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无尽和花步晚带领的20人小队一进入伏龙山的范围便觉得周围气氛一变。
这一片山林从外界看不出一样,但真正踏入范围内才能察觉出异样。伏龙山丛林丰茂,在山下只觉得这远离人烟的世外海岛果然物种丰富,可现在看来,郁郁葱葱的粗壮枝干和宽大叶片已经如同棚盖一般遮天蔽日,那从树叶间隙透出的微薄日光只能加重窒息之感,并不能起到照明或是升温的作用,即便是正午也几乎不能视物,只走了十几分钟金无尽就觉得湿冷非常。
他回头,不过几百米的山路,他竟然已经看不见侠客岛的半分风景,仿佛一进入这里,便被困在了伏龙山内。
金无尽微微蹙眉,他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昨天应该让郑甜甜卜一卦的。
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所有玩家都进入了伏龙山内,他希望是。
最终,在花步晚敏锐的视觉和认路能力下,鬼门花了两个时辰左右终于找到了他们的据点,金无尽也暂且放下担忧,他正要捏碎通讯用的石头,却忽然一顿。
“不对。”
花步晚看了他一眼,金无尽沉声道:“这个石头……说是确认选手已经就位,可是五大门派在武斗当中没有扣分项,生死不论,只要决出胜者即可,那么这块石头用或者不用完全无用,就算我们不用,也不会扣分,那为什么还要用这块石头?”
金无尽看见石头就有点烦,上一个副本莫名其妙的许愿石也是毫无用处,但起码长得好看。
花步晚接过来石头,嗅了嗅,又掂了掂:“没有异样,跟岛上的岩石密度相差不多。”
金无尽长了个心眼,把石头收好:“暂时不用,我们先看五大门派的据点。”
鬼门是第二顺位出发的,而就在鬼门众人抵达据点的时候,剩余的三个门派也已经全部出发,侠客岛上原本热闹喧嚣的气氛忽然就有些凝滞。
伏龙山主却好似并无所觉,他招呼着五大门派的掌门暂且休息,在武斗的三日中,每晚都会设宴款待众人,并且为了迎接龙珠,每晚子时都会在祭台举行祈福仪式。
等到伏龙山人离开后,主殿只剩下五大门派的掌门。
神玉宗高冷的婉宗主轻哼一声:“耽于口腹之欲。”
跟她一向不对付的纪天南随即呛道:“老妖婆,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好像你不吃饭似的。我跟你说,我们宗门的弟子昨天还救了你们家小姑娘,你今晚要是不给老子敬杯酒,休怪老子翻脸!”
婉宗主甚至懒得理他,纪天南等得额头都热出汗来也没等到半个字,最终还是天水宫的宫主挥挥手:“纪会长,罢了罢了,莫要自讨没趣了,婉宗主的高徒明明是与我的爱徒联手,故意露出破绽,贵派子弟侠义心肠,沒坏了事儿就挺好,怎么还讨赏呢?”
三两句说得好像除恶会全是胸大无脑的莽汉又舔着神玉宗要邀功一般。
“我说你个娘娘腔,我还没说你呢,你以来就撺掇着大家折腾一大通,现在龙珠会也提前了,你倒是算没算出来龙珠能不能准时出世啊?!擂台赛结束要是龙珠出不来,你别怪老子也拿你下酒!”
“嗯?酒,什么酒,哪有酒?”鬼门门主睡眼惺忪地应了一句,旋即又躺进自己宽大的座椅里,迷迷糊糊问了一句“平儿哪去了?”
有弟子回了一句说蔺师兄昨天喝多了今天没起来,鬼门门主哼哼两声说这才是本座的好徒儿,旋即又醉倒了过去。
纪天南看见这鬼门门主那副醉生梦死的样子就不烦别人,他深刻觉得自己跟这群犊子是有本质区别的,是有抱负有理想的正常人,他气哼哼不想再过多和流氓纠缠,一扭头,就看见不可说的掌门阴恻恻坐在轮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身后,贴得极近,吓得这个八尺壮汉差点高八度尖叫跳起来。
“我……你他娘的,丘老鬼,你闷不做声准备偷袭老子?!”
丘掌门又咳嗽了两声,长长的黑发随之颤动,仿佛水鬼化作的海草,在太阳下看也觉得颇有几分诡异瘆人。
“纪会长……龙珠会已有十数届,除恶会似乎还从未夺魁。”
“艸,老子用你提醒?!”
丘掌门轻声笑笑:“输了,败了,赢了,胜了,活着,死了……都是天意,只是,太久没有碰到那种力量,纪会长大概已经快要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了。”
此话一出,纪天南神色一变,他回头看着另外那三个并无异样的掌门,眉心紧鎖瞪着丘掌门,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我知道,你们四个都在惦记什么,可那事儿都过去快一千年了,老子不像你们,老子是人,老子要过日子,我有老婆孩儿,你们有吗?”
丘掌门视线十分空洞,似乎已经不能理解纪天南话中之意,他只是说道:“不可说,非是不可知;不可说,非是不可问;不可说,非是不可求;不可说,只是不可说。”
“他娘的,脑子有病!”
