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白玉兰台事件之后,尤季和钱航对阿羽的态度,更加刮目相看。
阿羽和姬影从安华城回来以后,就在黎唐边境安顿了下来,除了一年两次回灵襄给鲁国公和王妃拜寿以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常驻军中,就连新年除夕,基本上也都是在营房里同军士们一起度过的,而这么一晃,很快就过去了三个年头。
在这烽火连天的三年时间里,荆虞霍三国为了争夺唐国的领土,大打出手、兴师动众,三国国力在连年的战事拖累之下,日益衰落,直到荆国一鼓作气灭了虞霍两国。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胜利者荆国刚刚攻破霍国都城,连庆功宴都还没来得及办的时候,原先一直隔岸观火按兵不动的羿国,却突起发难,以逸待劳,一举端了早已是空城一座的荆国国都。就这样,聒噪了四五年的七国大战,最终终于以羿国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从此之后,在九州凡界便只剩下了羿、鲁、梁这三个国家。梁国国小,不足以成势,如此一来,从前一直韬光养晦的鲁国,就不可避免地,成了强大羿国一统九州的最后一道障碍。
就在这段兵扰国慌的时间里,重任在肩的姬影,依如往昔,面上依旧看不出与从前有何不同,只不过,在对于手下军队的训练上,却明显加强了很多。每过一段时间,驻扎于鲁国辖境各处的军队,就会被分批换防到姬影手下,接受长达半年之久的魔鬼训练。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九州风云变幻之日,已迫在眼前。
淆恒纪四十七万三千六百五十年,天隼帝元拓继位二十一万八千七百六十六年,九州界兖朝三百一十九壬亥年,春,也就是姬影上逍遥山与阿羽重逢后的第五个年头,姬影趁着羿国刚刚攻陷荆国,元气未复之时,出其不意派出四十万骑兵,兵分两路,急速向西、向南推进。大将军徐枫率领的南部骑兵,在闪电般攻占霍国之后,立即西进,同姬影带领的西线骑兵南北协作,一起将同羿国的战场,从唐黎边界推进到前唐都安华城附近,打了羿军个措手不及。
姬影已是羿国一统天下的最后一道阻碍,无论如何,两国都势必将兵戎相见。姬影此举兵贵神速、先发制人,令鲁国本土远离战场硝烟,对于这一场同羿国长达数年的战征来说,无疑是取得了先机。
然而,就在鲁羿两国大战在即,姬影身上的担子重比泰山的这个关键时刻,阿羽,这个一直以来都没能给姬影帮上多少忙的夫人,却忽然给他添了一个巨大的乱子
紫羽,莫名其妙地,突然病倒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初时,她只是觉得全身无力、食欲不振;到后来,就会经常头晕眼花、恶心呕吐;直到最后,身上的仙力都消散得所剩无几,整个人完全蔫了,整日躺在床上爬不起来
这病,阿羽原本一直都瞒着姬影,害怕他在几千里外为她担心,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支撑不住昏倒了。她这一昏,就一连昏了四五日,吓得她身边的侍女,赶紧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姬影飞鸽传书。
是时,前方战事正紧,姬影脱不开身,只好遣尤季连夜赶回紫羽居住的行馆。尤季见紫羽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帮她切过脉相后,也看不出病因,吓得赶紧又把他的五伯钱航,从前线给喊了回来。
以钱航的修为,也算得上是一代名医,但即便是他,也对紫羽的病束手无策。钱航忧心忡忡,未敢给姬影复命,却先派人去了宵图魔域,火速将寰宇第一神医天雀大人给请了过来。
阿羽病得晕晕乎乎,头晕脑涨之间,耳边却传来一阵说话声音,缥缥缈缈地很不真切。
“怎么?就连十三弟你也医不了紫羽姑娘的病么?这这可如何是好?”
“紫羽姑娘这病太过古怪,我行医这几十万年来,从未见过。看紫羽姑娘的样子,又完全没有遭了邪毒、外创之类的迹象,但若说这病是天生骨子里带出来的,却又不像,真是莫名而生,诡异非常。”
“那这还有救么?”
“我也没有什么把握,最多最多只能是先用上好仙药养着,至于后事如何,我也唉,不过不瞒五哥,还有件事我是非常忧心。”
“什么事情?你赶紧说!”
“自从十年前,我们找到了复生之后的尊上,五哥你就一直跟在尊上身边,所以,我想问你,你觉得尊上对这位紫羽姑娘到底怎样?”
