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瑜穿着一件加厚的棉衣,  头戴绣有小老虎的风帽,揣着手蹲在村口,因为衣服颜色与雪地相近,  远远望去,  就好像是一个精致的雪团子。

    “宝哥儿,  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儿?不怕冷啊,瞧瞧你的鼻尖,都给冻红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瑜立刻兴奋地站起来,如同乳燕投林般冲进叶父怀里。

    叶父旁边的叶老大和叶海都笑着看他们。

    “爹,  我好想你啊。”

    叶父张开双臂,把叶瑜抱起来放在右臂上,  “爹也想我们乖宝了。来,  叫我试试咱们宝哥儿有没有吃胖。”

    说着他边走边上下掂了两下怀里的叶瑜,随即满意道:“比上次重了一点,  看来是吃胖了。”

    叶瑜嘿嘿一笑,  “最近家里做的饭都很香,  一不注意就吃了很多。”

    他也发现自己已经肉眼可见的圆润了一圈。

    “喜欢吃就好,  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叶父满面笑意的示意叶瑜往他背后的背篓里看。

    叶瑜侧头看过去,只见壶型的背篓里放着一个五芳斋的油纸包,  好像最近这个糕点铺在他的生活里存在感突然变得很强。

    “是酥蜜食和梅花脯!”

    酥蜜食是一种粉制油酥甜点,  用蜜和面,  外撒芝麻,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很甜蜜的一种小食。

    梅花脯虽然听着像是果脯的名字,  但事实上是一种用盐拌过的薄切山栗和橄榄,咸中带甜,还透着微微的酸味,  评价十分两极分化,喜欢的人会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人也会非常讨厌。

    叶瑜和他娘都很喜欢吃酥蜜食,而梅花脯又是叶家老两口的最爱。

    “一会到家你可以先吃块解解馋,剩下的收好等明天吃。”

    叶父乐呵呵地说:“我看五芳斋又出了几样新品,有个叫雪花酥的看着极美味,只是量少须得预定,咱们置办年货的时候倒是可以买来尝尝。”

    叶瑜嗜甜,对各种甜品基本上都很难拒绝。

    就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叶父已经抱着叶瑜转了弯,他们一行人再走两步就到家了。

    叶老太看两个儿子还有孙子进门,不由得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外边冷,快进屋烤烤。”

    进了堂屋,叶父放下怀里的叶瑜,然后和叶老大一起掏出背篓里的东西。

    “爹这是给你带的旱烟杆。”叶父拿出紫竹的旱烟杆,他在看到叶老头不赞同的神色后连忙说:“是竹子做的,不贵,只是制作的手艺不错,您原来用的那个都坏了好几次了,是时候该换新的了。”

    接下来他俩又掏出几样东西,分别是给叶老太买的一盒擦脸油,还有给孩子们买的小食。

    叶老太摩挲一下手上的瓷盒,高兴道:“你们快回屋休息去。”

    听到这话,叶父就牵着叶瑜的手回了屋子,叶母这时已经把炕烧起来了,她帮着叶父脱下长袄,将其挂在床边晾着,然后才说:“你们好好睡一觉,我吃饭的时候再叫你们。”

    叶母说完就准备出去干活。

    “等一下,”叶父却开口叫住了她,“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棉衣内兜里掏出一个素青的帕子,小心地解开后,一个银簪出现在几人眼前。

    “我挑了好几个样式,还是觉得这个最好看,你看看喜欢吗?”

    那银簪很简略,细长的一根,只在顶部雕刻了几朵兰花,显得素雅又清新。

    叶母手指无措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才接过银簪,秀美的脸上带着几分惊讶。

    “咋花钱买了这?还不如把银钱存着呢。”

    叶父笑了笑,“当年你嫁给我的时候,就戴了这么一根银簪,可惜那根已经被卖掉了,只能再买一根相似的。”

    叶母也想到了以前的事,那根银簪是她的陪嫁,然而在宝哥儿出生没多久就给死当了,但是换来却是好好活着的孩子,因此她一点都不遗憾。

    “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值得你一直记得。”

    叶瑜看了眼叶父,又瞅了瞅叶母的脸上的回忆之色,然后开口道:“爹你快给娘把簪子戴上啊,我觉得娘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叶瑜的话仿佛惊醒了叶父,他把银簪拿在手上,然后轻轻地插在叶母的发髻上,插完之后他便称赞道:“好看!”

    这是实话,叶母长相秀丽温婉,丹凤眼瓜子脸,即使已经年过三十,并且常年劳作,但她的面容依旧显小,一眼看过去不过才二十多岁罢了。

    叶父也是长相英武不凡,身型健壮,和叶母是极相配的。

    叶母摸着发髻上的银簪,露出一抹羞涩的笑,“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好看呢。”

    叶瑜不赞同地说:“不管什么年纪,您都好看。”

    “你俩今天嘴上抹了蜜吗?一个个说话都这么好听。”

    话虽这么说,但叶母脸上的笑容却很深刻。

    “快休息吧,还有宝哥儿,你今天早早就起来等你爹回来,难道不困吗?赶紧睡觉去。”

