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亮成一条路,是梁莫取用灵力替他们照明。
小傻子一路上还在抽抽涕涕,脸都哭红了,但也不耽误他跟着连书南。只要连书南走快一点,他就说“哥哥等我”。
连书南是不烦他的,但占后和他姐一样多少有点暴躁,没心没肺道:“你南哥哥又不会把你扔了,怕什么。”
话说的太快,连书南没来得及阻拦,同样,阿随哭的太快,他也没来得及哄。
一阵犹如风暴卷来赛过雷鸣的崩溃声瞬间爆发:“呜哇——哥哥不要扔我!”
“我/操/你属雷的吧!”占后捂住耳朵下意识大声道,可他看阿随好像备受打击,又转而哄他:“你哥哥不扔你。”
“呜呜呜!”阿随哭的更大声了:“坏蛋!哥哥扔你!”
“我说——你哥哥——不扔你!”
“呜哇——”阿随气的扒拉连书南衣袖:“哥哥你给阿随扔了他!”
占后一脸憋屈,自暴自弃道:“你个阿随是不是诚心找我事!我说的是不扔不扔不扔!”
“呜呜呜哥哥扔他扔他扔他!”
连书南无奈给阿随擦着眼泪说“好好好”,对占后道:“要不我们暂时不提那个字眼——”
突然,一只鬼倒挂槐树与他们三人面对面,然后在三人目瞪口呆之际打了个响指拂过阿随双目,阿随即刻倒在连书南怀里,没等连书南占后抓他是问,他抱拳做了个“不必多谢”的手势,“嗖”的飘回了槐树里。
“我/操!你个死鬼!你他妈干了什么?!”占后破口大骂。
连书南则是快速探向阿随鼻间,气息平稳,又去摸阿随脉搏,还好,没事。他当乞丐那些年,大病小病生了几次,于是特意跟一位救过他的医者学了点皮毛。
“没事,只是睡着了。”
“所以……刚才那位仁鬼单纯是被阿随吵到了?”占后眨巴眨巴眼睛,连书南点点头,于是他立马抬头朝鬼倒挂的地方作揖:“兄弟啊,大恩大德无从致谢,下年清明节多给你烧点纸钱,千万别嫌占某人寒酸。”
连书南:……
“这些鬼都不害人的吗?”连书南看清了那个鬼的赤目,是厉鬼,但不害人还真是奇了。
占后道:“一些小鬼而已,没害人的本事。”
“王爷说的?”
“对。书南兄莫担心,王爷的话还不可信吗?你放一百个心吧,他们要是敢伤你,我姐就不姓占!”占后很有信心的保证。
虽然是拿他姐作保证……
连书南笑两声以示相信。但如果有可能,他其实想说王爷的话还真不一定可信,从没哪本书记载厉鬼会助人为乐的,瑾王府的这些鬼温和的简直是厉鬼中耻辱!
“书南兄,我力气大,让我背阿随吧。”占后接过阿随,连书南不推辞,贴心将阿随搭在占后身上,因担心占后粗心颠着阿随,他悄悄扶住阿随。
侧目看,阿随睡颜很乖,其实这几次见阿随都是一副乖乖的样子,哪成想今天突然莫名其妙犯痴病,连书南问道:
“阿随常犯痴病吗?”
“偶尔吧。刚开始大家说话不注意就会惹他犯病,后来相处久了,我们也摸索出来规律,大概就是别在阿随面前提爹爹娘亲哥哥姐姐妹妹什么的,不过几年磨合下来,他对这些词反应也没多激烈了。”
“不可提家人?”连书南轻轻摸阿随耳垂,难道是被家人抛弃过吗?睡熟的小孩舒服的蹭了蹭占后,看不到连书南眸中怜悯。
“他这个样子,书南兄你也知道,呆呆傻傻的,肯定是给抛弃了。刚才一直哭哥哥等我,估计触到了他的伤心处……挺可怜的。”
连书南手指蜷了起来,他舍命都想再拥有个亲人,可在别人那里,亲人甚至只是个负担。
“不过这傻小子一开心,忘事情就快。那啥,书南兄,他特意给你挑了块布料做衣服,你明天穿上他指定乐的上窜下跳半年不犯病。”
“好,多谢阿随了。”因为都是孤苦无依,所以他对阿随产生了点同命相怜的意味。
“你不问问阿随眼光咋样吗?”
