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贤王所言极是,”兰贵人忽然开口,眼中却是精光毕现,“然而这佳人并非您想的如此简单,常在的长笛之音如同天籁,听说堪比裕臣王爷呢。”

    这名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响彻青鸾心头,她只觉得一时间失了力气,竟分不清身处何方。苏鄂亦是大觉不妙,她虽料到兰贵人绝不是那种为顾全大局而开口相救的人,却也未想到她能如此一语戳中要害。况且此前青鸾从不以笛音示人,她又如何得知。

    然而庄贤王自是不会想这许多的,只含了一丝轻蔑之意道:“既是堪比裕臣,那本王当真要见识见识了。”

    “王爷……”青鸾微微欠身,面有不情之色,“嫔妾不知贵人从何处耳闻,然而嫔妾确不通晓音律。”

    “湘常在就不必推脱了,”皇后轻笑,口气却是不留回转余地,“本宫从未听到裕臣王爷佳音,你何不在此一试。即便吹的不好,也没有人笑你。”

    说话间已有侍女碰了一柄玉质海纹沉香笛行至面前。看情形是不必推脱了,然而女子心中却按捺不下那翻涌上来的痛楚与心灰。她欲伸出手来,然而那个人不在,她如何能自由地吹笛。倘若情到深处情不得已,又该如何。

    已有大胆的嫔妃窃笑出声,然而女子耳畔仿若空音回响,裕臣的身影竟一时萦绕眼前挥之不去。仿若还是那袭白衣,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回身向她温和一笑,一如春风拂面。

    “皇后此言差矣,难道常在笛音还能有臣货真价实不成。”猛一记炸雷一般,那声音和煦,听到耳中却是无比锥心。身着月牙白袍的男子立于大殿门口,逆光中犹如隐遁了身形,只折射出一地莹白的光。他指尖的长笛仍是从前的那一柄,便从没有人将翠色演绎的这般俊秀挺拔。

    青鸾几欲起身,却生生忍下了这一念头。

    天子眼中的惊讶转瞬即逝,大笑道:“裕臣愈发得不像话了,逃了朕的宴,又来抢别人的风头。”

    “皇上赎罪,臣并非故意来迟,只是途遇一佳人,劝她同臣一起来为皇上助兴而费了些周折。”

    裕灏微微讶然,旋即大笑:“即使如此,朕还当真看看是谁……”

    那话仿佛是放到空中却断了线的纸鸢,在看到女子的一瞬间戛然而止。空气就凝在了这一刻,凝在“是我”的那一声上。

    她便这样毫无征兆地从裕臣身后走出,一袭天水碧色的拢烟石榴纱裙,脸上不施半点粉黛,眼中却凝满了如霜似雪似的光辉。她嗓音薄凉而悠远,恰如那缕掩不住的高华之气,因了她的出现,本喧嚣无比的晚宴一时静寂无声。

    “阿瑾……”

    时隔五年,她仍未变,仿佛从不曾衰老一般。然而纵是人未改变,却也再不是当初的柔情似水。看到她,便仿佛看到了孤华寂寞的流年,看到了曾经的一切如飞散在天空的茫茫雪雾,那般轻盈,那般短暂。

    皇后亦是心慌不已,然而仍强打精神,扯出一缕笑来:“许久不见皇妃了。”

    “臣妾亦是。”她抬眼,便仿若千军万马杀腾的气势,令人不敢轻言,“臣妾是来为皇上献上一曲的。”

    这样说着,她身后的侍女便已在大殿中央架好了琴。她落座殿中,青莲浮白的广裙环成莲叶一般,兀自调试好音,便向裕臣微微点头。

    一时殿中万籁俱寂,只见佳人卧坐琴前,十指修长白皙。那吹笛之人微阖双眸,一身白衣随风扬起,一琴一笛,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仿若是早春时节花开的声音,落在耳畔,酥酥的,柔柔的。那本是天籁,这样金男碧女,亦不似人间之物。案前的天子在龙袍之内双手微曲成拳,时隔了五年的一曲,她竟应对的如此淡薄无痕。

    自阿瑾踏入这大殿的那一刻起,他眼中便再容不下她人。只见佳人,只闻琴声,仿佛还是多年前,她坐于庭中梨花树下,他剑指满园春色。那时日光宁和,一切安好。

    然比起天子,青鸾终是失了看向所思之人的勇气。她怕面前的二人太过和满,她怕裕臣甫一仰脸,眼中却只有待陌生人一样的清冷。杯中酒已尽,她却还痴痴地独握酒樽,那种无声息蔓延的痛几欲使她呐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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