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数月间北方战情军报不断的从东北、西北及正北方传来,战况确如此前预想的相差无几:因魏王先行领军自魏州出发,急行一日一夜便赶至幽州,但还未等兵士集结完,幽州守军就看到城外有大批难民自蓟州而来。经询问得知,突厥驱赶三州难民至蓟州致使蓟州城内已无半粒粮食,松漠与契丹首领对此事极为恼怒。在得到武朝已派兵援蓟的消息之后,二部人马趁机把蓟州城内能拿动的、有用的皆哄抢殆尽。后因忌惮武朝大军反击报复,二部首领对回纥传来的将俘虏的蓟州守军全部杀光的密信置若罔闻,留下一窝狼狈不堪饥饿难耐的武军俘虏面面相觑,之后便退回东北深山的丛林。
于是东北方战场算是未动干戈便结束战局,魏王传令命幽州城军护送粮食及难民重新返回蓟州,修建城池巩固防线,而他直接率三万军士转道前往代州城外驻扎待命。
西南战场,茂州将领接到传令后领军驰援都州,与此同时在吐谷浑部西线,素来与其有摩擦冲突的吐蕃多弥部趁吐谷浑与回纥联军攻下都州无暇自顾,当即出兵将吐谷浑西部领地一举侵占。这个消息传至吐谷浑首领手中时,几日前从西京出发的林晏之一行人,一路奔袭至党项,已与首领拓跋氏达成攻守同盟的共识,一时间南面党项也虎视眈眈。
吐谷浑欲借回纥兵力掉头回击多弥,在遭到拒绝后二部首领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联军战略分崩离析。待听闻李嗣率领十万武朝大军直逼北方战场时,回纥骑兵部队当即撇下吐谷浑朝丰州进发,吐谷浑首领见此当即派使者至都州与武朝协议停战。
莺莺小部如松漠如契丹再如吐谷浑,在此次突厥战役中不仅未取得实质性好处,反而弄得自身进退两难、俯首求和。趁此良机,都州与茂州城军一路深入北部,顺势收回了凉州、沙州与伊州。
最后的关键之战就在武朝的正北方草原,待庆王十万大军全数到达灵州之后,回纥骑兵部队竟连夜返回北部与十五万突厥大军汇合,两军分别在灵州、丰州城外驻扎稍作调整。十万武军与二十万突厥军,实力悬殊之下战机一触即发,就在这时有位不速之客在武军帐外求见庆王李嗣。
“何人求见?”站在营帐内盯着地形图的李嗣听完亲兵报告问道。
“来人之说有要事求见王爷,他说事关梵净斋传人···”李嗣听到是芜莲的事猛然转身立刻命亲兵将人带进来。
不多时,亲兵便带来一人。那人一身布衣打扮方脸剑眉,年岁比李嗣略长,仔细观察还隐约能看到那人袖口还沾有血迹,李嗣心有疑惑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江湖阴葵派代门主寒肃。”那人恭谨的行礼道。
李嗣对阴葵派这个江湖门派略有耳闻,但他作为皇子一向与江湖甚少接触更谈不上恩怨,此人来军营提出梵净斋一事让他甚是诧异。关于芜莲的身份虽然皇兄怀疑,他却是一直深信不疑,但因为事关重大他并未向外透露。
见他不说话,寒肃直言道:“几日前,江湖传言:北方战乱朝堂不振,梵净斋传人已然下山。”听到梵净斋李嗣挑眉冷对,对面之人继续说道:“百年以来,江湖人皆知阴葵派与梵净斋互为宿敌。梵净斋为正道,于乱世择天子;阴葵派属异徒,扰世人乱纲纪。但这些都是外人妄下的定论,在下不愿再被世人误解,为门派长久考虑,若继任门主在下愿带领众人弃暗投明。”
“既有返正之心你该去地方刺史先行言明此事,之后由刺史上表天子,再由天子定夺。这里是战场,而我现在是主帅,你来见我何用?”李嗣问道。
“在下有心做此事也定然做了些准备,听闻梵净斋传人下山在下一路查探,不巧在西京城外遇到一行人刺杀那人···”
“你说什么?追杀?来人!”见李嗣听此反应激烈,寒肃心想自己果然猜的没错:“王爷莫急,我即已有意投靠正派,便出手将那追杀之人引开,纠缠多时后方助那人逃脱了。”
