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尧身边的人都知道她脾气, 虽然看起来如水柔软,其实充满韧性,说一不二。
陈慕很震惊所谓的“野男人”, 心情紧张,难不成他不在的时间里,有哪个男人走进她心里了吗?
他想问又不敢问, 欲言又止, 心绪被秧纥的哭声搅得越来越混乱。
秧纥是个孤儿, 被陈慕收养后经常见到叶青尧,被她表面温柔迷惑, 逐渐对她产生母亲的依赖,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 就喊了叶青尧阿妈。
叶青尧对任何事物都清心寡欲,没有特意去纠正,秧纥就大着胆子, 真把她当成了妈妈。
这些年陈慕经常会恍惚, 总觉得他们就是温馨幸福的一家三口, 现在梦碎,他有些慌乱无措起来。
秧纥痛哭哀求, 嗓子都哭哑了, 身体害怕得颤抖, 可叶青尧冷漠品着茶, 毫无从前的怜惜和温柔。
陈慕忽然有些不理解,秧纥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
“青尧, 要不就原谅他一次……”陈慕是知道叶青尧脾气的,求饶的话说得格外艰难。
秧纥停止抽泣,轻轻打着嗝期待的看着叶青尧。
叶青尧放下茶杯, 双手合拢叠放在膝盖上,静静看着陈慕,直将他看得心虚,目光闪躲。
秧纥又打算用哭来解决问题,提起精神准备嚎,叶青尧淡淡瞥过来一眼,将他的哭声扼杀要喉咙里,吓得他大气不敢出。
陈慕同样不敢再求情。
这事尘埃落定,谁也没能改变。
空寂发现出去一趟回来的周宿心情变得很好,眉宇间的阴郁气散掉很多,躺在院子的摇椅里晒太阳,模样慵懒轻松。
“周先生人逢喜事精神爽?”
周宿但笑不语,算默认。
他真没想到叶青尧会因为他而批评自己的儿子,也许他在她心里也不是那样可有可无。
“心情好的话,跟我一起见见我的那位老朋友。”
周宿挑了挑眉:“她在这?”
“是啊,她难得来一趟,你可不要错过。”
周宿讽笑:“听你这话,仿佛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空寂笑了笑:“的确是,你从前还夸她画好,字好,茶好,怎么?现在态度改变了吗?”
周宿双手托后脑勺,腿搭膝盖,声线懒洋洋:“我遇上了更好的人。”
空寂“哦?”一声,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就算你朋友再好再优秀,也比不过我认识的那个姑娘惊才绝艳,举世无双!”他从来不会这样夸一个人,还是用种骄傲和炫耀的语气。
空寂摸着佛珠轻笑,“周先生看起来很喜欢她。”
周宿没有否认,因为确实如此。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眼里笑意深邃几分。
“我要为我的朋友说句公道话,她同样惊才绝艳,举世无双。你见过就会知道。”
周宿拧眉不大高兴,叶青尧就是最好的!
他不信还有人比她更好。
“行啊。”
他坐起来,充满挑衅:“我跟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配用惊才绝艳,举世无双来形容。”最重要的是,也配和叶青尧相比!
空寂被他这副模样逗笑,这样急切想证明自己喜欢的姑娘就是最好的周宿,真是很让人陌生,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那走吧。”
空寂在前面带路,偶尔回头瞧周宿,能看出他兴致缺缺。
“周先生让我越来越意外了。”
“怎么?”
“从前的你对异性饱含兴趣,怎么现在要你去见一个姑娘,就像在逼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一样?”
的确已经成为他不喜欢的事。
从最开始因为叶青尧而无法触碰其他异性,到后来接连产生种种奇怪的症状,他曾经试图反抗,却都收效甚微,直到明确自己的心意,接纳自己的心意后,他的不适才消失,却也彻底失去了对其他异性的兴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会再去看除叶青尧之外的女孩子,不会再去观察他们是否婀娜,是否有趣,是否能讨自己欢心。
“无趣。”
空寂问:“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是个有趣的人吗?”
反而不是。
周宿笑了笑摇头:“她更加无趣。”
“那你为什么喜欢?”
