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样来爱你?让我计数这些方式。
我爱你直到我的灵魂所能触及的
深度、广度和高度,在我视线之外,
摸索着,存在的极致和优雅的理想。
我爱你,如同日常所需一样必不可少,
如同阳光与蜡烛。
我自由地爱你,如同人们奔赴正义。
我纯洁地爱你,如同人们放弃表扬。
我爱你,用那将我陷入往昔痛苦的激情,
我爱你,用我童年的忠诚。
我爱你,我原以为那种虔诚
早已随圣徒的消失而逝去。
我爱你,用我的呼吸,我的微笑,我的眼泪,我的整个生命来爱你。
而且,我会更深地爱你,在我死后,只要上帝允许。
……
于静沐对“婚姻”没有概念。
领了结婚证带给她的快乐仅是与陈进航的赌局和较量中获得的胜利。
那之后即把红本子随手一扔到房间某一处,好像收到却再也没有用处的名片。
至于“夫妻”更是可笑。
于静沐哪儿会做什么妻子,她也不甘心让陈进航只做她的丈夫。
他们做的唯一和“夫妻”沾边的事可能就是做,不分昼夜,只要待在一起。
通过身体的接触使大脑呈一片空白,烦恼、仇恨、悲伤、痛苦全全在结合的欢愉中消失不见。
他们甘心乐意,他们乐此不疲。
日子过得简单而忙碌,繁乱的只有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纠纠缠缠,像两根绕在一起的细绳,不经意间早已系上无数结,解也解不开。
如果剪断了,两根都会变残缺。
除了做,陈进航发现他和于静沐基本没有什么互动,他们的工作、社交圈、爱好统统不同,就连共同的回忆都是不悦的。
有时候陈进航也会想如果让她和赵明出去玩会不会开心许多,但男人的自尊心和占有欲不允许他那么做。
某周日,于静沐那间老破小的房东来了电话,说是合同到期,让她把屋子清理一下。
说起来于静沐也在陈进航公寓里住了小半年,一直没退那间出租屋不是于静沐想随时“离家出走”,而是因为租的时候是以年为单位租的,合同不到期房东不给退。
转租的广告也在网上挂着,奈何房子太破,一直无人问津。
为那半年白花的租金于静沐肉疼了好久,还是陈进航哄她,答应把那些钱照数给她,当零花钱了,于静沐才心满意足消停下来。
于静沐换了身外出的衣服,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出去了。”
陈进航从她刚才的通话中听出了大概,跟着披了件外套,提议:“我陪你去吧。不是有东西要搬?”
于静沐迟疑了一下,想到的确有挺多东西落在那里,便应了一声。
如今她已没有心力去在乎陈进航看到她曾住在那种房子会不会幸灾乐祸。
这是他们除上下班之外第一次一同外出。
于静沐的精神状态始终不太好,上次陈进航提到领证时恢复的神采,很快就熄灭了,除了亲吻和结合的时候整个人都死气沉沉。
摇摇欲坠,时刻需要有人托起她。
车子开了很久,于静沐望着窗外苍凉冬景发呆,陈进航开着车,她没法去逗弄他,很无趣。
路过一家大型超市,陈进航放慢车速,把车停了下来。
“买几个收纳箱吧。”
于静沐点点头,说:“好。”
陈进航拨开她额前碎发,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于静沐才笑起来。
进了超市,男女老少挤挤挨挨,接触到人气儿,于静沐活跃不少,一下子坐到购物车里,回头看陈进航,撒着娇说:“哥哥推。”
陈进航微微一笑,走过去捧起她脑袋往后仰,掐了掐她肉少得可怜的脸蛋,又低头蹭蹭她小巧的鼻尖,抬眉问:“什么报酬?”
于静沐别有意味地勾起唇角,拉长音道:“晚,上,说——”
姑且算是难得的一次“约会”,陈进航不可能那么快从超市出来,他推着于静沐,慢悠悠地逛在各个区域。
于静沐终于受不了,仰起头看他,讥诮道:“想不到我家哥哥还是个购物狂。”
陈进航泰然自若,“妹妹不管家里事,我这当哥哥的不得添置点家用?”