“这唉,尊上转世九州凡界,做了鲁国的太子,幼年时,曾跟随九州界的大学士习修,学习诗经古典,同紫羽姑娘的前世习禾洛,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情谊。后来,习禾洛早逝,尊上伤心欲绝,偏偏要巧不巧的,在尊上最痛苦的时候,又撞上了回归仙位的紫羽姑娘。紫羽姑娘做习禾洛之时,被尊上伤透了心,回归仙位之后,便不喜尊上纠缠,遂给尊上饮下了忘情水,想让尊上忘却前情。但是,十三弟你也知道,尊上天生身上便带着沌武纪的金图元气,这对淆恒纪众生并无大碍的忘情水,用在尊上身上,却万万要不得。尊上喝了忘情水后,非但未能忘情,反而还生了一场大病,若非我及时赶到,尊上这身体只怕要吃不小的苦头。
“咱们的尊上,神通盖世、英武无匹,是这天上地下最了不起的神仙,可是偏偏偏偏在这‘情’之一字上面,却总是执迷不悔、痴得厉害。从前,尊上是如何对待羽心夫人的,十三弟你也不是没看见。尊上他明明知道,羽心夫人是天帝派人送来陷害尊上的陷阱,还是泥足深陷无法自拔。虽说羽心夫人确实绝世美艳、蕙质兰心,品貌都无可挑剔,但是,她毕竟只是天帝造出的一个人偶,能活三千五百年已属不易,可偏偏尊上却一定要她万寿无疆,还不惜耗费掉自己一半以上的修为,只为同羽心夫人能够天长地久,结果终于还是着了天帝的道儿,害得我们宵图魔域这六千年来,饱受硝烟流离之苦。
“十三弟,尊上于□□上向来如此,他对紫羽姑娘如何,我想不用我再多说,你也应该心里清楚了。”
“唉,其实,上次尊上带着紫羽姑娘一起回宵图魔域的那次,我就已经看得很清楚。紫羽姑娘是尊上的无上珍宝,就好比当年对羽心夫人一般”
“岂止如此?依我看,尊上对紫羽姑娘,却要比当年对羽心夫人,更要喜爱很多。从前尊上恋上羽心夫人,初始不过是恋慕她的绝世风采,只是当作个歌舞姬玩乐罢了,而后来之所以能够倾情相爱,多半也是日久生情,受感于羽心夫人温柔善良的性子。而论起紫羽姑娘,却与羽心夫人的情况却又大为不同,尊上同紫羽姑娘,前世就有纠葛,此世又从小一起长大,这爱慕之心,只怕在幼年时,便在心里种下了根,后来又经历了生离死别,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只怕比当年对待羽心夫人,又要浓烈很多”
“五哥,可我担心的事情也正在此处啊!”
“哦?”
“尊上当年同羽心夫人成婚之时,曾对天发誓立下了‘夫妻盟’,这‘夫妻盟’一立,便是个海枯石烂的契约。有此契约,尊上便不应该再爱上除羽心夫人之外的其他人,否则,就要受到上天惩罚。五哥,你觉得这位紫羽姑娘,像是咱们羽心夫人转世么?”
“这”
“五哥,你也觉得不像是不是?不瞒你说,刚刚我仔细测过紫羽姑娘的气泽,同当年的羽心夫人虽然也有那么一丝相似之处,但是,要说紫羽便是羽心夫人转世,又不太可能。”
“你是说,羽心夫人也复生了,所以紫羽姑娘因此而受到了夫妻盟的诅咒?天啊,若是果真如此,那紫羽姑娘岂不是寿不长久?如此一来,那尊上他……”
“天命如此,只怕就是尊上复了神力,也无能为力吧……”
“这……这可如何是好……”
待阿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姬影已经回来了。对于昨晚耳边的那场对话,她只记得,他们提到了她,还提到了“羽心”,其他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身上爽利不少,头也没先前那么晕了,她觉得心情大好,便下了床,四处走动走动。
午餐时候,虽然阿羽依然胃口不开,不想进食,但是对着姬影那一副忧心样子,让她很不忍心,于是,便努力吃得分外欢快些,甚至于把那份恶心想吐的感觉,也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鲁羿两国前线仍在交战,姬影这主帅若是不在军中坐镇,难免会影响鲁军的士气,更何况,若是姬影似这般时时守在她的身边,她身体撑得辛苦,也觉有些吃不消,于是,她便委婉建议姬影,早些回前线去,不要太为她担心。
姬影皱着眉头沉沉看着阿羽,这情形,莫名就让人觉得有几分熟悉,就好似,八十多年前,她对秦雨泷说,要他多关照生意,少惦记她的时候,秦雨泷脸上的表情一样。
姬影眸色黯了黯,幽幽道:“我总觉得,每次你像这样跟我说话的时候,你……就好像快要离开我了……”
“怎么会?我们起了婚誓,已经是夫妻了,我怎么会离开你?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我只是有点担心……怕你这病……”
阿羽向姬影故作轻松地一笑,安慰道:“你尽管放心,我这命委实硬得很,一定不会有事,最多也就是仙力消退一些,其实并无大碍!”
