丝丝的哀伤。”
柳黛美眸闪动,“公子说笑了,柳黛并无伤心事。”
“伤心事没有,心事确有是吗?”穆长盈逼近,柳黛慌张的抱紧了琵琶,“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顾秉淳死前是不是来过你这儿?”
柳黛瞬间面色煞白,把这么个美人儿吓的花容失色,并非她的本意,穆长盈拿出暗卫的腰牌,“认得这是什么吗?”
柳黛长期和那些王公贵族相处,怎会不知道暗卫的腰牌,“大人,顾公子之死和我没有关系。”
“我知道,你只要告诉我,你最后见到顾秉淳那次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天我陪顾公子喝酒,他的随从提醒他一会儿要进宫参加比武大会,让他少喝些,可顾公子不肯。这个时候……有个人非要见我,更是不顾阻拦的闯了进来,和顾公子吵了几句,随后和顾公子的随从扭打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顾公子更是被推倒了,险些没起来。”柳黛回忆着。
“那个闯进来的是什么人?”
“我从未见过他,长得怪吓人的,左眼有一处刀疤。”
顾秉淳在抱月楼和人发生过纠葛,打斗中被人暗伤,看来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害死顾秉淳的凶手。
“公子,有人找您。”抱月楼老板在门外喊道。
“谁?”
“他说是您的表哥!”
“表哥?”穆长盈差点背过去,她还能有哪个表哥,“阿楚你告诉薛狐狸我来这儿了?”
“随口提了一句。”
薛晏笑盈盈的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人,穆长盈这下真要背过去了,“白澄!!”
“我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怕进得来出不去,所以就叫白澄陪我来了。”薛晏说的合情合理。
“红缨……公子。”白澄看着浑身不自在,刚进来那会差点被生吞活剥了,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种场面。
“行了,行了,都给我进来!柳黛接着弹!”穆长盈头都要大了。
“你来就算了,还拉着白澄。”
薛晏一脸的委屈,“我忘了,白澄身上还有伤,是我的失误,你心疼了吗?”
穆长盈一口酒喷了出去,狠狠瞪了薛晏一眼,白澄看他们表兄妹二人关系似乎很好,说说笑笑的。
“白恒就不怕你带坏白澄,怎就放心让你带他出来。”
“白恒可乐意着呢,一听说我给白澄找媳妇,就差把白澄捆了送我府上。”
听薛晏这么说,白澄端酒的手抖了一下,耳尖红红的,穆长盈真的快吐血了,赵南楚也不管他们说什么,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糕点,“抱月楼的糕点实在太好吃了,公子咱们能带些回去吗?”
穆长盈无言以对,身边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说吧,你查到什么了?”
薛晏也尝了一口糕点,“真的好吃。”
穆长盈脸都黑了,薛晏还是不以为然,“好吃好喝,还有好曲听,别的事暂时放一放。”
穆长盈伸腿就是一脚,不成想薛晏躲得快,她这一脚不偏不倚的踹在了白澄腿上。白澄一脸惊愕的望着穆长盈,薛晏笑出了声,“表弟想和白澄同坐直说嘛,表哥又不是不肯挪地儿,何必桌下暗送秋波呢。”说完薛晏便知趣的坐到了赵南楚身边,把白澄往穆长盈身边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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