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人好奇的往连书南探头,直给连书南一种他们要伸到面纱里与他对视之感。

    连书南害怕,紧盯地面,绘花绣画的地毯踩着软软的,慵懒舒服极了。可他还是怕,手不经意去抓自己衣袖。但他太怕了,他不知道自己抓住的是梁莫取的衣袖。

    梁莫取感觉到了便将连书南往自己身后依了依。

    他们这样走到了殷裘跟前。

    殷裘还是满脸疑惑,一脸肥肉全是傻气离半岁小儿只差行口水。梁莫取当真想扇殷裘一后脑勺,刚丢的仆人带个纱就认不得了?

    “殷裘,你又欠本王个人情。本王帮你找到了阿南。”梁莫取把连书南送到殷裘面前。

    殷裘瞅了又瞅,一根手指挑纱朝里望,立马被梁莫取打掉。连书南心里捏了一把冷汗,周围一群虎视眈眈就差亲手掀了他头顶的面纱,殷裘倒好,上手就挑!

    殷裘没在意梁莫取打他手,指着连书南欢喜的不得了:“唉唉唉唉是阿南真是阿南,瑾王爷行哈!”

    “阿南?”木三娘似乎有些惊讶。

    “对,阿南,殷小爷我带来的美人,木三娘你的妃白狐快点拿出来。”这回换成殷裘趾高气昂了。

    “空说的美人,奴可不信,奴见多了虚名美人,”她目光向那瘦小的白影移,怡安楼灯暖花暖香暖,那人却低着头与热闹喧哗格格不入,这样的场景,木三娘感到似曾相识。阿南阿南,面纱下的脸是什么样。她红指探面纱:“奴要亲自验色——”

    “此处非良地。”梁莫取抢过陆子青手中扇拍下木三娘的手。“九山石性好美,当自取房一间,由阿南见石后,石喜舒颜,品相最优时予众人观赏。况且,若阿南入不了木三娘的眼,入不了诸位的眼,岂不丢了殷少爷的人?”

    木三娘忿忿,但还是吩咐人把旁边的房空出来。众人有些怪梁莫取不给他们看连书南容貌,手欠的想掀连书南面纱却都被一一打回。

    赶巧木三娘空出的房,跑出个提裤子的爷,骂骂咧咧说他听曲正开心,兴全扫了。众人有心思没心思的,借这个乐子便放过连书南,都去打趣那位提裤爷,问他听的是萧吗,羞红了那人的脸。

    房是空出来了。殷裘作为连书南主子,理所应当要进去,而梁莫取是人圣胞弟,木三娘定不能让人在外等待见石。于是,四个人进了房。

    房里还弥漫种怪异的味道。四个人站在屋里是不同程度的尴尬。

    殷裘蹭蹭鼻子:“三娘,你这多少有点缺德,人家四个正努力呢……”

    木三娘:“奴记得少爷笑得最大声。”

    梁莫取:“堪称余音震梁。”

    连书南:确实。

    殷裘:“……不提了不提了。时间宝贵,我们四个快开始吧。”

    木三娘,微笑:“奴劝殷少爷少说话,奴家虽然性子好,但还是有些灵力的。”

    梁莫取,微笑:“本王灵力强盛。”

    连书南,面纱下微笑:呵呵哈,性别正好互换,少爷鬼才。

    殷裘羞红了脸:“这这这……都怪这下俗的地方,乱本少爷静心让本少爷讲错话。”他打开窗户,心虚的嘿嘿两声:“散散淫气,散散淫气……”“爷,出来玩呀~”

    啪——

    殷裘关上窗。尴尬笑笑。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窗户外面是条楼中湖!瞎眼了!一堆男男女女勾勾搭搭、嬉笑游船听春曲!还,还有个竟敢朝他抛媚眼肖想他!!!太露骨了!还让他出去玩……殷少爷胖手抚胸,表示需要妃白狐安慰他心脏及眼睛受到的伤害。

    “木三娘,妃白狐拿出来吧。”殷裘说话虚飘,扶床想坐下去,可瞬间又弹起来……这张床上刚刚还翻天倒海汹涌咆哮一泻千里……

    见此场景,连书南耳边回荡起四虎那心酸的一句“我怀疑少爷他,是不是,哎……”没必要怀疑了,心悦就好,少爷和珍宝奇物过日子最起码……身体干净。

    连书南满脸凝重的注视殷裘:少爷,愿你与奇珍异物的爱被接受,愿殷老爷殷夫人不拆散你们。然后……他突然低下头,那木三娘正往他靠近!

    “已经在取了,少爷莫急。奴还要先看看这位阿南公子样貌。”她走到连书南面前,“公子,面纱摘了吧。”

    连书南屏住呼吸不敢出声,殷裘在一边嚷着“摘”,连书南却不肯动手。

    气氛冷了下来。

    “阿南,你在怕什么?”木三娘笑着,声音魅惑,游丝般飘来。她手碰到面纱欲掀开。

    隔层纱,连书南仿佛看到一双鬼手张牙舞爪要扼住他喉咙,再次把他扔进昏暗的房间,让他坠入无间地狱。一阵恶寒从心中涌起,连书南下意识躲开木三娘,下一秒反应过来他就后悔了,这简直是在宣告木三娘他在怕!

