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一下,  叶承南他们家住在哪儿啊?”

    问话的是个身穿皮袄的青年,他身后跟着三个人,其中有一位老妇怀里还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  体型圆滚滚的,看着就让人心生喜爱。

    在村口聊天的叶家村人闻言热情地指了指里面,“他们家住在最里头,一直往前走,离山最近的那座青砖瓦房就是了。”

    说到这儿,那人又一拍大腿,“索性现在也没事,  我带你们过去吧。”

    青年笑了笑,“那敢情好,就是麻烦您了。”

    “嗨,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几步路的事罢了,不过你们来找承南有什么事吗?”

    “之前我家小儿被拐子给抱走了,多亏叶兄弟眼尖,注意到不对劲,  追着把那拐子给抓住了,我今儿是特意来道谢的。”

    青年就是沈复,那孩子自然就是沈青玉。

    领路的也是熟人,  就是叶栓他爹,一听到前因后果立刻称赞道:“承南是个好的,咱们村里没一个人说他不好,远的不说,就先前有个小孩掉进水里,也是他下水救上来的…”

    沈复仔细听他说话,  能大致在心里刻画出叶承南的性格。

    “就是这一户,”叶栓他爹转弯后看到青砖瓦房才意犹未尽地闭上嘴,指了指木门说:“他们一家现在应该都在家里。”

    沈复身后的小厮本想上前敲门,却被他给制止了,他整整衣袖,亲自敲响了叶家的门。

    “铛铛铛。”

    伴随着有规律的敲门声,房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谁呀?”

    沈复看见一个身穿藏青色棉衣,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老太推开门,疑惑的环顾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请问您是?”

    “您好,我姓沈,是来感谢叶承南叶兄弟救了我家小儿的。”

    叶老太明显愣住了,她又看了两眼沈复,见他一身富贵逼人,不像是在说假话,便开了门,“先进来再说吧。”

    叶栓他爹却没进去,摆摆手说:“大娘我就不进去了,我只是个带路的。”

    说完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诶,等等,”叶老太连忙叫住他,从屋里匆匆提出个篮子,“先前宝哥儿说要把点心送给全哥儿,你既然来了就直接带回去吧。”

    “行,大娘记得回头叫宝哥儿去我们家玩。”

    两人各自寒暄两句。

    等沈复几人进了门,叶老太才合上门,领着他们往里走,边走边说:“这事我家老三也没说,我倒是真不知道。”

    沈复又把遇见拐子的事重复一遍,末了,从奶娘怀里把沈青玉抱过来,“这是我家小儿青玉,我特地带他来向叶兄弟道谢。”

    他说的话听得叶老太顿时瞪大眼睛,不由埋怨道:“这孩子也不说一声,回来之后就跟没事人似的。”

    “想来叶兄弟也是怕您担心。”

    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就进了堂屋,叶老太吩咐叶大嫂去灶间烧一壶茶。

    “来尝尝我们自个做的糖冬瓜,甜而不腻,小孩子应该会喜欢。”

    沈青玉闻言张大眼睛,在得到沈复的同意后,他拿起一块糖冬瓜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看得叶老太爱得不行,她开口道:“这孩子养得真好,白白胖胖,也十分懂规矩。”

    沈复也说:“叶兄弟的儿子也是个粉装玉琢的,之前看他十分乖巧懂事。”

    两人互相称赞一番,这时候叶父才从屋里走出来。

    沈复一见到他,立刻站起身,抱拳感谢道:“若不是叶兄弟你在,我家小儿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境地呢。”

    叶父回了一礼,也没说啥谦虚的话,既然人家已经诚恳上门,那就不用扭捏,大大方方接受感谢就是了。

    他坐下后关心地问:“孩子怎么样?”

    被用了迷药也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没事,那迷药只会让人昏睡,睡够了也就没事了,连药都不用喝。”

    沈复慈爱地看向正吃着糖冬瓜的儿子,顺带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嘴。

    叶父闻言欣慰一笑。

    不过等到问话的时候却又严肃起来,“姚县尉可有审讯出结果?”

