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再也不会找来,一切尘埃落定,于静沐和陈进航也可以过上平常的夫妻生活。
没有人知道他们过去的关系,除了他们自己。
兄妹也好,夫妻也好,连接彼此的都是爱,何必分得那么清呢?
纵使无法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身为成年人,还是要继续工作。
翻译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于静沐常常出入研究所,和陈进航举止亲密,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了陈进航有个漂亮可爱的小女朋友。
这日,于静沐又带着一些资料来研究所核对。
陈进航在忙实验,这回是由刘森来和于静沐确认翻译内容。
除却工作内容,刘森总有意无意地和她打听她和陈进航的一些私事,这让于静沐很不适,尽量快速核对完就离开了。
走之前,她上了趟洗手间。
研究所的洗手间和吸烟区离得很近。
出来的时候,于静沐听见吸烟区那边传来刘森的男高音。
话里还带她名字,她嫌恶地想一个男人还在背后八卦别人的事,真low。
却又因为自己是八卦主角,不由得驻足听了听究竟在讲些什么。
“刚才那个小翻译过来和我核对工作了,模样是真不错。”刘森说。
另一个男人附和:“是啊,她是小陈女朋友吧,真羡慕啊。”
“有什么可羡慕的,要我说,我那师弟挑女人的眼光也太差了。”
“怎么这么说?”
刘森哼哼一声,“廖老看上他当女婿多久了,愣是不松口,最后就找了个小翻译。”
“是啊,如果和廖桉在一起,那以后发展不说开挂吧,至少肯定比普通人顺不少。”
“我也是不明白,一个年轻有为的科研人,和没什么发展的小翻译,在一起能维持多久。年轻时还能说有爱情吧,年纪大了都是柴米油盐,哪还有爱啊,到时候小陈后悔都来不及。”
“也不一定吧,两个人还没结婚呢,小年轻谈谈恋爱,未来的事谁说得准。”
比较、攀比、衡量、选择、未来。
呵,又是这些。
和过去亲戚聚会时的谈论有什么区别。
她永远矮陈进航一截,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于静沐把高跟鞋踩得极响,返回到洗手间,照着镜子补了补刚才听人说话时咬花的唇妆。
从镜子里,她依稀在自己脸上看到陈进航的影子,从容不迫,风轻云淡。
可那些话就像一根刺,扎进指甲缝里,伤口小到找不着,却痛到骨子里,比用刀插在心脏里还要疼。
年少时的阴影,终会伴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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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回过后,陈进航天天尽量早早完成工作,争取按时下班。不仅是由于担心于静沐的精神状态,还有一部分是享受她对他的依恋。
一如往常,这天陈进航也是晚上五点三十分准时到家。
一开门,便看见于静沐一张明媚笑颜,身上还穿着围裙,一副迎接丈夫回家的妻子装扮。
她在家从不下厨,更没有穿围裙的机会,这一下使陈进航眼前一亮,但也不得不说贤妻良母的打扮并不适合她。
不过没有男人能拒绝美丽贤惠的妻子接自己下班的画面,饶是成熟沉稳如陈进航也不能免俗。
他心下一暖,张开双臂就要抱住她亲吻,于静沐却如调皮的小猫一般灵活地一躲。
于静沐的笑容总透着一股媚意,她扯着陈进航的衣摆往厨房的方向走,说:“我们公司食堂的沙拉特别好吃,一直想给你尝尝,今天试着做了做,味道尝着差不多,你也赶紧来试试。”
甜蜜之意浸透了陈进航的整颗心,不光是因为于静沐的温柔,更多是因为她看上去鲜活无比,有在伤痛中慢慢走出来。
陈进航跟随于静沐的脚步来到厨房,沙拉被她放在厨台最里面靠墙的角落。
陈进航先一步走过去,尝了一口,甜度适中,口感舒爽,他回过身刚要好好夸赞一番,却被于静沐堵在了角落。
她的身体几乎与他相贴。
方才脸上温暖的笑容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阴沉之色。
陈进航不免担忧,柔声问道:“怎么了,小沐?”
下一秒,于静沐飞速拿起厨台上的水果刀,抵到陈进航颈侧。
虽是水果刀,但那刀锋利非常,用它来削水果总是能把皮削得又快又薄。
之前买来的榴莲,硬邦邦得用菜刀都切不开,最后愣是用这水果刀切开了。
陈进航面色不改,平静地想要从于静沐的表情中观察她是怎样的心态。
她深深地望着他,幽暗的眼眸中悲凉、无助、失望聚集成彷徨落到他眼底,却又像想透过他去找寻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最依赖他的吗?
