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关中驿道,蜿蜒曲折,荒无人烟,时而断木横路,时而乱石当道,时而又浊流隔阻。路两边老树残枝,荒草萋萋,受惊而起的怪鸟不时扑楞楞地窜入阴云四布的天空。一行人日夜奔波终于在五日后进入灵州地界,李询下马手摸着“灵州”的界碑,眼望着远处的城墙心中甚是感慨,他能想到当年那场战事,耳边似有遍地铁蹄咆哮、凄厉的鼓角声阵阵传来,战场上的士兵持矛掩盾穿行在生死一瞬。李询站在界碑处举目望远,黄沙倏忽二十载,故人已逝天地间。
这一路舟车劳顿加之时刻注意赤那的毒伤让白令精疲力竭,得知已到灵州城外心中狂喜:“现在马车一停我有点不适应,总感觉要颠起来看东西才能看得清,等到了城中就把此人扔给我母亲,我可是要好好睡个大觉···”想到马上就要解脱了,她顿时来了精神,喋喋不休介绍灵州城的风土人情,赵青从马车窗口看出去,满街熙攘热闹的场景映入眼前。
按照白令指的路,马车进城走了许久到了一家药馆门口,她命人将赤那抬进医馆后院,嘱咐李询赵青与寒塘三人在院中稍等片刻。闲来无事赵青围着院子里的药草架子绕圈,李询也跟在她身边指着那些正在晾晒的药材一一介绍。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我还未拜师之前曾跟着师父去山中采药,山中郁郁青松苍翠,悠悠白云高洁,青翠挺立之侧必有良药萌芽,你看这远志、甘草、厚朴等药材虽长的不起眼,但都是常见的良药···”李询手中拿起一捆发干的甘草递给赵青。
“哎哟,行了,别作诗了···院子里就三个人,小王爷不觉得太过招摇吗···”寒塘看着李询不停的卖弄终于忍不住在一旁抱怨道。
未等李询说话,白令带着一位中年妇人来到院子里,他上前迎道:“拜见师父。”
“询儿,快免礼,许久不见老王爷可好?”来人正是白令的母亲吕雍吕夫人,前日她收到女儿传信之后便一直在药馆等候。
“父王一切安好,只是此次前来有劳师父。”李询朝放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之后与吕雍一同进房间,吕夫人再次为赤那诊脉:“我已听灵儿说起那人的症状,从脉象来看确实不是什么剧毒,我尽快将解药配好令他服上三副药即可恢复。医馆后院少有人来,你可将他安排在此处多派几人看守。”
“好,有劳师父费心。”
吕夫人刚才心急病人,此时才注意到跟随李询身旁的赵青:“这是···?”
“母亲,这是王妃。”白令对吕夫人眨了眨眼睛道。
吕夫人欲上前行礼被赵青一把扶助:“夫人不必多礼,我与白令甚是投缘,您只当我是后辈即可。”
“白令?”原来白令原名白灵,是她父亲为了纪念灵州战事所起的名字,只因方便在外才化名白令,听完白灵的解释,吕夫人不免觉得幼稚,她一脸宠溺的对女儿说道:“灵儿,带庆王回白府吧,你外公在等着你呢。”
白府内,一进前厅白灵就看到厅上已坐满了人,上首坐着一位白发鹤颜的老人,他身穿一身玄袍正闭目养神,许是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老人睁开眼刚端起茶杯便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外公!”厅里人闻声转头看过来,她直接冲到华发老人膝下:“外公,您身体还好吗?今天迎接我的这阵仗也太大了吧···”
华发老人大笑着起身看着跟随她进来的几名年轻人说道:“今日外公可不是来迎接你的。”听此话白灵站起身站在老人身旁依次为众人介绍起来:“我旁边的这位华发老翁便是我外公,灵州最大的医药世家大家长吕老太爷,左手边这位是我父亲白大将军,右手边二位是灵州知名富商吕家二兄弟是也。”
众人听白灵如此调皮的介绍皆哈哈大笑,接着她又为吕家众人介绍了庆王、王妃与寒塘,见众人向自己行礼,李询赶忙上前扶住老太爷:“老太爷不必多礼,此番多有打扰。”
双方见了礼在厅中各自落座,白灵向吕老太爷叙述了他们此行目的和赤那的事情,因白将军原本就是灵州守将、吕家在灵州也算大家族,所以也对武朝政事颇为关注。
吕老太爷听完转头端起茶杯不想手一抖茶水撒了出来,白将军看到立刻说道:“岳父切莫为了回纥那帮蛮夷动气,二十年前把他们打的滚老家还不死心,看来他们是忘了被人追赶截杀的滋味···”白将军此言一出,脑海中浮现起二十年前的那段经历。
待下人将茶杯收拾出去,老太爷看着李询问道:“你父王可好?”
“劳太爷关心,父王一切安好。”听罢老太爷点点头不再说话。
“追赶截杀?我前几日刚听说爹当年智取灵州的英勇事迹了,想不到您这刻板严厉的外表之下也有一颗热血飞扬之心啊,什么时候也让女儿看看您当年威猛的样子。”白灵站在吕雍旁边笑道。
厅中众人听罢皆是相视一笑,白将军却面带尴尬之色说道:“当年之事是为父年轻太过鲁莽,要不是有老王爷及时相救,恐怕我早就···”
“白叔之英勇并不在鲁莽或否,当年那种境况下能以小失换得一城也值得我等后辈学习效仿。”李询出口回道。
“学习尚可说的过去,至于效仿嘛还是算了,你爹现在的身材很难让你再见他一展雄姿了···”吕夫人捂嘴揶揄,众人也都狂笑不止。
片刻后,吕老太爷发问道:“赤那之事,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李询略作沉思回道:“老太爷不必担忧,此次皇上派我前去驻守丰州,已是明确拒绝回纥求援,若无武朝这个大靠山,回纥想必不会轻易出兵攻打薛延陀。剩下的就是察尔干与塔拉二者相争可汗之位,赤那恢复之后我们即刻北上丰州,我已命人收集回纥消息,待确认赤那未有隐瞒我便向皇上请示暗中相助。”
“既是暗中相助,若向西京发信请示怕有不妥。”白将军思索道。
“白将军所言极是,我从丰州一路查探过来,除了秦州刺史赵戈之外,难保不会有其他官员与回纥有所勾结;若是消息被人截了去,那察尔干和塔拉之间势必血拼,论起马背上的势力,赤那怕不是那塔拉的对手。”寒塘说道。
“寒公子说的没错,而且回纥求援一旦被拒,丰州城兵力若有异动塔拉必定起疑。”
李询沉思片刻疑虑道:“若非回京请援,还不能调动丰州军力,那白将军的意思是?”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灵州守将是我心腹,可命他率卫军前去驰援。”白将军道。
“不错,丰州军震慑塔拉,灵州军暗中迂回相助,妹夫此计甚好。明日我再命城中药馆多备些药材和粮草,一定可助小王爷收复回纥。”吕家兄弟也附和道。
李询听完众人所说朝老太爷郑重行礼道:“如此便有劳各位,待回纥部事情落定我必向皇上言明此事。”
“当年老王爷率兵从突厥军手中夺回灵州,还救了朔儿一命全了小女姻缘,此恩在前,我吕氏愿助小王爷一臂之力。”吕老太爷沉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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