    听到这话,沈复原本温和的脸就阴沉下来,“审讯出来了,那拐子有个团伙,就是在集市上表演的杂耍班子,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派人寻找适合的孩子,不论男女,只要看中了就会下手拐走,有的会留在杂耍班子里学习杂耍,但更多的是被卖到其他地方。”

    “他们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会对富贵人家的孩子下手,但我家青玉是个例外,因为当时就只有一个人领着他,那拐子直接把迷药抹在帕子上,捂住他的口鼻,等他晕过去之后趁没人注意扛着就走。”

    “幸好叶兄弟你发现不对劲,这才救了青玉。”

    竟然是杂耍班子。

    叶父突然想到些什么,这个杂耍班子去年集市上也来过,谢家的小儿就是那时候丢失的,有可能也是他们做的。

    还有唐家婶子的小儿,虽不是在年集上丢失,但时间相差仿佛,应是同一个团伙。

    因此叶父皱眉沉思半晌,“能知道被他们拐走的孩子现在在哪儿吗?”

    沈复点头,“姚县尉已经审讯出来,他们一共在黑河县及周边村落拐了五个孩子,全部卖了出去,但我们拿到了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五个孩子的去处。”

    五个孩子里三个男孩两个女孩,都只有三四岁。

    叶父脸上浮现出惊喜来,他立刻追问道:“这消息能告诉其他人吗?”

    “这事您不用担心,姚县尉早就告知了几户丢失孩子的人家,只是如今还没找到孩子,暂时没把消息传出来。”

    毕竟拐子团伙为了减少露馅的概率,会特地把拐来的孩子带去更远的地方卖,要真的按照记录一个一个找过去,可得耗费不少时间。

    “那就好,这可是一件大功德,整整五个孩子啊。”

    叶父感慨的同时,叶老太也双手合十,口中直念佛。

    两人说过这件事后,沈复又提出:“自古以来就有认干亲的传统,青玉是叶兄弟救的,而叶兄弟膝下也就只有一个孩子,不如咱们两家互认干亲?”

    此事叶父却没同意,“认干亲就算了。”

    沈家家庭情况复杂,而沈青玉更是庶出,像他们这样的农家人还是不要掺合进去为好。

    沈复听到这话后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他退了一步,“那日后叫青玉每年来给你拜个年。”

    叶父倒是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

    毕竟事有先例,他曾经救过的叶诚也连着许多年过来给他磕头拜年,从没断过。

    紧接着沈复又示意小厮将手里的匣子放在桌上,“里面是一百两银子。”

    他见叶父又要推拒,立刻劝道:“区区一百两可比不过青玉这个人,这钱你应当收下。”

    一百两银子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实在是称不上多,不过是置办一桌席面的钱罢了,要不是怕叶家人不收,他是想送更多的。

    叶父看他如此坚定只好收下。

    等到沈复一行人离开,叶老二看着那匣子啧啧称奇,“啧啧,这匣子我都不敢下手打开,看着就怪贵重的。”

    叶父原先没仔细看过匣子,被他二哥一提醒,再看到匣子的时候就微微吸气。

    有个成语是买椟还珠,这匣子就是典型的买椟还珠。

    酸枝木本身泛着光,上面还镶嵌着贵重的宝石,雕刻的花鸟鱼虫纹样也是栩栩如生,粗略算算光是这一个匣子就值几百两银子。

    这一笔钱自然是由三房收着,毕竟救了人家沈青玉的是叶父自己,跟其他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至于褚将军那张银票,则是被叶家老两口好好的放了起来。

    叶父回到屋子后打开匣子,里面确实装有一百两银票,跟褚将军留下的并不是同一种,银票上并没有特殊徽记。

    叶母走过去看一眼,“这么一大笔钱放在我这还真让人不放心。”

    夫妻两个窃窃私语一会才把匣子锁好仔细藏起来。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叶父却突然提出个建议,“如今咱家可以多买几亩地了。”

    本来他们家银钱还不算趁手,但是接连收到两百两银子,用来置办田产却是绰绰有余。

    “这样一来,咱们就不用去收鸡鸭了,可以自己养殖,要真算下来可划算不少。”

    这也是他跟妻子商量过的事。

    如今一亩良田才二两银子,一百两能买五十亩地呢。

    而平常的一家四口要二十亩地才能勉强温饱。像他们家这样人多的更不用说,三十五亩地的产出基本够吃,要是收成好的话,每年还能有富余的粮食卖出去。

    叶老头夹菜的手一顿,“老三说的倒是有道理,只是如今良田难寻,真不一定能买到。”

    田地是农家人的命根子,要不是出了天大的事,绝对不会轻易卖地。

    叶父想了想,“咱们可以先寻摸着或者托人打听,有了消息总会比旁人多些准备。”

    “行,回头都出去问问,多买几亩田也是好事,田地可比做生意实在多了。”

    但买田地这事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叶老太这段时间天不亮就起床吃饭,然后端着满满一缸炒黄豆去村口的大树下打听消息。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后终于有卖地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

    “你们听说了吗?陈家要卖地了,他们家足足有五十亩良田,现在一口气就要卖出去三十亩!”

