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不敢回头去看,却只见皇后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她心中疑惑来者必不是瑾皇妃,却已听得身后之人再度道:“臣妾邢嫣见过皇后娘娘。”

    宸妃!

    身边水巧亦是大惊,只不停用余光询问青鸾。然她一时也百思不得其解,只道别有更坏的事等在后面才好。

    “宸妃……”听皇后口气亦是出乎预料,然却没有轻易放过的意思,“这么晚了,你叫奴才出宫做什么。”

    “皇上今日总说精神不振,臣妾想起家父曾说府上有一味祖传的补药,便叫人去取。”宸妃回答得从容,“只是想起的晚了些,便拖到了现在。”

    “这倒怪了,本宫未听过最近你让过什么人出宫。”

    “皇后料理后宫已经够忙了,事无巨细都要亲力而为,一一过问,岂非自找苦吃。况且不过是随便打发一两个人出宫而已,臣妾就当真这样让您信不过?”

    二人口舌相讥,互不退让,一面青鸾已是冷汗涔涔。她正僵着身子,便听宸妃怒斥道:“没用的奴才,办点事竟也拖拉到这个时辰害得皇后娘娘心烦,还不过来给皇后赔罪!”

    她二人忙躬下身,一甩袖口跪在青石地砖上叩首:“奴才罪该万死。”

    皇后心中不平,然宸妃在场,她无论如何近不得青鸾,便冷笑道:“本宫劝妹妹在宫中还是安分一些,否则凭白地污了名声可就是大事了。”

    “皇后的教诲臣妾记下了,”宸妃斜一眼青鸾,淡淡道,“臣妾恭送娘娘。”

    皇后陡然睁大双眼,却奈何宸妃端得一脸平静。一行人如同闹剧一般,又浩浩荡荡地回了朝凤宫。刚走出狭长的宫道,青鸾便觉得脑中一阵轰鸣,如落了一方大石,伸手抹了抹额上的虚汗。然而这一口气还未顺畅,身后邢嫣便已携了冷冷的口风道:“起来吧,湘贵人。”

    女子身形一顿,旋即缓缓起身,泠然看她:“娘娘知道是嫔妾。”

    “当然,否则你以为本宫因何而来。贵人一向不喜与凌仙宫来往,今儿个就赏脸坐上一坐吧。”

    青鸾定了定神,见宸妃仍是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便福了一福,恭顺道:“嫔妾不敢。只是今日有赖娘娘,就算登门致谢了。”

    才进宫门,便觉一股花香扑鼻而来。这凌仙宫也有些时日不曾来过,倒比自己在时更为奢华。这些年宸妃盛宠从未间断,单是这房中温暖如春,那长轩下供养着的几株不知名的奇花异草上便能看出。殿中央有年兽香炉以紫玉镶玛瑙制成,鸽子血的红玛瑙折射出仿若启明星一般绚丽的光,映得那些边边角角的陈列都生了灵气一般。

    这偌大的凌仙宫,如今却只得宸妃与庄嫔居住。而庄嫔所居之处又偏,平日几乎见不到什么来往。这皆是因信妃一事后,皇上怕她再度受牵连,才命原住的妃嫔迁出了好些。

    青鸾不敢逾越,依旧是塌下跪着。宸妃自上座,只冷冷地睨着她遮住了脸的一层宽帽檐。

    “本宫记得,你从前在宫里犯了错也是如此。”空荡荡的殿堂,说出的话音量不必高便已有无形的压力,“说到底,惩治信妃一事还有赖于你。只是当初不曾发觉,你竟如此有当主子的命。”

    青鸾不敢抬头,“嫔妾侥幸入的皇上眼,并不敢以主子自居。”

    “敢不敢也是正经小主了,一举成为贵人,也不必妄自菲薄了。”她终于收起唇边的一丝冷笑,伸了一只手向青鸾,“起来吧,如今不比当初,跪久了有人该心疼了。”

    青鸾并不知她此番相救究竟意欲何为,然而却时刻不敢放下心来。只略微抬手便就势站了起来,并不多言。

    “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本宫无意追究。只是今日本宫不惜得罪皇后救你出来,你可明白。”

    “嫔妾愚钝,不懂娘娘何以出手相救。”

    宸妃抬眼,笑容尽是妩媚之姿,“你被扳倒于本宫没有任何好处。再说,你我二人联手对付皇后,本宫总要拿出些诚意才是吧。”

    是了,这便是认同自己了。人往往因利而聚,却也不知,只有利益才能长久地拴住易变的心。她心中恨皇后将人做棋子,而碍于太后羽翼之下苦斗数年的宸妃更是如此——秦素月并算不上有多贤淑,也未必是一等一的机智,只是有太后庇护,便如同参天古木般将她牢牢掩于其中。宸妃必须要假手她人,才能将皇后连根除去。

    这世上没有比利益更牢固的纽带。只是苏鄂说的没错,与毒蛇共处稍不留神便会反伤,又更何况眼前之人远比毒蛇还要怖上百倍不止。

    “嫔妾铭记娘娘恩德,来日必将祝娘娘实现大业。”

    “呵,本宫的心愿又何尝不是你的心愿。”宸妃起身近前,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只是下次,不要再被本宫抓到任何把柄了。”

    青鸾伏地,再度行了大礼。

    “起来吧,去屏后换件衣服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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