纪天南猛一挥手,转身大步离开,而剩下的四名掌门,各自仍是毫无交流,不知静立到何时,才渐次离去。
而此时此刻,本应该醉倒在自己寝居内的蔺霜平蔺师兄正在停放龙珠的偏殿上迎风而立,他远远眺望着空空如也的船坞,来时的碧水蓝天此时此刻显现出近乎残忍的虚假,仿佛是一个将他们困锁在孤岛上的囚牢,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金无尽,你真的很适合玩这个游戏。”
日头将要西落,蔺霜平看了一眼身上的零零碎碎,颇为无奈地翻身跃下,不过片刻,偏殿后便走出一个身量稍高的童子,他隐藏在吸音的异种桃树下,等了摇一会儿便见两名童子领着一队人沿途点灯而来,这一队人打开偏殿大门,将停放整日的祺甲尸体搬出,等最后一人关上门,蔺霜平趁着夜色放轻脚步,施施然跟了上去。
众人似乎在往祭台的方向走,为了避开五大门派残留在山下的弟子,这队人没有选择从太戈院穿过,而是直接从主殿进入枞林苑,横穿异种桃树林抵达祭台。
蔺霜平看着将要进入枞林苑范围,脚下使了个巧劲,绊倒了身旁的小童子,小童子年纪不大,被训练得倒是很好,他低低“唉哟”了一声,丝毫没有惊扰前面的人,蔺霜平微微掐着嗓子模拟少年声音,他慌张将人扶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来……”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还找借口,一个月前山阳面才放人进,谁不是刚来的?”小童子狠狠白他一眼,起身就要快步赶上队伍。
蔺霜平及时往前一扑,将小童子也带倒在地:“哎!有人推我!”
小童子扶着腰一回头:“哪,哪有人?”
毕竟还是小孩子,吓一吓总是有效的。
蔺霜平转身给他看,果然在衣服背面有个湿淋淋的手印,那是蔺霜平之前就印上去的。
小童子惊得一个激灵:“不会吧,真的有鬼?”
蔺霜平点点头:“我听说,尸身不完整的人就容易变成厉鬼!咱们,咱们年纪还这么小,为什么要为了主子被鬼缠上啊?”他说着,声音还有些颤抖,可说是十分入戏。
小童子显然也有点怕了:“你别,别自己吓自己,这个手印湿淋淋的,一定是刚才抬走的那个,那个可不是咱们杀的!”
蔺霜平抖着手挽着小童子想要跟上大部队,实际上却是不着痕迹把小童子往林子深处带:“就算那个不是,那之前的两个人……”
小童子这可急了:“哎呀,他们都是在岛外中的招,跟我们也没有关系啊!”
小童子说完这一句,脖颈蓦然缠了道白绫,还没等他回神,那白绫就狠狠扯起将他吊在高高的桃树枝上,而方才还胆小如鼠的新童子靠在树边,手中把玩着一把飞刀。
“是吗,那都什么跟‘咱们’有关系,小兄弟还是给我说一说吧。”
他的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吵,显得十分不耐烦,偶尔还要捂着耳朵才能说话:“你的时间不多,这把飞刀可以割断白绫,也可以割下你的耳朵,你觉得呢?”
小童子吓得不住挣扎,艰难开口:“我说,我说!”
他面目涨红,蔺霜平一把飞刀射断白绫,小童子重重跌落在地,下一刻他便把手伸到腰间要取联络信物,而蔺霜平的第二把飞刀正钉死他的手掌,刀尖带着骨肉嵌入树干,而那诡异的异种桃树竟流淌出鲜红的树汁。
吸音效果果然好,这是经过那死在枞林苑的无名兄弟验证的。
小童子吓得惊叫:“别,别杀我,我说了我说了,是山主吩咐我们在你们的屋子里都摆上小瓣琼,就是那个很小很小的花,那种花没有毒性,但是却可以夺人性命,死法,死法就是跟那两个人一样,五脏溶解!”
蔺霜平抚着下巴,极为悠闲地转了几圈:“可是,到底怎么致人于死地?你们搬这些花的时候不是也接触了花吗?”
小童子用力摇头,剧痛和恐惧让他失声说漏了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主人只是说那东西是用来对付你们这些怪物的,跟我们没关系。”
“主人,怪物,你的称呼似乎变化很大啊。”蔺霜平的刀尖抵在小童子眼球半寸外,“看你们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不像小岛渔民,一个个锦衣玉食,养得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没过过风吹日晒的苦日子,你们伏龙山人,到底是谁?”
小童子惊叫道:“我们当然是……”
话还没说完,只见他胸前一点殷红逐渐扩张,他的胸口如同一只漏气的风箱,无力地发出“嗬嗬”的声响,不过片刻就栽倒血泊中,再无声息。
而蔺霜平缓缓站起,看着从树后缓缓移出的轮椅,上面坐着的紫衣人依旧孱弱非常,但他手中的□□却如同刺破一张宣纸似的刺穿了数十年树龄的树干,最终搅烂了一个少年的肺,让他极端痛苦地死去。
蔺霜平面无表情看着这位不可说神秘的掌门。
“问人,不如问神;问神,不如问鬼;问鬼,不如问它。”
蔺霜平冷冷道:“狗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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