    说话的是一个身宽体胖的老太,一般村里人都叫她王老太。

    黄老太揣着手一愣,“为啥啊?”

    陈家可是隔壁村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家里就一家三口,他们名下的良田几乎都被租种出去了,家大业大的,为何要卖地?

    王老太轻咳两声挺直腰杆,“看来你们都还不知道,”她努努嘴道:“前段时间不是有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冲着他们村里去了吗?那是县城里赌坊养的打手,一个个心狠手辣,手上都不知道沾了多少血,陈家那个败家子染上了赌瘾,在赌坊借了不少钱,利滚利的一直还不上,这不,就有人找上门去了,也不知是欠了多少钱,竟然已经到要卖地的程度了。”

    这就说得通了,赌坊可不是慈善机构,一般后头都有靠山,一旦还不上钱轻则家破重则人亡。

    “陈家的地都是肥地,一年能产出不老少呢,但他们有个要求,地不分开卖,三十亩地一口价一百六十两银子,钱货两讫。”

    一百六十两的价格稍微高了些,却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如今风调雨顺,有溢价是正常的。

    不过一下子能够掏出一百六十两银子的人家可不多,陈家的这个条件就已经拦下许多人。

    叶老太听完这个消息,心满意足地回到家将其转述给其他人。

    “要是真的,倒是可以考虑买下来,一百六十两银子虽多但咱家还是勉强能拿出来的。”

    叶父若有所思地说:“回头我再去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叶老头在地上磕了磕旱烟杆,“叫老大老二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兄弟三人闻言纷纷应了一声。

    吃完午饭他们就离开了家,一直到晚上才回来,一回来叶老二就瘫在炕上,其他两人眼瞧着也是累得不轻,脸上满是疲惫。

    叶母倒了碗茶放在叶父手边,纳闷地问:“不就是去一趟隔壁村?咋累成这样?”

    还没等叶父说话,叶老二就抢答道:“可别提了,我们三个刚过去就遇上五个打手守在陈家门口,他们每个人都拿着大砍刀,正指挥着陈家人把屋子里的家具搬出来,说是要拿来抵债。”

    “陈家就三个人,哪里抬得动那么多家具,最后还是我们仨帮的忙。”

    叶父喝完一碗茶才缓过来劲,他吐了口气接着说:“也有件好事,陈家答应把地卖给我们,明天就能去看一遍,若是没有问题,可以直接去衙门进行过户。”

    三人又休息了一会,这才去吃晚饭。

    晚饭吃得很简单,先前包的饺子还剩下一些,放锅里一热就好了,要是没吃饱的话还有窝窝头和饼子。

    叶瑜因为这两天有点咳嗽,叶母单独给他做了一碗面片汤,热气腾腾的汤上漂浮着胡萝卜片和白菜,红白绿三色瞬间就能勾起食欲。

    他吹了吹勺子里泛黄的汤,在将其送入口中的一刹那眼睛便亮了起来,顺滑香浓的汤水,厚实柔软的面片,在口腔里组成一道美味的风景线。

    一碗面片汤狼吞虎咽地下肚之后,叶瑜放下碗满足地舒口气。

    叶老太见状又给他舀了两勺,“既然喜欢吃那就多吃点,你中午饭都没吃两口,偏偏你还喝不了药。”

    他现在还喝着吴大夫开的药,要是再喝一副,保不准就会出现药性冲突的问题。

    叶瑜想到这儿不由得吸吸鼻子,不过今年还好,没生过几次病,就连这次也只是有点咳嗽罢了。

    这时叶父开口了,“过几天宝哥儿的药该换方子了,正好咱家的卤味铺子也要开门,我带着他去一趟回春堂找吴大夫。”

    叶母闻言点点头,“是该如此。”

    第二天天刚亮,叶家男人们就全都去了陈家,包括叶老头。

    陈家要卖的三十亩地集中在一起,这让叶家人颇为满意,这样一来耕种和收获的时候就会方便不少。

    “这就是三十亩地了,都是好田地,一年下来亩产至少三百斤粮食。”

    其实三百斤还算是保守了,他们这边田地十分丰腴,只要好好伺候,三百五十斤都不在话下。

    叶老头蹲下用手抓了把土,只见乌黑油亮的土从他指尖滑下,这样的土虽然算不上黑土,但相差并不大,真真是肥田。

    他站起身后冲着叶父点点头。

    叶父心里有数了,他对陈家人道:“如今这些田地还有租户吗?”