连书南郁闷,瑾王府的人怎么都喜欢问别人问题。但占后话多,直接自己说起来了。
“我跟你说书南兄,咱阿随眼光绝对比殷小胖爷强。你瞅瞅殷小胖爷给你的这身衣服,简直就是麻袋套身上!你再看咱阿随这衣服——”他颠颠阿随,一脸自豪的展示阿随衣着:“小橘衣,花猫橘,贼好看了。”
在占后期待的目光下,连书南搓搓阿随衣角,严肃道:“很舒服。”
“对吧!书南兄你到咱王府绝对是来对了,那破殷府算个屁。你是不知道,阿随给你挑的布做成的衣服,白橘白橘的,黄不拉几橘不拉几特好看……”
占后滔滔不绝着,连书南却脸色一变,脱口问:
“白黄衣?”
“对对对”
连书南心下一紧,立马拉住占后,急问道:“占后,阿随是哪里捡来的?”
他曾经最常穿的就是白黄衣,阿随……阿随怎么会知道?会不会……阿随是他故人!
“咋了,怎么那么紧张?”
“占后求你快告诉我!”
“行行行,你别急。那什么,说实话阿随具体哪里来的我也不清楚,因为我比阿随来王府的时间短,不过能确定的是,阿随大致是掇岳往南地方的人。”
“掇岳往南……”连书南慢慢松开手,不是他的故人,南方那种温润地方,怎么会遭疯狗祸害。白期待了…
“你怎么了?”占后关心的问,连书南看起来很沮丧。
连书南低着眉,有些事多说无益也没用,他便道:“南方暖,阿随若能和家人作伴在那里长大,该多好。”
“阿随的爹爹娘亲太狠心了。不过有我们对他好就够了。”占后劝慰似的对连书南说:“这小子也算傻人有傻福,王府的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把他当自家弟弟,尤其是王爷。书南兄,你要是睡晚点,准能见到王爷给阿随安神。”
“麻烦王爷了。”
“不麻烦,拐个屋的事,王爷走两步就到了。”
“拐……拐个屋?”连书南不太明白占后的意思。
恰巧槐树亮到尽头,他们到了给连书南的居室。
占后一脚踢开门,道:“对呀,王爷就住在你旁边。”
……什么?!
“为,为什么?我就是个仆人,怎么可以和王爷同居一室?”连书南战战兢兢,当下决定死活不进门,甚至思考要不要拔腿就跑。
“书南兄,你忘了?你是王爷的贴身仆从。”
贴身服侍就要住一起的吗?
连书南真想告诉梁莫取你是个王爷!你注意一下身份悬殊!但突然转念一想,梁莫取这么干该不会是要困他在身边以便行不义之事满足私欲吧?
“书南兄,愣着干嘛?进来啊。”
连书南咬咬牙,迈出脚,逃是不可能的了,他安慰自己哪怕梁莫取真对他有某种企图,哪怕他真的要献身王爷,但是,比起可以待在相对安全的瑾王府,值得!
可是,这门怎么那么像暖香楼的大门……让他犯恶心。
“对了,书南兄你先换洗一下吧,我姐特意给我块香香的皂荚,你要洗香香哦~”
连书南脚下一软,洗香香干什么?!是不是因为等会王爷要到他屋里给阿随安神,所以万一王爷要抒发愉快时,他得干干净净让王爷舒心点?
梁莫取这厮……梁莫取这厮……连书南仿佛尝到了血腥味,应该是把嘴巴咬破了吧,小事小事。
“我操,书南兄你没事吧!”占后回头一瞅,连书南面色惨白,跟要跳火坑似的。“你……你是不是被鬼吓到了?”
占后回想一下,好像也只有刚刚那只仁鬼兄可以让连书南露出这样的表情,于是在心里暗骂“死鬼乱吓人,祝你一辈子找不到媳妇”,然后道:“那就是个小鬼,长的虽然吓人了点丑了点,但都是虚壳子,我姐一脚能踹飞一个,真的!你别怕!”
