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金无尽所料,绣球监狱人满为患,基本关押的都是起义军,这批俘虏一抵达,周遭牢房就想起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明显是亲人相聚,各自悲痛。
金无尽从少女肩头下来,在狱卒镇压,牢犯抗议的喧闹嘈杂之中,他凭借不起眼的身材沿着牢房角落一路向记忆中那关押紫发男人的牢房找去。
绣球监狱的狱卒不算少,从关押起义军家属的牢房下去五层才到那紫发男人的囚牢,中途金无尽见到的元人狱卒有二十几个。这使得金无尽对这个世界的元人数量有了新的理解。
紫发男人躲得牢房里一片死寂,他保持着狱卒离开时倒卧在地的姿势,金无尽不由得猜测他是不是已经挂了。
拇指少爷费力越过铁牢,蹙眉拍了拍身上脏污。他刚才下楼是趴在元人侍卫脚面上下来的,没费力,只有到了紫发男这一层才自己走两步,饶是如此也有些气喘。
金无尽绕到紫发男面前,颇为嫌弃地拨开他深紫长发,站在鼻尖弯腰试了试,勉强能够辨认出微弱气息,可见还有口气。大少爷本人可不管那些有的没的,他干脆拔了紫发男几根头发,抱着在他鼻尖搔痒,没几下,就见紫发男鼻梁皱皱,金无尽敏捷闪到墙角避开紫发男动作,果然,几秒之后就听一声巨大喷嚏,紧接着是艰难呛咳,似是十分痛苦。
金无尽倒是没觉得愧疚,这只能验证紫发男的伤势是真的,他施施然回到牢房,看着被自己闹醒的紫发男双手护着肋下,试图从地上起身,磨蹭了半天,才算是半坐起来,靠在冰冷监牢墙上。他注意到,这紫发男身上还有不少刑求伤痕,浑身上下沒一块好皮。
大少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因这紫发人同样肩宽腿长,虽比花步晚壮些,但其中强悍气质如出一辙,尤其是深紫色的长发如今近似黑色,同花步晚也有些肖似。这让金无尽看着难免有些幻视自家人鱼。
就在金无尽蹙眉迟疑之际,紫发人稍稍缓过来,趁着元人狱卒走过的空档,用极低的声音开口。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金无尽正抱着胳膊,他倒是没觉得这是在问自己,毕竟听起来不止没头没尾还没礼貌。
过了一会儿,紫发男道:“不说话?一个屁给你崩飞。”
甚至他还朝着金无尽的方向抬了抬屁股,这回金无尽想装傻也不行了,只能一跃而起抓着紫发男衣摆跃到他膝头。
“这么有活力,看来是回光返照了吧。”
紫发男嗤笑一声:“你们这些人,手段真是层出不穷。”
金无尽微微挑眉:“我们这些人?你和我不是一类人吗?”
假如这个副本的元人听了,可能会觉得金无尽的意思是他们都是衍人,而玩家听了,则会理所当然认为金无尽的意思是这个紫发男也是玩家之一。
似乎刚才逗金无尽那两句已经耗尽了紫发男的气力,他粗喘几声,眼睛睁得只剩一条缝,艰难看着金无尽:“我和你,当然不是一类人。但我知道,你跟那个搞鬼的月季是一伙的。”
“哦?你还认识月季,想必也是起义军的一员了。”
“起义军……哈,被人玩弄的棋子而已。”紫发男咳嗽两声:“月季,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你要是有几分良心,就去枯萎的水仙花,找……”
“找什么?”
金无尽听他还没说完就没了声音,费力爬上紫发男的脸,扒开眼皮看了半天,确认是昏迷不醒了,故技重施,也没能把人喊起来。
枯萎的水仙花?
这花园王国的花,竟然还会枯萎?紫发男,又是什么身份?
花开两朵,金无尽在绣球花上,而花步晚已经跟随侍卫和月季花到了彼岸花上。
彼岸花果然不止他们当初逃出来的大殿,而是一整个华丽的王宫。其他侍卫复命后就各归其位,只有翠雀带着控制月季的两个元人往宫殿深处走去。
花步晚屏息凝神,从元人侍卫的身上下来,转移到月季身上。
约么五六分钟后,一行人抵达雕刻着彼岸花的黄金大门之前,翠雀扬声禀报:“禀告主宰,犯人月季已经捉拿归案,翠雀特来复命。”
等了片刻,门后传来低沉声音:“让他自己进来,你们退下吧。”
翠雀听令似乎有些迟疑,不过还是顺从王命,他一把抓起月季瘦弱的肩头,五指几要潜入骨肉,恶狠狠道:“你这谋害夫人的贱衍,主宰是看在你是夫人的衍人的份上才饶你一名,一会儿见了主宰,你最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我听见半点异响,定要让你生不如死,哭着求我献祭。”
白发的月季忍耐痛楚,冷哼一声。
“翠雀总管实在看我不顺眼,就将我杀了吧,看玫瑰夫人还能否复活。”
谋害夫人?玫瑰夫人?