    陈家并不是自己耕种,而是将地租给农户,每年收取一定的粮食当作租金。

    这话一出,陈家人脸上突然浮现尴尬之色,“有二十亩地的租期还没到时候。”

    这…

    叶父心里顿时迟疑起来,租期还没到啊。

    “租种的人家都是老实的,他们每年按时交粮食,跟自己种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陈家人咬了咬牙,继续说:“如果你们能接受,那这三十亩地的价格可以降低到一百五十两。”

    叶父向远处眺望,只见田地边站着好几户人家,每个人脸上都很忐忑不安,这些都是租种了陈家田地的人。

    他们有的是逃难过来没有钱买地的,有的是分家之后分到的地不足以养活全家人的,但不管怎样,他们都是穷苦人家,一家子全靠几亩地的产出过活。

    再加上他们家也的确抽不出人手来耕种这些田地,租种出去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天中午,叶父把一百五十两银子交给了陈家,从他们那里换来地契,随后一行人去官府交过税银,地契文书上的名字就变成了叶老头,再经过盖章这三十亩地就算过户成功。

    叶老头拿到地契文书之后,陈家人也小心翼翼地收好银票,见此,他不由得劝道:“赌可是一件害人的事,若是可以,还是尽早戒了吧。”

    陈家现在还有二十亩地,若是从此戒了赌,这二十亩地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吃喝了。

    陈父闻言苦涩一笑,“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被我们给宠坏了,送他去书院念书也没念出什么名头,日后索性就不让他再出去,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算了,回头再给他娶个媳妇,好好收收心。”

    叶老头看着两个四十多岁的人互相搀扶着离去,感叹道:“咱家孩子可得好好教,千万不能放松,尤其是不能沾上赌瘾。”

    叶老大和叶老二心有戚戚焉,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回家之后要好好教训一下自己儿子。

    于是当天晚上被拎着耳朵教训了一顿的叶海三人顿时满脸懵逼。

    最后还是叶老头阻止了他们,“可以了,叫他们几个知道赌博的坏处就行了。”

    紧接着他就说起了正事,“买这三十亩田地用的钱大部分是卖卤味赚的,说句实话,卤味方子是老三掏出来的,赚的钱大头也该是他的,虽然如今写的是我的名,但也该说清楚。”

    如今他们还没分家,实在是分不清,况且叶父并不太在意到底有没有吃亏,毕竟大哥和二哥他们干的活也不少。

    因此叶父开口道:“不必如此较真,钱是我们一起赚的,买来的田地自然也是属于全家。”

    叶母对此也没有意见,她父母双亡,跟着叶父回来的时候心里不是不忐忑的,但叶家人却用他们的行为接纳了她,都是一家人何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呢。

    叶瑜更不用说,他脑海里有无数可以赚钱的方法,并不在意有没有被占便宜,或者说改善全家生活是应当的。

    可是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叶大嫂严肃地说:“合该如此,这三十亩地大多该是三弟和三弟妹的。”

    叶二嫂也跟着点头赞同,可不能因为老三他们人好,就肆无忌惮地占便宜。

    叶老太看他们这样十分欣慰地笑笑,“我跟你们爹商量过了,咱家原本的地先不论,那三十亩新买的地里有一半是老三他们的,至于剩下一半再对半分给你们两家。”

    叶父突然皱起眉头,询问道:“那爹娘你们呢?”

    “我俩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要那么多地干嘛,回头等分了家,家里的地也要分给你们。”

    他们这边的传统是分家之后老人由长子奉养,同时长子会分得家里六成的财产,其他的儿子则是平分剩下的财产。

    说起来不算公平,但如今就是这样的世道,家家户户都重视长子长孙,做爹娘的顶多私下里在钱财上补贴一下小儿子。

    如果只有一个儿子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像是叶老二和叶父,他们两家都只有一个男孩,日后全部的家当都是叶敬和叶瑜的。

    至于女孩们,爹娘会准备好嫁妆将她们嫁出去,除非是决定招赘,否则她们并没有继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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