说着,顺手拿过货架上的几张床单,往于静沐怀里塞,“家里的都快被你折腾破了。”
于静沐掐了下陈进航手腕上的一截皮肤,狡黠地眨眨眼,“还不是因为你!”
不知何时起,“哥哥妹妹”已经变成了调情时的称谓,正常无比。
其原本蕴藏的含义,都被刻意隐秘于心。
于静沐在购物车里蜷着身子蜷累了,经过零食区的时候敏捷地跳了出来,胡乱往购物车里放了几样零食和几瓶酒,啤的、白的、红的都有。
见陈进航面色微变,她先发制人,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知道你不喜欢酒味,我绝对不在你面前喝好不好?”
陈进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声嘱咐:“注意身体。”
如果是过去,他一定会让于静沐戒酒戒烟,因为那些对人体的伤害太大了,但现在他选择妥协。
精神上承受痛苦时,健康的身体是多余。
得到许可,于静沐高兴地蹦跶到陈进航身前,把人紧紧抱住,再享受一番陈进航轻抚她脊背带来的满足感。
突然,她听到一声兴奋的“沐沐!”
循着声音望过去,她回忆一秒,想起那声音的主人是她大学时谈的那个给她戒烟的前男友——卫澈。
于静沐放开陈进航,朝他礼貌一笑,“好久不见,卫澈。”
陈进航也闻声转过身来。
“没想到真的是你,刚才我瞥见个人影还不确定呢。”卫澈和大学时一样没心没肺,侧头向身边的女人介绍,“这是我大学时候的前女友。”
随后看向陈进航,问:“这是你现在的男朋友吗?”
不等于静沐回答,陈进航朝那男人微微颔首,浅浅笑道:“是丈夫,我们已经结婚了。”
说话间,陈进航平淡的目光已经不动声色地把卫澈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穿着打扮、身高体型、长相轮廓,尤其是左眼角下并不明显的痣,被他尽收眼底。
陈进航猛地了然什么,喜悦之情在心底扩散开。
寒暄几句后二人离开,陈进航立马把于静沐拽到就近的货架前,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温柔,细腻,缠绵。
趁着换气时,于静沐笑吟吟地调侃:“装什么纯情?”
陈进航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找替身好玩吗?”
于静沐听得一头雾水,刚要去问,嘴唇又被堵住。
炽热,猛烈,不放过她口腔一分一毫,令人沉迷。
还好他们所在的是宠物用品区,顾客鲜少,于静沐背后货架上的狗粮也很应景。
陈进航的手臂慢慢环上她的盈盈腰肢,于静沐连忙把它拍开,扭头逃离他热情的吻,小声说:“不要在这里。”她的唇被吻得发肿,“吻太久了。”
陈进航饶有兴致地逗她:“那在哪儿?”
于静沐惩罚性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娇笑着说:“家里啊。”
……
除却悲哀的身世,陈进航的人生至今也算平坦顺遂,高考状元,最高学府,毕业直接入职研究所,住的公寓也是单位安排的。
和于静沐相比,他仿佛一直活在象牙塔里。
安保设施形同虚设的小区,破旧不堪的楼房,变形到关都关不上的铁质单元门,贴满小广告的楼道灰墙。
陈进航从没想过,帝都也会有这种地方。
纵使内心苦涩发痛,陈进航面上仍然不显,跟在于静沐身旁进了看上去随时有可能发生故障的电梯。
出了电梯,迈进家门,陈进航反腿随意踢上房门,手搭上于静沐肩头,把人一转,便俯身贴上她的唇,左手扣在她后脑,柔情地抚摸她顺滑的长发。
他吻得细密而绵长,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甜蜜又欢喜的情感蔓延在交缠的唇舌间,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之味。
他终于可以把人锁在身边,让她在他的庇护下永远平安。
于静沐也不闭眼,被亲得泛红的狐狸眼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观察他情动时的禽兽模样。
陈进航轻松将她从地上抱起来,一双细腿分别环到自己腰间,这是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的动作,熟练又默契。
感觉到陈进航温热的大掌抚在她后颈,轻轻柔柔,于静沐往后一躲,笑着嗔他:“说了回家做,这里都是灰!”