“那王妃怎么样了?”李嗣着急的出口问道。
“王爷的意思,庆王妃就是梵净斋传人?”寒肃试探的问。
李嗣听他如此问想必芜莲应该无事,他点了点头,心想为何芜莲的身份会传至江湖,是否是因为她选择嫁入王府才引来杀身之祸?那皇兄是否知道此事?李嗣心中有很多疑虑,想到此时他远在北方抽身不得十分气恼。
“王爷,在下来求见正是为王妃安危而来。想必王妃嫁给王爷已是违背了梵净斋的门规才遭追杀,但天子登基大势已定,在下想为王爷献上一计,保王妃安危一劳永逸。”
李嗣看着寒肃一脸凝重的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寒肃抬头正色道:“在下希望此事之后,庆王能以朝堂之名为阴葵派正名,也请王爷允许寒肃跟随您建功立业保阴葵派千秋。”说罢他双手抱拳跪在李嗣面前。
李嗣沉思良久,若他此时即刻回西京,只需给芜莲换个名字身份,将她风光娶进王府并多派人保护便能掩人耳目。若皇兄知道此事,想必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但传信回宫需几日,这来回的时间太分散他的精力。现在敌我二倍军力之差,即使突厥军心再不稳,从人数上他们几乎没有胜算,李嗣之前确实有些轻敌。自两军对峙以来,突厥军训练有素,各部落之间还未有分散的迹象,料想在东北西北战事之后,突厥军迫切的想在北方战场大展拳脚赢回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不可能此时离开战场,所以李嗣示意寒肃说下去。
见庆王似乎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寒肃高兴的言道:“在下自小习武,对兵事也有一些见解,相信定能助王爷取得突厥大捷。”见听他说完李嗣并无反应,寒肃想了想立刻补充道:“王爷若想护住王妃,在之后不在一时。若王爷答应在下提的条件,那明日在下便快马加鞭赶回西京并在江湖上放出风去:说我阴葵派门主将与梵净斋传人决一死战,此举定能引出那些追杀之人前来刺探。在下来之前已命人找好了一具女尸,经过易容,那人面容与王妃并无二致。待到决战之时,在下另找一身形相似之人先纠缠一番再趁乱抛出提前准备好的尸体,相信那些追杀之人看到如此场景便会以为王妃已被阴葵派击杀毙命。”
像是不愿听到毙命二字,李嗣怀疑的问道:“你有信心能骗过那些追杀之人?”
“此事还需要王爷手书一封,将刚才所说告之王妃,若王妃能在招式上指点一二并能将贴身之物交予在下,那便再无纰漏。”寒肃恭敬的说道。
李嗣在帐内来回走了几趟之后,当下决定就先按寒肃所说行事,就算江湖上看出漏洞但也算为他回西京争取了时间。他走到书案前亲手写了一份信交给寒肃:“你将此事办妥之后便来军营,我倒要看看你这一门之主能有何能耐。”
“是,在下先谢过王爷的知遇之恩。”寒肃说完便转身要离开,但他身形一滞转头又道:“阴葵派素来行事乖张,在下对说服门派老人并无十分把握。虽然王妃之事已安排妥当,在下也决定跟随王爷,但战场生死天定在下刚有一子,名寒塘。若我身死沙场烦请王爷能照顾一二。”
在此之前李嗣认识的江湖人不多,在他眼里那些人大多丧心病狂,为达目的杀人越货不折手段,见到寒肃后虽然他少有杀戮之气,但李嗣对他也并无好感。或许是因为自己也很快会有孩子,听完此番话李嗣却对寒肃很有改观,就算背负偏见也无谓无求,但心乎爱矣终无日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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