闻言,旁边槐树簌簌几声,措不及防露出三两只鬼头——
“我操!见鬼了!”占后猛地尖叫,吓得一蹦三步远,浑然看不出他还背个人。
他定神稳住脚,气虚的对那群鬼吼道:“说……说句丑了点至于吗……我,我说的又不是你们!你几个是小气死的吧!你们最美最美行了吧!”
那些鬼听到了想听的话,飘飘悠悠晃着脑袋藏回树里。
占后尴尬的朝连书南笑笑,道:“你看,不伤人吧。”
……连书南信了。
方才对梁莫取那厮的猜测也抛在脑后,他试探的问:“你,听到鬼说话了?”
占后脸上倏然容光焕发,骄傲道:“没听到!”
连书南:……
“但是——我姓占,先人就是上古占氏族,仙界的老祖宗是也!”
“你是仙界仙?”
“土生土长人界人。”
这……占氏族是仙界祖先啊……连书南莫名替占后感到种说谎说破的窘迫。
占后倒是无一点异样,继续道:“我们占氏后人承袭祖辈占卜能力,可预知未知之事。那些鬼想干嘛,我一猜就猜中了。根本不用听他们说!”
说的也没错,占氏族后人继承祖辈预知能力是真,但连书南还是不能信服占后祖辈是占氏族的说法,顶多占后先人与占氏族有些远亲关系,否则作为真正的占氏后人,占后绝对是仙。
但拆破占后的话于他无宜也不道德,指不定这是占后一直的骄傲和信仰。连书南做个好人,一副崇拜的样子夸了夸占后之后,便和他进屋。
他们将阿随放在床上盖好薄被。可在连书南要起身时,阿随攥着他嘟囔着“哥哥不走”,占后很是绝情把阿随手放好,弹弹阿随脑门,道:“不争气的粘人鬼,我马上要给你南哥哥保命的宝贝,你乖乖睡好。”
连书南疑问道:“什么宝贝?”
占后把他带到桌边坐下,从怀里揣出个白黄相间的发带,细闪着银光,隐约还能看到两粒血色的珠子。
得,连书南脑袋发涨,这不就是怡安楼大道上他扔掉的那种帛带——知人行踪困人于鼓掌之中的好东西。
梁莫取给他这种东西,是怕他接受不了那种感情所以逃走吗?
占后对他说道:“王爷说,这种帛带可以防小鬼附身,危急时刻还能保护人。书南兄你就用这个束发吧,王爷染的白黄色,和阿随给你选的衣服正配!”
骗人……
梁莫取还有没有一句实话,这帛带分明是防止他逃离王府的。
连书南忿忿接过帛带。
他又在占后热情招待下沐浴换衣。
以及……洗香香。
连书南非常鄙夷自己身上的香味,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卖身求荣随便让人玩弄的倌。
于是为了捍卫自己内心的尊严,连书南穿戴整齐板直坐好,在占后走后也依旧挺直腰板。假使梁莫取要对他做什么,他最起码也要体面的面对!
不知端坐多久,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半截,连书南困意倦来,正在他双目有些飘忽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连书南立马坐直,目光炯炯盯住进来的梁莫取。
梁莫取惊讶的看他,道:“阿南你还醒着啊?”
“我要贴身服侍王爷,不敢先睡。”连书南嘴上尊敬,眼神却像两把刀子尖锐恨不得把梁莫取逼出去。
梁莫取没多想什么,但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自己一踏进门,身上莫名其妙冒冷汗。一定是天转凉了,梁莫取想。
他回连书南:“贴身服侍就是个幌子——”
连书南心里一揪,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我觉得你好看——”
连书南窒息的同时不自觉裹紧自己衣服。
“所以带你出去肯定有面子,你无须太拘谨,该睡就睡别等我。”梁莫取轻轻笑道。
这是什么意思?连书南脑袋一空,问:“那王爷您来做甚?”
“阿随痴病犯了,我给他安安神,不然他又做噩梦。”梁莫取说完就到阿随旁按着额头给他输灵力,烛光下他动作透着无尽的耐心。
连书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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