不知名的情愫在陈进航幽深的眼底涌动,他与于静沐额头相抵,嗓音是别样的沙哑:“那我们站着。”
于静沐俏皮一笑,捶他肩膀,“混蛋!”
除了解锁新地图之外,这次本该和过去每一次一样,仇恨在刺激与禁忌中消弭,依恋彼此身体和灵魂。
然而陈进航被确认到心意的甜蜜冲昏了头,一向沉稳严谨的他竟没有注意到房门并未锁好。
情到浓时,陈进航觉察到怀里的人身子骤然一僵。
于静沐忽然失去力气般站到地上,双眼失神地怔怔望向某一处。
随即,一声尖利的女音传来:“于静沐你可真行,在外面养小白脸不给家里寄钱!”
陈进航疑惑地回头,一看来人,薄唇一翘,笑了。
然后转过身来,双臂环住于静沐身子,将她背后的扣子扣好,再不紧不慢地给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前襟,最后才把自己整理好。
对上陈进航探寻目光的那一刹那,陈清也是一愣,谩骂的言语忽地卡在喉咙里,呆呆盯着眼前的一切。
意识回笼,陈清惊疑不定的双目瞪得老大,厉声大喊:“于静沐你贱不贱?什么男人你都睡!”
噩梦变成现实,陈清终是找上来了。
于静沐只听得到陈清的声音,听不进去话中内容,情绪失控地吼道:“滚!你滚!”
“你还我爸爸!”
“我要我爸,你还我!”
见到陈清的那一刻,她脑海中只循环着一个念头:于林刚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入狱,是不是陈清和田志统动的手脚?又为什么会突发脑溢血,会不会知道了他俩的烂事?
于静沐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却还是执拗地要踱步到陈清跟前质问。
陈进航护她在怀,两只手臂在不弄疼她的前提下把人牢牢锢住,不让她移动半寸,并安抚性地轻吻她发顶。
这场景令陈清震怒不已,啐了一口口水,食指指着于静沐,粗鄙的言语从她满是干纹的嘴唇里机关枪似地突突突冒个不停,冲过来要拉开他们。
陈进航的眼神缓缓移向陈清表情狰狞的脸,淡然一笑,从容道:“别来无恙,小姨。我父亲最近身体还好吗?”
话一落下,窄小的屋子顷刻间安静下来。
仅这一句,于静沐便知道陈进航又发病了,她抬眼去看他的面庞,只见他幽黑的眸中闪烁着凛冽的暗芒,唇角抿出的也是冰凉的弧度。
“小姨”、“父亲”两个词使于静沐大脑一片混沌,陈清是她妈妈,陈进航叫陈清“小姨”,他以前是她的“表哥”,如今又是她法律上的丈夫……
于静沐想得一阵头痛,她拉着陈进航的袖子,求救般地说:“陈进航,我不要看见她!我不要看见她!”