是啊。
为什么。
明明她不会讨人欢心,总和他唱反调,还把他气出一身毛病,性情冷漠叫人琢磨不透,看那条毒蛇的眼神都比看他温柔,可他就是喜欢啊,喜欢得对她生不起气,怎么折腾他都奇怪得怨不起来,似乎是报应,他注定要被她欺负。
“可能我贱吧。”
空寂诧异地看他。
周宿耸肩,浑浑地懒笑。
他们走到后院禅房,迎接而来的是满园红枫叶,寺庙黄墙褐瓦,檀香回荡,梵音洗涤心灵,天朗气清,太阳晒得人舒爽。
周宿忽然想到了叶青尧,她应该会喜欢这里,躺在藤椅里抱着她的猫看书,别提多么闲情逸致。
周宿决定以后要为她准备许多不同的院子,不同的地方框不同的景,像眼前这样的红枫叶得有一个,荷花池塘要有,竹林要有,沾了风雅的事物都和她极其相配,都想送给她。
他想得入神,唇角微牵,空寂看破不说破,“周先生,就是这里了,我的朋友就在里面。”
周宿啧笑:“这么神秘,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沽名钓誉的人,竟然配和……”他一边不留情的损,一边推开门,看到屋里的姑娘,一身烟色道袍,木簪挽发立在窗外红枫叶前提笔作画,抬眸看来,清风自动,一下子锤动周宿的心跳,乱了章法和频率。
他怔怔的站在门外,没有来得及说出的名字和眼前人重合,是叶青尧。
那窗外红枫叶锦簇如花团,随风摇曳,似乎争先恐后想得到她的青睐。
叶青尧手腕提笔,半截如雪手臂露在外头,而她正在画的桃花不及她眉尖一点朱砂艳丽清绝,哪里来的沽名钓誉,分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近在咫尺,人在灯火阑珊处。
“周先生,这就是我和你一直提起的,我的朋友,云台山云台观……”
“叶青尧。”周宿看着她,替空寂补上没说完的话。
“你知道?”空寂其实已经猜到些什么,明知故问起来。
周宿没有理会空寂,直愣愣看叶青尧很久,准备在看够之后别开目光,也好装出点淡定来,但见了鬼的怎么也看不够。
他起初觉得丢脸,后来破罐子破摔,放纵自己,直勾勾盯着她。
有什么不可以?
他本就喜欢她,喜欢得无法自拔,更何况现在还知道她就是那个一直在无形中影响自己的人。
缘分这样早就注定,周宿莫名生出一点甜蜜,但想到她却已经属于了别人,心里又开始泛苦。
“叶坤道不在家里陪老公,跑到这里来画桃花?”他语气嘲讽,充满拈酸吃醋的嫌疑。
空寂诧异:“叶坤道什么时候结婚的?”
周宿愣了愣,一时半会儿没太反应过来,难道他们关系这样好,结婚都没通知过空寂?
叶青尧搁放好画笔,拿起桌上的菩提松松执在手心里,“不进来吗?”
空寂率先进屋里,好奇地继续问她:“坤道不是一直单身吗?”
周宿心口震了震,惊喜交加,猛然看向叶青尧。
叶青尧淡笑,默不作声。
“你单身!?”周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沙哑抖动的声线,那是不可抑制的欢喜和激动。他雀跃奔向她,险些被门槛绊得摔倒,这会儿顾不得面子。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老公,没儿子!”
空寂观赏完周宿的喜形于色,笑着开口:“周先生,没有结婚的人哪里来的老公和儿子。”
是啊。
是啊!
周宿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亮,这一刻成为他活到现在最开心的时刻。
开心之余,他很快紧张起来,既然她没有结婚,那她和陈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共同扶养一个儿子?她是不是喜欢他?如果不喜欢的话,又会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周宿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问的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其实也说不上骗,她只是从来没有否认和解释过,这其实极其符合她的性格,不在意别人把她想成什么样。
叶青尧看向他,并没有回答,可眼神已经很明白,似乎在说:为什么要和你解释,有什么理由。
“好吧。”
周宿的低头和妥协让空寂看得一愣一愣,他想不到原来他们俩的相处方式是这样,倨傲如周宿,竟然委屈可怜得像条被训化的犬,刚才进门前有多么嚣张,现在就有多么好拿捏。
他用手指轻轻勾住叶青尧的菩提串,叶青尧看向他的手,听到他试探的声音:“秧纥……其实我也挺喜欢的,我跟你一起扶养怎么样?我可以给他更好的条件。”
他就差说:你能不能别和陈慕在一块儿。
叶青尧收回被他撒娇般祈求的菩提串,周宿却又开始抓住她的袖子。
“好不好?”
叶青尧淡淡答:“秧纥现在已经不是我干儿子。”
周宿一愣:“为什么?”
他想到秧纥那句“野男人”,忽略这是一句骂人的话,噙笑俯身去瞧叶青尧平静的面容,从她眼里寻找自己的影像,唇角勾弯,嗓音充满愉悦,“因为我是不是?”
如果他想的话,其实完全可以用这张俊昳漂亮的脸去勾引任何一个姑娘。叶青尧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这男人长得过分精致了一些,但完全不为所动。
“周先生。”叶青尧想劝他有些自知之明,周宿忽然发问:“要怎么才能勾引到你?”
他笑得潋滟,充满诱惑力:“秧纥说我是你野男人,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的我才能名正言顺?”
叶青尧伸手想推开他,周宿反倒握住她伸来的手,沙哑轻声如耳语,“我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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