姬影看着她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忽然问道:“天罡神气究竟有什么用处?”
“它是一种非常强大的神仙法力,可以撼动天地。”
“那它能治你的病么?”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不要为我忧心,我没事的”
“要得到天罡神气,就必须一统九州么?”
“嗯,大概是吧!”
“好的,我知道了。”
姬影留下尤季在阿羽身边照顾,自己匆匆忙忙御起轩辕剑,又赶去了前线。从此之后,鲁军攻城略地更比从前迅猛很多,数月功夫就夺下了虞唐全境和荆国大部,一步一步逐渐逼近羿国本土。
每天,姬影不管军务有多么繁忙,都依然会御着轩辕剑回黎国来探视阿羽,一日少则四五次,多则七八次,若是偶尔遇上她脸色稍差一些的,他便整夜整夜地陪着她,如此忙忙碌碌地,人也跟着憔悴不少。
这轩辕剑原本是前宵图魔尊玄启的佩剑,而因玄启同天帝之间几十万年的恩怨纠葛,天帝对这轩辕剑积怨颇深。如今,姬影如此频繁地使用轩辕剑御空而飞,若是一招不慎,被天帝发现了,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但是,要想说服姬影让他不要冒险回来看她,也是没机会成功的。所以,她便背着姬影,偷偷让尤季准备了一辆大车,趁着姬影率军进攻荆国连阳城无暇回来的时候,日夜兼程四千里路,跑到了鲁羿交战的前沿火线。
那天,姬影刚刚回营换下铠甲,就被阿羽冷不防地从屏风后面跳出来,一下子抱住了目瞪口呆的他。姬影用双臂环住阿羽,又怨又爱,既心疼她一路上车马劳顿,又有些怪她不知道保重身体,那份怜爱之情,浓浓蕴在他澄澈的眼眸里,让她的心都跟着柔软了下去。
有姬影真好
能被姬影这样的人爱着真好
姬影轻轻抱起阿羽,将她放到了他的军床上面,然后又命人打了热水,亲自拿着热毛巾,帮她擦去脸上的灰尘。阿羽舒舒服服地躺着,看着姬影那么温柔认真地帮她洗脸、擦手,又小心帮她褪去棉袜洗了脚,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不知不觉地,眼角就有些湿湿的。姬影原本正在很专注地帮她擦脚,一抬头,看到她哭了,忽然一下子就慌了神。
姬影慌忙扔下手巾,一把抱住阿羽,神情紧张地盯着她的脸,颤声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阿羽使劲儿摇头,眼泪却抑制不住地奔涌而出,喉头哽咽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下子,姬影更慌了,抱着她连连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问着问着眼睛就红了。
阿羽压住心头澎湃的情绪,伸起手来使劲儿抹了一把眼睛,满眼带泪地微笑道:“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的。我只是忽然就觉得有点感动,开心得狠了,就有点想哭罢了。”
“啊?”姬影看着她满眼困惑。
阿羽伸出双手捧住姬影的脸,将他的额头拽下来,跟她抵着额头,笑道:“我只是觉得好开心!”
姬影脸上挂着阿羽的泪水,仍然显得大惑不解,问道:“开心什么?”
阿羽用额头轻轻撞了撞姬影的额头,笑道:“你平常那么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傻瓜?”
她探起头,在姬影的唇上轻轻亲了一口,满足地笑道:“当然是因为有你了!你对我这么好,我觉得好幸福!”
姬影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眼睛,精神终于略微松懈了一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探问道:“就是因为我给你洗脚么?”
“嗯。”
姬影释然一笑,道:“原来我的阿羽这么好哄。”
“你生来就是太子,自小就过得金尊玉贵的,我哪里能想到,你会亲自给人洗脚?”
姬影表情古怪地瞪了阿羽一眼,假装做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严肃道:“可不带这么看不起人的。我从前跟着师傅在山上习武,从来没有仆从杂役,饮食起居一概事务,都是亲历亲为,不仅要做自己那份,还要服侍师父那份。阿羽,你可不能因为我生在帝王之家,就这么看不起我的”
阿羽一下子坐起来,抱着姬影的胳膊,笑道:“我哪有看不起你?我只是觉得你能这样对我,感觉好幸福啊!”