    可是心中的怕根本抑制不住,临到关键时刻,他不免多想,他怕自己猜错毁了为入王府所做的努力。

    连书南没把握他与木三娘的相遇到底是不是梁莫取的计划。他不明白如果这是梁莫取的计划,梁莫取又图什么呢?难道想靠木三娘让殷裘厌恶他把他赶出殷府,然后将他收入瑾王府吗?按理说梁莫取想要他,直接向殷裘表明就行了,干嘛多此一举。所以万一只是他多想,万一梁莫取也厌恶与青楼有牵连的人,他就真的完了。

    “躲什么呢,阿南?”

    连书南又退几步。

    “别耽误时间,快点摘掉让三娘瞅瞅!”殷裘有些不耐烦。

    听到殷裘发话,连书南不再退,但也不摘面纱。他没法十足十把握木三娘认出他后,梁莫取对他的态度,他也不想自己那段往事被提起,所以躲一时是一时。

    “你在怕我?”木三娘顿了顿,莫名其妙大笑出声。连书南清楚这不是莫名其妙,这是确定后的欢悦,木三娘应该认出他了。

    “阿南,别怕。”梁莫取一手牵住连书南。“殷裘,我,还有木三娘都很安全,你不会被掳走的。”

    “对对,”她仍是笑。“奴很安全,阿南你赏个脸,奴才能拿出妃白狐啊。”

    “怕什么怕,阿南你给我快点!”殷裘已经完全烦了。

    “掀了吧。”梁莫取柔声劝道。

    不行,不行啊,连书南摇着头,他怕赌输。从他认出木三娘后,他就在赌。他自信满满赌这是梁莫取的计划,而且他已经很确定这些事情全是梁莫取的手段,哪有那么多巧合,陆子青木三娘妃白狐……一切种种都是对着他来的,很明显,不是吗?

    但是现在他怕所有的推算都是多想,他担不起任何一点意外出现,他临阵退缩了。

    “阿南!”殷裘怒声吼他。

    梁莫取依旧抓着他,木三娘已经完完全全到他面前。无路可退了。他必须面对一切未知。他强迫自己镇定,然而木三娘一句话瞬间击垮他的伪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笑着,手轻轻一挥,灵力掀掉那层白纱,“却不及,窈窕君子淑女怀妒。”

    连书南眼中满是恐慌。

    窈窕君子淑女怀妒。一年前第一次听到这话时,木三娘也是这样的笑,像极了他死去的姐姐,亲切温暖,却毫不留情将他扔进客人房中,看着那些人撕破他的衣服,看着他绝望的大喊,一点一点慢慢将门合上。

    荒唐言,就此在连书南心中种下无尽的恐惧。

    “淑秋儿,原来你逃到这,胡老爷朱公子他们几位可想死你了。”

    这个女人,果然一开口就毁了他。

    “木三娘你说的什么意思?”殷裘一下蹦到他们身边。

    梁莫取把连书南死死护住:“休得胡言乱语,请三娘自重。”

    “奴与自家倌儿叙旧,无需王爷教导自重。奴真金实银换来的美人,奴暖春楼的魁,不是买来当爷捧着的。”木三娘语气很是客气的把连书南的底给兜了。

    殷裘彻底傻了眼。

    “倌儿?魁?你,你你放屁!别因为爷府上小仆好看就随便按些辱名,想独吞了。小爷我不是那么好骗的!”殷裘扯着嗓子,“淑秋儿淑秋儿,爷的仆唤阿南,木三娘你编戏也编全套点!”

    梁莫取也道:“走吧殷裘,怡安楼这是想赖账,妃白狐咱不看了。”他拾起面纱,递给连书南柔声道“别在意”,作势要走。

    “连书南。”木三娘不紧不慢吐出这三个字,梁莫取殷裘当场愣住。连书南心惊胆跳观察梁莫取的表情,他怕从梁莫取脸上捕捉到一丝厌恶。不过还好,梁莫取只是惊讶。

    “倌儿呢,花名撩人才好。书南太正经了,奴赐的淑秋儿,九南的几位爷喜欢的紧呢。”

    她慢吞吞倒杯茶,见殷裘他们到她跟前,似乎又要说些什么,直接开口:“淑秋儿锁子骨上生了粒红痣,最是诱人。爷若不信,解衣一看便知奴所言真假。请便。”

    殷裘被怼急了眼,瞪着连书南,却磨磨蹭蹭不谈叫连书南解衣。

    他就算是个傻子,看木三娘这股架势和连书南遮遮掩掩避木三娘的劲,也该清楚事实如何了。这连书南十有八九就是木三娘的倌儿,假若真露出红痣,就坐实了他身份,届时殷府的面子就丢大了。

    传出去外人怎么说?收倌儿为仆啊!

    怎么想他和他爹,借善心救乞丐的名义藏娇吗?

    人圣那边盯他们家盯的也正紧,真是糟心!

