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白再醒来的时候,  视线已经被一片葱绿色遮挡。

    温暖的阳光落在他的头顶,让他全身上下都有种暖融融的惬意感,大脑也因为这种惬意感变得有些迟缓,  甚至因为视线被遮蔽困倦得想再睡一觉。

    等等!

    宁秋白忽然清醒,  睁大了眼睛。

    他猛然抬起头,  带动整个浴缸里的枝条叶片“哗啦啦”做响。不知道算树枝还是藤蔓的东西填满了浴缸,又向外蔓延,  已经覆盖了整个阳台,  让宁秋白目瞪口呆。

    原本浴缸里的水已经一滴都不剩了,  但是覆盖阳台的枝叶还在继续蔓延生长。

    宁秋白赶紧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3点32分。

    距离他走进浴缸刚过去一个小时。

    才一个小时,叶子就生长得这么厉害了?

    宁秋白费劲地试图站起来,  随后发现因为头顶枝芽已经真的成长为了一棵树,  他连挺直腰板都觉得脖子“嘎吱嘎吱”抗议,  根本站不起来。

    四点钟就得和李总监视频商议新剧本的问题了!

    李总监那边是投资商,时间还是宁秋白约定的,  他可不想给对方留下自己不守时的坏印象。

    宁秋白转头试图喊骨三七七或者小黑龙来帮忙,  随后话语卡在喉咙里。

    新家还没有复制到副本场景中,他现在联系不上副本里的npc们!

    冷静、冷静,  总之先选择场外求助。

    宁秋白在通讯录中上下滑了半天,  最后只找到一个可以求助的对象。

    他拨打了对方的号码,等了好一会才接通:“喂?”

    年轻男子的声音略带一点沙哑和迟缓,  似乎刚从睡梦中被吵醒:“宁导演,  什么事?”

    宁秋白将手机从耳朵旁边拿开一点,  又拿回来,  思索了一下怎么表达,  开口道:“我出了一点问题,  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

    “现在?”盛鸣那边顿了顿,  一个哈欠声传来,略带不情愿地道,“等两个小时行吗?”

    已经过了变声期的盛鸣声线有青年人的磁性,也有少年人的清亮,现在又夹杂着半梦不醒的慵懒,宛如低矮的山泉静谧地流淌,让宁秋白怔了怔,脑袋里下意识冒出一个想法:

    盛鸣去唱歌的话,光这个嗓音就能火起来吧?

    他很快收起乱七八糟的联想,恳求了一句:“我现在状态不对,能尽快吗?”

    哪怕不考虑一个小时后的视频会议,现在他的叶子还在继续长,两个小时后还不定长成什么样了!他现在已经害怕楼下的邻居会报警了……

    盛鸣那边停顿了片刻,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好吧,你家?”

    宁秋白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打扰盛鸣午睡了,旋即又有些羡慕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下午可以一觉睡到四五点……不对,他在想什么?

    宁秋白赶紧报了新住处的地址:“直接上阳台来。”

    ……

    看着盛鸣打着哈欠下楼,一楼请假在客厅看电视里的盛文萝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你要出去?”

    头发凌乱的盛鸣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眉眼间还透着困乏。

    盛文萝有些奇怪:她这个三弟看着正常,实际上个性很强还有些强迫症,下午的午睡时间几乎雷打不动。

    因为他的病前些年一直处于随时进icu的状态,家里也都宠着他,由着盛鸣自由安排,下午很少打扰盛鸣。哪怕一些需要全家出席的场合,能推后的就推后,不能推的也让盛鸣自己好好休息。

    盛文萝印象中,能让三弟挣脱午睡诱惑出门,上一次似乎还是妈妈项桐烟的生日宴会。

    盛文萝顿时来了兴趣:“去哪?”

    “约了朋友。”盛鸣随口应付了一句。

    “哪个朋友?”盛文萝继续追问,“男的女的,多大年纪?”

    反正肯定是她不认识的,否则盛鸣直接说名字就行。

    盛鸣拉开门:“姐,你像一个怀疑自家未成年人早恋的妈。”

    说完不管盛文萝的笑骂,关上门出去了。

    盛文萝在客厅里撇了撇嘴,继续回过头享受电视剧——回头问一下司机就知道了。

    ……

    宁秋白等了二十来分钟,手机被盛鸣拨通:“我到门口了,开门。”

    宁秋白看了眼放在客厅里的钥匙,可怜兮兮地回答:“我动不了,你能直接进来吗?我不在副本场景里。”

    二十分钟后,整个阳台已经被浓密的叶子枝条覆盖,宁秋白别说站起来了,手臂都快动弹不了。

    要不是他早有预料把手机放在耳边,现在怕是手机都拿不起来了。

    盛鸣没说话,简单地挂掉了电话。

    宁秋白等了几分钟,没有等到破门而入的声音,正不安于盛鸣是不是已经走了,随后就近距离听到“噗通”一声!

    一个黑影从上面掉下来,直接落入堆满阳台的繁枝茂叶中!