花步晚有些迷惑,难道玫瑰不是阿蓝吗
翠雀果然被激怒,他的翅膀高频震颤,发出让人难以呼吸的声响,连花步晚都被影响得身体不适,遑论月季。翠雀见手段得逞,得意冷笑,恭敬推开大门,将月季像死狗一般扔进殿宇,而后重重关闭彼岸花大门。
跌进宫殿的月季艰难挣扎,然而被吊着飞行一路,又被翠雀粗暴虐待的他已经彻底脱力,无法站起。花步晚借着月季的遮掩打量这地方,似是帝王处理国事的书房,三面均是高大的书柜,显出极端的威严与压迫感。而在书案后垂眸书写的主宰,模样与好友少阳别无二致,气质却天差地别。
花步晚没有轻举妄动,等月季喘息几声没了生息后,彼岸花主宰终于有了动作,他起身,殷红的丝绸柔顺滑腻裹着矫健身躯,而背后一对有力的红翅缓慢舒展,极有帝王相。
花步晚倒是没有想过那个温和腹黑的少阳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彼岸花主宰屈尊半蹲在月季面前,抬起男人瘦削的脸。
“伪装成这个样子,真丑。”
花步晚眉心一跳,如此暧昧的话,少阳绝不可能对阿蓝以外的人说出口,怎么回事,他真的失忆了,还是说……
“别装模作样了,你抓我回来,根本不是为了复活玫瑰吧!”
月季的话让花步晚也是一惊,他的真话笔记本确实记录月季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情,可月季现在为什么……对了,彼岸花主宰要复活玫瑰是举国皆知的事,月季就算是有自己的猜测,只要说出口的是事实,就会被真话笔记本记录,并不算是技能出了问题。
彼岸花主宰神色淡淡,似乎早已料到月季会有此一说。
“为什么,我深爱玫瑰夫人,哪怕她复生成了男人,我依旧痴心不改,这是举国皆知的事。”
月季嗤笑:“彼岸花主宰确实深爱玫瑰夫人,可如果你不是彼岸花主宰呢?”
主宰似被这个问题冒犯,他松开钳着月季的手,嫌恶地抽出手帕擦了擦,任由月季再度跌落在地。
“我不是彼岸花主宰你,难道你就是衍人月季了吗?”
花步晚表示:这是我可以听的吗?
不过这个副本实际上已经到了尾声,会有这种剖白时刻也是合理的,不然他和金无尽也不会统一认为这时候用小人国搜集信息是最佳选择。
彼岸花主宰一瞬间失去了和他对话的欲望,重新回到王座上。
“我是不是彼岸花主宰,不关你的事。但如果你不能交出真正的月季,那后果……”
彼岸花主宰说到此轻笑一声:“那个人现在就在绣球监狱吧,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哪个衍人,但只要下令全部处决,问题也不大。”
月季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竟然撑起身体,带着饱满的怒气和恨意:“你敢。”
主宰摇摇头:“怪只怪你,那天没能闯监狱救走他。那两个帮手看来还不够强劲啊。”
月季冷笑:“你要找的人已经死了,死在你面前的。”
主宰终于蹙了蹙眉:“是吗?可我不信。”
说罢,他一挥袖,红光正击中月季胸口,苍白瘦削的青年再度吐出一口鲜血,彻底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记住,后天晚上,月圆之夜,你最后的机会。”
月季的瞳孔濒临涣散,却苦苦坚持住。
“月季,未必是月季……但玫瑰,永远是,玫瑰……”
话毕,月季彻底昏迷不醒,而彼岸花过往也唤翠雀进来将人带走。
在彼岸花大门关闭的刹那,一道不显眼的小巧人影,迅捷闪身而出。
花步晚神色复杂地望着月季被拖走的背影,他想起刚才月季倒地时最后的话。白发男人本不该知道他的存在,却仿佛在用混沌的双眼凝视着花步晚所在的方向,留下那句似是而非的话。
月季未必是月季,玫瑰永远是玫瑰。
这是何意?
还有,彼岸花主宰不是彼岸花主宰,月季已经死了?
他们救出来的月季,或者说景上花,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花步晚无端有种被耍了的直觉,他现在迫切想知道在他和金无尽来之前,少阳和阿蓝双双落败的那场战斗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在花步晚在彼岸花宫殿中穿行寻找线索的时候,他不经意看了窗外一眼,却正对上就在彼岸花宫殿旁边的玫瑰宫殿。
玫瑰永远是玫瑰?
花步晚沉吟,这样看来,要探查的地方多了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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