    殷裘一脸愤怒嫌弃,这下连书南确定,殷府他是待不下去了。

    “殷少爷,您这是默认?”木三娘饮下茶。

    “胡说八道,爷才不上你的当。”

    “那就解衣。”木三娘步步紧逼。

    殷裘闭了嘴。他不敢。

    一时间屋里静的吓人。

    连书南鼓起胆抬头看梁莫取,结果梁莫取正盯着他。见他抬头,连忙冲他露出笑,安慰似的。但紧皱的眉诉说着苦恼。这副表情,是愁如何解决困境,亦是知晓他过往后的同情。

    没有恶心。

    连书南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既然如此,淑秋儿奴就留下了。”木三娘喜上眉梢,仔仔细细打量连书南,是越看越得意,便接着又道:“看来那人说的没错,掇岳确实有合奴心意的美人。不枉奴千里迢迢来掇岳一趟。”

    此话一出,连书南感到手腕处梁莫取猛地用力。

    梁莫取在紧张。

    那边殷裘问了句:“那人是谁?”

    木三娘只笑不答,房间又陷入诡异的沉默。在这沉默中,连书南发觉梁莫取一点点攥紧他。

    你为什么紧张?连书南想问梁莫取。

    你怕木三娘说出那人是谁吗?你是不是怕殷裘发现,那人特征和你府上某人相似?他的猜测,似乎在梁莫取不明显的紧张中,愈发真实。

    木三娘终是有了动作。她暧昧的朝殷裘说:“那人啊……放这种消息讨好奴,当然是奴的裙下鬼~”话语放荡轻挑,殷裘恼羞成怒鼻子哼哼的,梁莫取却终于放松了拉连书南的手。

    木三娘又起身扭着腰往门走,朝外大喊一声:“妃白狐呈上来。”

    门开了条缝,一个镶满金玉的盒子被送进来。木三娘捧着盒子又扭回殷裘他们边,打开盒子,里面果真是狐形的九山石,泛水色,散淡香。在连书南面前那半身的粉□□显妖冶,水色也流动起来,竟然如同一团狐形的活水。美不可言。

    但在场没一位能若无其事欣赏妃白狐。

    殷裘气闷了许久突然再次开口:“阿南不能留在这里。”

    “奴的倌儿就不劳烦殷府照料了。”

    “阿南还不一定是你的倌儿!留在你这是想让全天下都传言殷府的仆是倌吗?木三娘,你可以试试得罪我殷府的后果。”

    木三娘眼中狠毒,含着恶意道:“奴怎敢得罪殷府,只是证据确凿,殷府还想无视王法独占暖春楼的人吗?休落得他人闲言乱语啊,殷少爷。”

    这话倒让梁莫取逮到机会反驳:“何为三娘的证据确凿?本王听说卖去青楼的人都有张卖身契,三娘,你是带了阿南的卖身契吗?”

    一句话让木三娘傻了眼。她来掇岳带卖身契做甚!木三娘真想扇自己这张多话的嘴,提什么不好提证据确凿!

    “奴……奴有他的卖身契……”

    “请三娘出示。”

    木三娘眼神闪躲,最终跺了跺脚不情愿的道:“多麻烦殷少爷再帮奴看管淑秋儿几日,待奴取来卖身契,定接回淑秋儿。”

    没辜负连书南期盼,梁莫取成功让他脱身。殷裘也不留恋那石了,快步向外走。梁莫取倒仿佛骄傲自己机智,开开心心给连书南带上面纱,小虎牙藏都藏不住,怎么看怎么让连书南觉得他乐的像个缺心眼的孩子。带好面纱,他顺手牵连书南手腕,又嘚瑟来一句:“木三娘,外面还等着看石呢,您倒是端出去呀,别耽误。”

    嘚瑟起来也像个缺心眼的孩子。连书南想。

    木三娘听到后脸阴沉沉的,端起盒子仰高头甩开他们。出了门却瞬间堆满笑容,招待众人看石。

    众人皆惊这块美石。虽然他们不知道连书南模样,但周测全是感谢殷裘能带来位大美人。殷裘苦笑,接受各位谢意。

    天知道他们口中的大美人有多麻烦。

    将离开怡安楼,梁莫取趁人不注意问殷裘要怎么办,毕竟万一木三娘真拿出个卖身契殷府就不好说了。殷裘只说没事,正好四虎他们走来,便带连书南离开了。

    四虎一行人垂头丧气,他们找半天只找到连书南的白帛带。只能拿着帛带乖乖等殷裘骂他们,谁知殷裘说连书南早找到了,带面纱的就是,石也赏完了。四虎他们惊奇,怎么找到的?为什么带面纱?但殷裘脸色不太好他们也不敢出声。

    一路无声。坐在马车上连书南感慨殷少爷嫌弃他到让四虎等人隔开他的地步,竟然还能赏他坐马车,面子功夫做的是真好。也不知回到殷府会如何处置他。

    连书南头抵着马车,晃晃荡荡颠的不舒服,但至少不让他烦恼眼前的烂摊子。

    他现在只想赶紧问四虎件事,事关他的猜测,事关梁莫取与今日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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