    宁秋白吓了一跳,很快被树叶遮蔽的视线重见光明,盛鸣映入他的眼帘。

    这一刻,宁秋白只觉得盛鸣的脸庞是那样英俊、姿态是那样优雅。

    盛鸣随手扯开树枝,再度打了个哈欠:“你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啊。”宁秋白同样试着活动手臂挣开枝叶,“就是按照你说的,泡在水里晒太阳……”

    可惜他周围的树枝已经变得相当粗大,一时根本挣脱不开。

    盛鸣轻轻打了个响指,手中出现一根漆黑的羽毛,随后变形成一柄长长的镰刀:“害怕的话就闭上眼。”

    看到那柄镰刀,宁秋白眼皮直跳,下意识道:“我会受伤吗?”

    “只切除生长完成的部位就不会。”盛鸣不再啰嗦,镰刀在宁秋白面前“唰”地扫过。

    宁秋白只觉得全身一轻,好几根压着他的粗大树枝根根断裂。

    断掉的枝条在落地之前便迅速化为飞灰,看得宁秋白莫名觉得疼痛,好像自己的肢体被切断了一般。

    “我的镰刀能收割生命力,所以会有一些幻痛,不碍事。”盛鸣似乎看出宁秋白的感受,解释了一句。

    说话间,盛鸣三下五除二已经把大部分枝条都切断,宁秋白终于能站起身来——虽然头顶依然沉甸甸,眼前垂下碧绿的嫩枝,宛如古装戏力的皇帝冠冕。

    ……而且,切得好整齐啊?

    宁秋白扶着脖子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腿,走进房间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谢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盛鸣收起镰刀,再度打了个哈欠,忽然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

    星星点点的鲜红血迹落在瓷砖上,把宁秋白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你没事吧?”

    盛鸣摆摆手,从裤兜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仰头喝掉了里面的液体,这才吐了口气:“没事,在现实世界动用力量对我来说有很大的压力。”

    宁秋白赶紧扶着盛鸣坐下,满怀歉疚:“抱歉,我不知道……早知道我就找菜刀了。”

    “不动用虚幻游戏的力量,你以为能砍断栖雾木吗?”盛鸣喝掉药之后脸色好转了一些,靠在沙发上,“别忘了栖雾木是食人树。幸好你叫我来的快,不然等它和普通人碰到,那人就会被你吸成人干。”

    盛鸣扫了宁秋白一眼,声音上扬了一些,“当然,你会觉得吃很饱。”

    宁秋白想象了一下,有些恶心,不安地摸了摸头顶:“那,现在怎么办?”

    盛鸣不答反问:“你多久没吃肉了?”

    宁秋白回忆了一下:“我顿顿吃肉。”

    “几斤?”

    “……就普通的外卖,还能几斤?”

    盛鸣挑了挑眉:“那就是了。你太久没吃肉,体内的栖雾木在阳光和水的刺激下开始生长,又感觉到周围有活物,才会长得那么凶猛。”

    宁秋白心里一凉,又有些庆幸:“还好没伤到人……吧?我没有吃过东西的感觉。”

    “顶多吃了些虫子和老鼠。”盛鸣故意恶劣地笑了笑,看宁秋白脸色又青了些,才道,“你要想办法控制它。”

    宁秋白迷茫地看着盛鸣。

    “被寄生之后,你和栖雾木已经是一体的了,栖雾木等同于你肢体的一部分。”盛鸣脸色端正了一些,“你要控制它,控制它怎么生长、怎么动。”

    “怎么控制?”

    盛鸣点点脑袋:“意志——当然,现在不行,现在它处于饥饿状态,你感受不到它。”

    宁秋白懵懂地点头:“所以,我现在要去买肉吃?”

    “有个更简单的办法。”盛鸣再度变出那柄镰刀,忽然站到了宁秋白面前。

    宁秋白被盛鸣居高临下的身影笼罩,莫名心慌起来,下意识仰头看着盛鸣。

    从盛鸣的角度看,宁秋白仰起的脸混杂着茫然的乖巧,给人一种特别听话的感觉。

    当然,盛鸣知道这只是错觉。

    这位宁导演看上去好像很容易说话、随遇而安,实际上在某些事情上特别执着有原则。

    比如拍戏。盛鸣想。

    盛鸣拿镰刀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液落下来,滴到了宁秋白的头顶。

    宁秋白只觉得头顶骤然变得轻松,随着一阵“簌簌”声,那些挡在眼前的枝条全都缩了回去。

    他摸了摸头顶,发现头顶的枝条变成了两三根,但长度已经变回十几厘米的样子。

    他愣了一会,听到盛鸣道:“玩家的血、尤其特别职业的高级玩家的血,栖雾木吃起来能补充更多能量。”

    宁秋白回过神:“那也不用划这么大的口子吧!纱布、纱布……”

    新住处没有纱布,只能勉强拿毛巾来给盛鸣。怕盛鸣有洁癖,宁秋白还强调了一句:“我刚买的还没用。”

    盛鸣接过毛巾,晃了晃手腕,伤口自动止住了:“对我来说,只有死亡和濒死两种状态。”

    宁秋白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又被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干巴巴地道:“多、多谢。”

    盛鸣像抓薯片一样从宁秋白头顶摘了一片叶子咬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道:“忙已经帮了……”

    “不是免费的,是吧。”宁秋白这次倒是诚心诚意,“我能给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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