陈进航握了握她的手,温暖的触感从掌心蔓延至心底,于静沐慢慢安定下来。
于静沐麻木地看着陈进航大跨步走向陈清,用力抓住她的一只胳膊,把骂骂咧咧的陈清带出了屋子。
失去唯一至亲于林刚的于静沐早已心冷成灰,陈清根本不算她妈,她没必要去管陈进航对他的仇人做什么。
再说他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估计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就算做了,也是陈清欠他的,咎由自取罢了。
……
陈进航一路把陈清拉到安全出口楼道里的一个角落,猛然一松手,陈清一个趔趄撞到墙上,发福的身子上臃肿的肉一颤一颤。
站稳身子后,陈清难以置信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他的面容和身量同十年前几无二致,只是更成熟了些。
可丝毫不见过去他在家里乖顺的、听话的模样,周身尽是令人胆寒的阴狠气息。
偏偏他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看她时因身高差而垂着眼,长睫下的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面对陈进航,陈清无法像对于静沐那般粗俗,她自嘲地笑了笑,问:“我害死你爸妈你就要报复到我女儿身上是吗?”语气平静得出奇。
陈进航站在她对面,身形高大的他投下的阴影将陈清全全包住,如牢笼一般,令她喘不过气。
陈进航静静听完她的话,抬了抬隽眉,困惑般地问:“怎么能说是报复呢?您忘了您当初是怎么对小沐的?是小姨您亲手把她推到我这里的呀。”
一口一个“小姨”、“您”好不讽刺。
此话一出,陈清像被人踩到尾巴的老鼠一样,恼羞成怒地歇斯底里道:“你个畜生!好歹你们做了近二十年的兄妹,你也下得去手!”
陈进航听得无聊,身子懒散地半倚在墙上,盯着陈清因衰老而浑浊的眼睛,浅浅笑道:“小姨,这么大年纪了,还是积点口德吧。”他语气坦然无比,“何况我和小沐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这句话从自己养大成人的“外甥”口中说出太过惊人。
陈清整个面部肌肉都在抽搐,连带脸上的沟壑更深,凄厉大吼:“你是变态吗?!外面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睡自己的妹妹!我要告到你们单位,让你身败名裂——”
“这时候知道护犊子了?”陈进航讥讽道,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拍下的结婚证照片,举到陈清面前,“不过,我们是合法的。”
陈清瞪大眼睛瞧着那照片上的人和名字,如遭雷击,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陈进航收起手机后,陈清才回过神来,撕声唾骂:“乱伦!你们这是乱伦!”
而后抬手一挥,就要扇陈进航耳光。
陈进航反应极快,迅速把她抬起的手臂截住,也不顾陈清是长辈,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几乎要把骨头捏碎。
他敛了笑,面色寒得骇人,声音阴沉可怖,“你好好想想,乱伦的是我和小沐还是你和田志统。”
陈清哪儿见识过他这副模样,看着他泛着杀意的阴骘眼神,以及言辞直白的拆穿,一下子被吓得懵掉了。
长辈的腌臜事,从小辈口中说出来,是那样不堪入耳。
僵持了许久,待陈进航发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紊乱时,才放开陈清的手腕,他闭目深呼吸数秒,冷淡地说:“陈清,我跟你费这么多口舌,就是为了让你清楚,现在只有我是小沐的亲人。”
他冷冷一笑,“以后不要再来找她,不然旧仇新恨加一起,你可能要陪田志统一起在监狱里安享晚年了。”
……
回到出租屋,陈进航看见于静沐正坐在凳子上发愣。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爱怜地抚摸她头顶作宽慰,轻声说:“她再也不会来了,没事了,小沐。”
于静沐抬眸,与他泛着柔意的目光相对,不着边际地问:“我们以前是兄妹,是吗?”
这问题问得陈进航微怔,这不像是她会问的问题,且语气像小朋友一样迷茫,转念一想她许是被突然找来的陈清吓到了,才说这种话。
“嗯,”陈进航握住她双手,点点头,“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是夫妻。”
于静沐不解地歪头,“可是兄妹结婚,不会很奇怪吗?”
闻言方才陈清口中的“乱伦”在陈进航耳边回荡,他目光深了深,片刻后又平复下来。
陈进航捏捏于静沐脸颊上的肉,缓慢地,以一种温柔到诡异的语气和她说:“我的傻妹妹,你不知道吗?神话里的女娲和伏羲,还有希腊神话那些,还都是亲兄妹呢。和他们比起来,我们算什么?”
于静沐脸上终于浮出笑意,“是啊,我们也没有血缘关系,你可以又当我哥哥又当我丈夫。”
陈进航起身揽她入怀,柔声哄她:“好了,不用再胡思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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