陈进航心慌意乱,不是因为于静沐的动作,而是因为她虚无缥缈的眼神,带给他他又要失去她的感觉。
他尝试着抬臂抱抱她,可见他一动,于静沐立马警觉道:“不许动!”
陈进航只得顺从地将胳膊收回去,垂目看着她,淡淡叮嘱:“小心点,别伤到自己。”
相处了这么久,于静沐还是不能全然相信陈进航,他的叮嘱入她耳中,像是暗讽,再一次击到她被人踩碎的自尊心。
于静沐的手轻轻一动,刀刃从颈侧移到突出的喉结处,她如小孩子拿到新玩具一般,新奇地以刀尖描摹喉结的轮廓。
冷气森森的刀身映出的是女人轻抿的红唇。
吸烟区里男人们的谈话不停地响在她耳边,从冗长的对话中于静沐只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陈进航不爱她了,就会离开她。
一段压抑的安静过后,于静沐终于开口询问:“陈进航,爱不爱我?”
她扬起脸,空洞无光的眸中有执着与期待一闪而过。
陈进航不答,只是默然望着她布满细小血丝的眼。
他不知道于静沐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但他无法像她一样轻飘飘地把“爱”字说出口。
因为他的爱里包含着太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仇恨,自私,绝望,占有,偏执。
这让他无法在清醒时,面对于静沐坦坦荡荡地将“爱”说出口。
陈进航默立不动,静静注视她许久,唇边浮起一抹浅浅的笑。
于静沐立刻去看他眼睛,但他漆黑的眼眸如寒潭般深沉,隔着镜片更是迷离,她怎么都看不穿那到底是什么一种情绪,那抹笑便自然而然地被她默认为是嘲讽。
于静沐的脸色又寒了几分,一种愤恨与失落混合的复杂情绪袭上她心头,逼迫着她把刀更贴近陈进航喉管处肌肤几寸。
陈进航依然不躲,任她肆意动刀。
利刃划破薄薄的肌肤,有血珠渗出来,滴到冰冷的刀身。
陈进航仍然平和地望着于静沐虚白的脸,他知道她舍不得。
不愧是陈进航,一如既往地诚实,于静沐难过地想,哪怕是死也不会说好话给她听……
于静沐学着他一贯平淡的语气说:“你就是不爱我对吧?不然你同事怎么都不知道我们已经结婚了?”
她学陈进航终是学不像,开始还平缓的语调逐渐升高,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竟还破了音。
陈进航张口说了什么,于静沐没有听进去。
她拿刀的手忽地垂落下去,怔然地一步步后退,低声喃喃:“他们都觉得我配不上你。从小到大都是……没意思,真没意思。”
她的眼睫低垂着,整个人失去色彩般死气沉沉,握着刀柄的手越来越紧,嘴里仍说个不停:“没有人爱我,你们都会离开我,太没意思了——”
说着,她抬起左腕,拿着刀的手倏然就要往上面割。
电光火石间,尖刀掉落,于静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摁到了厨台上。
陈进航欺身死死压住她,压到快喘不过气,可这种窒息感带给了她莫名的快乐和满足。
但于静沐双眸依旧黯淡,她动动唇角,笑了下,“陈进航,你真是畜生,不爱我还要睡我。”
陈进航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阴郁的墨色几乎占满眼底,问:“为什么要说‘爱’呢?你说了就代表你爱我吗?”
这段时间来,纵使于静沐亲口说过爱他,他也从未相信过于静沐是真的爱——因为她告白的时间点太微妙,他认为她对他大概率只是依赖,但他不在乎。
他只要每日清晨醒来,夜晚睡前,身侧躺着的人是她。
他要亲眼看着,她在他怀里慢慢体会到被爱的温暖。
“可是你连‘爱’都不愿意说,”于静沐眯起眼,狐狸般谨慎地观察他神色,“甚至都不敢告诉别人我们结婚的事。”
一瞬间,陈进航突然明白了什么。
丝丝光芒渐渐点亮陈进航墨黑的眼瞳,随后眉眼和唇角一点一点弯起弧度,最后一个天使般温柔的笑在他脸上绽开。
他低低笑着,垂下头,附到于静沐耳畔,一只手轻抚她额头碎发,悠然道:“吃醋了直接告诉我就好了呀,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于静沐听得莫名其妙,蹙着眉矢口否认道:“我没有。”
顺着她因说话而翕张的嘴唇,一个吻落了下来。
于静沐来不及挡住,也挡不住。
温热柔软的触感掐断她所有思绪,她没办法思考,没办法探寻,没办法确认。
能做的,只有一步步陷进去,陷进那绮丽旖旎的旋涡之中。
爱是能感觉到的吗?
从可触及到的体温,从顺着她意的频率,从恰到好处的挑逗。
而不是只顾自己快活。
云雨过后,天空能否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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