    等叶父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炕上,叶瑜也闭上了眼睛。

    叶母则是爱不释手的摸了摸银簪,直到要离开屋子的时候才把它摘下来藏好,毕竟财不外露,最好还是别拿出去,自个在屋里高兴一下就算了。

    晚上叶老太热了热昨天剩的红烧鲤鱼,往剩下的汤汁里放了些切成滚刀块的土豆和白萝卜,配着地瓜粥也是一顿美味的晚餐。

    除了这些,叶父带回来的两样点心也成了家里人的心头好,尤其是酥蜜食,外表酥脆,内里粉绵,咬一口下去蜜一样的味道一直甜到心坎里,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是刚出锅的,外皮已经有点面了。

    一小包里有十个,正好够孩子们一人一个,剩下的几个则是被叶老太给收了起来,说是谁表现好给谁吃。

    第二天清晨,叶家三兄弟就带着网兜朝柳河上游赶去。

    东海郡一向有冬捕的传统。

    冬天的鱼肥美且易储藏,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下,室外就是个天然大冰箱,捕捉来的鱼往屋外一放,就冻得结结实实,等要吃的时候,就可以拿进屋里化冻,不管是清蒸还是炖汤,都是很好的选择。

    比起在其他季节捕鱼来说,冬捕更称得上是个技术活,因为冬天足有半米厚的冰面牢牢阻隔了鱼的影子。

    天气暖和的时候,鱼群会在浅水区觅食,而在天气寒冷的时候,浅水区冰层厚且缺氧,鱼群就会转移到相对温暖的深水区进行活动。

    也因此,有冬捕经验的人就会在深水区找到一块鱼卧子,就是卧鱼的地方,凿开冰面后将渔网放下去,如果没有找错地方的话,过几天来收网的时候,网里就会有许多鱼。

    柳河属于贯穿东海郡的天澜河的支流,上游水深超过二十米,下游水深接近五米,所以附近的村子基本不会让小孩去上游玩耍。

    此时柳河上游又安静又空旷,只能听到凿冰的声音。

    三个人费力地凿着冰面,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凿开两个不规则的洞,一个是入网口,一个是出网口。

    叶老大喝了口水,揉揉僵硬红肿的手,“今年冰冻得格外厚啊。”

    叶老二点头,但没说话,他还在用力捶着冰层,他们几个刚凿开的冰面,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会的功夫,就又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叶父叉腰站着,呼出来的气很快就凝结成白霜覆盖在他脸上。

    “赶紧下网吧。”

    三人把渔网从入网口放进去,将这一侧的绳子固定在冰面上,然后又从出网口用钩子把渔网另一侧的绳子捞出来,用同样的方法固定住。

    下完网,叶父摸了摸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的鼻子,“过几天再来看看,如果成功了,应该能捕到不少的鱼。”

    而在柳河下游的冰面上有不少小孩在滑冰,打冰嘎,就连大人都有点忍不住,纷纷蹲在岸边出主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恨不得自己亲身上阵。

    见到提着锤子和凿子往家走的兄弟三人,便有人开口问道:“你们三兄弟这是去上游下网了?”

    叶父点头,“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找准鱼卧子。”

    “应该是没错,今年鱼的数量不少,我之前下网就捕到好几条草鱼,过年前准备再去下一次网。”

    叶父又跟他聊了两句就结束了话题。

    就在他们三个回到家不久,天空又飘起雪花。

    天色暗沉沉的,连带着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

    叶家堂屋里,伴随着几盏油灯,叶老太正带着三个媳妇在缝被子,如今被子里的填充物是棉花,听叶老太说,往前再数几十年,棉花还没广泛种植的时候,他们家里的被子填充的都是柳絮甚至稻草。

    “那时候冬天可真是硬抗,咱们这边有火炕的倒是还好,往南边一点的地方一冬天下来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叶二嫂则是补充道:“棉花哪里都好,就是缝进衣服里的时候有些鼓鼓囊囊,委实不方便行动。”

    他们现在就穿着这样厚重的衣服,像叶瑜这样的小儿穿起来圆滚滚的固然很可爱,但是在需要做工的大人看来,就很麻烦了。

    叶瑜手里搓着麻绳,听到她们两个人的话后,手突然顿了顿,保暖且轻便这不就是说的毛线吗。

    他记得毛线的制作好像不需要太高深的技术,并且毛衣的编织也很简单。

    况且他家里长辈手都是极灵巧的,手搓麻绳都不在话下,简单的编织应该也没问题。

    之前叶瑜想过酿酒,但在了解了这个时代酿酒的方法之后,他只能暂时偃旗息鼓,因为他要改善酿酒方法就必须把蒸馏道具给研究出来,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性价比并不高,等再过几年家里条件好些了,那时候才会更适合。

    倒是羊毛编织应该挺适合家里现在的状况,他家里如今正有两只羊,春天的时候可以把羊毛给剃了,一方面减少羊中暑的概率,而且剃掉毛的羊过几个月毛就又长回来了,另一方面则是可以拿剃下来的羊毛试验一下,看能不能搓成羊毛线。

    叶瑜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恨不得立刻就把两只羊的毛给剃了,这也导致他这几天异常的兴奋,天天都自告奋勇地接下了给羊喂食的活儿,一日三餐不落的蹲在棚子里,边看羊吃饭边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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