姬影转头瞥阿羽一眼,愤愤然:“我早就把心都掏给了你,一直都对你全心全意的,是你太迟钝,居然过了这么久才感觉出来!”
姬影的样子显得有点气鼓鼓地,一边继续给阿羽擦脚,一边生气道:“以后不准随便哭了,我喜欢看你笑,不喜欢看你哭。你这一哭,差点要把我吓死了!”
姬影说着话的功夫,就帮她擦完了脚,一边拿着手巾收拾铜盆,一边回过头,对她凶巴巴道:“以后不准再这样吓唬你的夫君了!听到了没有?”
“嗯嗯。”阿羽慌不迭地点着头,舒舒服服缩到姬影的棉被里去,心里说不出的温暖而幸福。
有姬影真好!
真的!有姬影真好!
此生,再不会有比此刻再幸福的时候
只可惜,当她明白,这一切美好即将快速逝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春江水,朝来夕过;
叹此生,只在梦中。
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没有人能改得了,不管是人、是神、还是宵图魔尊
阿羽的身体好不好坏不坏的,每日就这么靠着天雀的仙药滋养着,却终归还是一日日慢慢衰败下去。
姬影心中焦虑,虽面上还是装作一副镇定形容,但是,每到夜里,却经常整宿难眠。姬影听说,天上有一位神仙,人称孚神,名蔼淰,住在九天之外的长呙仙境之中,是上古沌武纪存留下来的唯一一位古神。据说这位孚神手里有一件不得了的法宝,名唤“琉璃宝瓶”,能够滋魂养魄,令仙者起死回生。姬影眼看,连寰宇第一神医天雀都医不好阿羽的病,便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孚神大人身上,只是,长呙仙境与世隔绝,寻常仙者根本就无法进入。姬影很发愁,想来想去,便觉得只剩寰宇罡气这一个机会,可以试一试了。
从此之后,姬影对于这九州天下,便打起了十二分的心思,用心谋算起来。
姬影少年之时,本不像后来这般吊儿郎当,原来却也是个勤奋好学、励精图治之人。鲁国公寻来九州第一博智的大学士习修,教他文谋韬略,又想办法拜了武林第一高手红竹老人,做他的老师。有了这天下文武双绝的两位老师教导着他,姬影日日闻鸡起舞,夜夜挑灯夜读,每年有半年里跟着习修在盟府习文,剩下的半年便跟随红竹老人到戎鹤山静修,又或者是在武林之中四处游历。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姬影自幼刻苦,又加上见识广博,因此,小小年纪就已经见识过人。
十七年前,鲁国还是一个国贫人瘠、艰难存活于强邻萧、宋、黎、梁夹缝里的弱小国家,十岁的姬影跟随师父红竹老人游历到鲁国南郡,结识了隐居世外的高士张郃先生,姬影同张郃长谈三日,终于说服张郃出山入仕,后又利用母家的三位娘舅,保举张郃做了鲁国的吏部侍郎,并很快升任为鲁国左相。鲁国的强盛之路,从此便由张郃入相、大力推行追根治本的改革开始,正式拉开了帷幕。
在张郃做了鲁国左相的第二年,姬影又举荐郑云川入灵襄,做了鲁国的右相,从此之后,隔三差五地,便不断有民间文人武士出将入仕,若细究根源,多少都跟姬影有点关系。到了鲁国公继位第十六个年头,也就是姬影十七岁、习禾洛故去的那一年,鲁朝上下,不论文官武将,只要是新晋入朝又平步青云的,不管他们自己是否知道,但至少六成以上,都跟姬影有一些隐不可见的瓜葛。可是,这世界功高盖主,原本就是一项大罪。正所谓,危正主者必自危,即便是威胁他的这个人本是他的儿子,那也是不能被姑息的。
好在聪慧如姬影,比他的父亲更加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自小就懂得,要如何把事情做得低调。所以,太子姬影不管保举多少人,都从不亲自出面,从来都是借用母家的势力,又或者动用从前保荐人之手,从而能将自己隐世于朝堂之外。在鲁国公面前,姬影一向也只是应付作答,每次都是揣摩着国公心思,随便回一个趁手的答案罢了。鲁国公对于姬影这套偷滑耍懒的做法,心知肚明,但也乐得让儿子闲游朝外,免得威胁了他的九尊荣威。
姬影和他的父亲,就这样默契地配合了十七年,直到阿羽生了这场病,姬影不顾一切,也要一统天下。
十七年来韬光养晦,鲁国今非昔比,早已成为九州凡界实力最强的帝国,宋、萧、黎、唐、霍、虞、荆七国,如今纷纷已被并入鲁国疆域之中,最后剩下能跟鲁国分庭抗礼的,便只剩下羿国这一个国家。如今的鲁国,疆域广阔,北接极雪,南达炎荒,东临大海,西抵兰都。这其中大半皆为新近征战得来的国土,大多民愤不教、政令难行,而以鲁国公的能耐,早已没有能力,再管理如此庞大繁杂的国家。
