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留给他们两人了,一个晚上他们只是挖了一个浅浅的坑埋葬了崇祯皇帝和那匹马。苏明甚至连哭都不敢大声,怕惹来女真人。原本那明亮清澈的眸子布满血丝。
“这个人的尸体怎么办。”齐安问道
眼泪已经哭不出来,她擦了擦干涩的眼睛,用把短剑直接把那女真人头割了。那个脖子本来就她父亲砍了一半,到她手上,仇恨掩盖了恐惧。她直接提着女真人鼠尾辫,对齐安笑道:“你怕吗?”
他平静道:“死人有何可怕。”说罢上前拿着帕子擦了擦公主占满血污的脸。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暖心。一个分崩离析的王朝,一个亡国公主,父亲为救她而死,兄妹离散,敌人追赶。她没有价值,所有人都可以理所当然的弃她而去。可就是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她。
“谢…谢谢你。”她道。
“公主不必言谢,能陪在公主身边…我已经很开心了。”他只恨自己不够强大。保护不了她。
苏明将辫子系在槐树的树枝上,那人的脑袋随着风左右摆动。她静静看着,她知道这一切除了泄愤外没有意义,她也知道崇祯皇帝是为救她而死,那她一定会为他报仇。两人又将这具无头尸体推下山崖。
埋葬着这位皇帝的只有一层薄薄的黄土。苏明没有东西为标记,她用刀在树上刻下了一句话。
“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两人又是赶路,他们一路不敢走大道,只能在密林小路上行走。仇恨让她一时昏了头,但也很快冷静下来。
白日赶路时,苏明不解道:“为什么会有女真人,难道现在女真这么快就赶来了。”
“这么个荒山野岭,突然窜出个女真人,怕不是迷路的。”齐安回道
苏明担忧道:“现在不知道李自成的消息,也不知道太子的消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包裹里还有些碎银。出了这座山口,我们往官道上走。去打探打探消息。天天吃干粮野菜,谁也受不了。”
齐安道:“如今我们走了十几天,一路南下眼下怕不是已经到了山东境内。”
苏明点头道:“当初计划是太子往西南走,走到凤阳安庆一带。我们从山东南下直接到淮安府。”
其实明朝的两京一十三省和现代的省份划分其实已经大差不大了。只不过当初的南直隶分为了江苏安徽两省,苏明从徐州直下南京,朱慈烺则从亳州淮安再到南京。当初分开走也是商量好的,如果出了意外,这么多百姓去南京显然不现实,内陆地貌广阔倒也是易守难攻。
于是两人开始往大路上行进。有时候感情没必要言语挑明,山路难走,齐安拉着公主的手,就这么互相搀扶着。吃的不多,公主能省一点就是一点。夜寒两人就紧紧抱着一起窝在草堆里。公主的头发乱了,齐安用布条给她扎头发。若走累了,公主便用树枝在黄土地上写写画画教齐安认字。
这日下午下起来雨两人找了一处洞穴,稀稀疏疏的雨落在地上生起一股烟,一时烟雾腾腾,看不清远处。环境使两人都难得放下戒备的心,齐安生了一堆火,公主倚靠在齐安怀里。
虽然这话说得有些伤人,要是齐安不是个太监,苏明可能还有些不好意思。夜晚太冷了,她本来就不在乎什么主仆之分,两个抱在一起暖和不少。再说齐安也还算本分,也不动手动脚,每每靠在他怀里时,她才会睡得十分安稳。但是苏明不知道的是,她睡着后齐安会偷偷亲她。少年总会偷偷沉浸在那份对心爱之人的占有感上。在当事人面前一边隐藏好自己变态的欲望,一边又表示自己是如何的正直乖巧。在外人面前又若有若无的炫耀她对自己感情。
苏明看着跳动的火苗,好奇地问起齐安的身世。话刚出口便感觉有些不太礼貌,毕竟没有一个男的愿意去当个死太监吧……
“啊,如果觉得冒犯,不说也没关系。”她连忙说道。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家祖籍陕北,”,他平静地继续说道,“我的祖父还是个秀才,家底还算不错,可惜很早就去世了。不过死前给家里备下了十多亩良田。祖母拉扯我父亲和我两个小叔叔长大。税很重,要是以前交税交粮还没什么,可偏偏要换成白银。十多亩田若是交粮,家里人至少饿不死。后来各种旱灾蝗灾,地里种不出粮食。再后来祖母二叔病死了。三叔觉得过不下去了要走,上面的官差又催要税,没办法我父亲把祖田卖了,钱给了一半给三叔。再后来没什么可说了,父母死了,我给地主放牛,有一次我回来晚了被人快打死了,受不了我就跑了。”
“然后你就进了京城?”苏明问道,火光照在两人身上。
齐安思索了一会儿,苦笑道:“对,我半路被人贩子拐了,当初有个当官的看我长得不错是要我去做他府上娈童。我一想与其流落到这个地步,要伺候也得伺候宫里人。反正各种机缘巧合被一个老太监买了送到宫里去了。老太监可能指望我飞黄腾达,没想到几个月就死了。我没了靠山就一直在宫内做些苦力。”
苏明笑了:“你还挺志气的,还想着伺候宫里人。结果跟了我,还不是到处漂泊。”
“跟着公主您我也愿意。”他道。
“别公主了,咱们这回下山往官道上走,遇到人了你可得记得改口。”苏明嘱咐道。
“那唤您什么?”
苏明想了想道:“你比我大一两岁,我唤你哥哥就是了。名字也要换。我小名叫小禾,就可以叫这个。”这个小名还是爷爷给她起的,她家就在鱼米之乡的江南。所以爷爷便给她取了这个小名,但一般也只有在乡下爷爷奶奶叫这个名字。妈妈爸爸都是直接喊苏明大名的。
“对了,为什么要用白银交税还不用粮食交税呢。”
齐安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可能是朝廷改下来的规矩。”
苏明突然想到课本上明末的资本主义萌芽,跟外国人做生意自然流入不少了白银。白银变成了帝国的货币工具,朝廷收税自然便成了白银,更不要说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似乎就直接确定了白银货币本位。她好歹懂一点经济,明末的经济绝对出了大问题。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此去江南,她一定要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