时至今年,鲁国公已继位二十六年,做了鲁国这么长时间的国主,就算是再懦弱无能,也绝不可能甘心交出手中大权。
但是,姬影对于鲁国公,已经不再有从前那样的耐心了,他要一统天下,他要得到寰宇罡气,他要去长呙仙境探访孚神蔼淰,他要去寻找能够治愈阿羽身上疾病的良方……
在姬影看来,时间就像金河流沙,每多流淌一刻,能够救治阿羽的机会,就少了一分。看着她一天一天衰弱下去,姬影是多得一分都等不了了。
姬影命心腹武将亢柯嵩,先斩后奏,杀了两名最为维护鲁国公的老臣,又命左相张颌寻了个借口,将一向政见不合的户部尚书和礼部侍郎打入天牢。姬影远在千里之外,指挥大舅二舅联合政变,逼得鲁国公称病隐退,下昭书传位太子监国。
就这样,鲁太子姬影终于从幕后走到台前,正式掌了鲁国大权。
实权在握的太子影,一改从前温婉作风,将从前常年储在东宫之中的官员,不断派往七国各地,安抚民众、镇压叛党。
每天,鲁国各地大小官员递请的奏章,都会像雪片一样飞往鲁羿前线,姬影每日除了要指挥军队作战,还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文书,百忙无暇、日理万机,但即便如此,他也从不会忘记多花一些时间来陪阿羽。
姬影将阿羽和他居住的中军大帐,分为里外两进,里进用来休息,外进用来批阅奏章,若是需要同诸位将军议事的时候,姬影便会带他们去旁边一顶小帐之中,以免打扰阿羽休息。
就这样,阿羽趴在姬影的背上,守着他批了四个月的奏章,眼看他带兵攻破羿国骞塬城,将羿军逼至天璇山北,退入昱岭关中。
昱岭关,号称“天下第一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同位于东西五十里的两座关卡“嘉风关”和“虎怒关”,三关一起成“品”字形排列,自古就是羿国抵御外敌的一道天堑。
三百多年前,前一场九州赤殇大劫的地灵兖开朝高祖皇帝,曾在昱岭关下折损兵马三十万,惨败而归,最后靠成型后的九州地灵之气,才得已成功攻破此关。
阿羽夜观天象、深查地气,知道姬影身上这天罡神气要想成型,大约还需大半年时光,若此时强攻昱岭关,就怕会遭了前一任赤殇地灵的覆辙,损兵折将也不能成功。阿羽再次搬出圃石,耗费心血卜算一卦,但这卦象才打了一半,就乱了摊子。
凡是精通卜算之人,向来都有两句话讲究:
其一,叫做“天机不可泄露,泄漏天机必折阳寿”;
其二,叫做“卜算之人,不能自卜”,只因卜算这门手艺,只有测算者达到心宁气静、凡事不忧这个境界,才能够冷静地将自己的意识,从卦象之中剥离出来,如此方能测算精确,否则,就很可能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因此,一般来讲,卜算之人不能卜知与自身密切相关之事,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正是因为阿羽对姬影昱岭关之战太过在意了,所以,反而更加看不清战局的未来。
阿羽趁着姬影同将领们别帐议事的功夫,满头大汗地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没能折腾出所以然来,心突突跳得厉害,莫名就有些心慌意乱,跟着便觉着有些头晕腿软。
姬影从帐外面回来,看到她虚弱的样子,皱了皱眉,把她抱到床上躺好之后,又帮她收拾了满地散落的圃石。
姬影坐到阿羽的床边,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疼爱道:“你都说了‘卜算之人,不能自卜’,又何必还要耗费这个心血拖累身子呢?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你尽管放心,昱岭关的事情,我跟诸位将军们都已经议好了,虽说也有风险,但未必就不能成功。”
“难道就不能晚半年再打么?”阿羽心想,难道不能等到天罡神气成熟?
姬影凝目看着她,幽幽道:“才四个月你就已经这么瘦了,若要再等半年,我又怎么可能等得起?”
姬影侧身躺到阿羽的旁边,伸臂将她搂进怀里,轻声道:“一切有我,阿羽,你只要安心休养身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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