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从树后走出来,是近乎猩猩猴子的身体,浑身上下都长着黑毛,下半身只有一条腿,不是少了一条腿,而是只有一条腿,奇怪的走姿令三人刚才以为是有人一瘸一拐地在走路。
江辞无上下打量了眼这东西,微微眯起眼睛。
张合吓得倒抽气,结结巴巴地喊道:“鬼、鬼鬼……”
江辞无:“不是鬼。”
张合呆滞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远处浑身黑毛的怪物,近乎失声地问:“妖、妖怪?!”
江辞无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虽然在书上看见过类似的描写,但还是有些迟疑:“看起来是山魈。”
“小荣道长?”
小荣道长点头:“江道友说的不错,的确是山魈。”
或许是听见了自己的称呼,山魈看着他们,又笑了笑。
它的笑声和人的笑声有些差别,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似的,沉闷沙哑,回荡在阴森森的山上,令人毛骨悚人。
山魈硕大的眼睛扫视着他们,最终把目光落在看起来最好欺负的人身上——张合。
它舔了舔口水,飞快地冲向张合。
见状,荣道长抽出桃木剑,立马说:“江道友,你看好张先生。”
说完,他提剑迎了上去。
江辞无瞥了眼张合,见他吓得脸色煞白,又拿出几张纸扎小人塞进他手里。
张合紧紧攥着纸扎小人,冰凉的掌心稍稍回温。
他缓了会儿,见荣道长打得山魈毫无还手之力,呼出一口气,问江辞无:“江老板,山魈是什么东西?”
江辞无随口说:“一种精怪鬼怪之类的东西。”
算不上是什么鬼,但也称不上是妖怪。
他看着张合,问道:“这东西既然在山上,你以前没有听说过?”
“没有,”张合抹了把脸,连忙说,“天石山算是个旅游景点,安全的很,顶多偶尔有几只野猪,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江辞无看着他,又问:“老一辈也没有提起过?”
张合:“没有。”
江辞无微微皱眉,山魈如果不是本来就在这座山上,那就是被人带到这儿的……
他抬眼看向正在和山魈打斗的荣道长。
荣道长虽然只有一把桃木剑,但招式飘逸,身姿灵活,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山魈。
这么个废物东西,带到这儿有什么用?
正想着,江辞无余光瞥见了一抹黑影,直直地朝着张合奔去。
他一把抓住张合的胳膊,用力往后拉。
与此同时,又一只山魈站在了张合原本站着的位置,双手作爪,嘴巴咧嘴往下流着口水。
张合吓得下意识把手里的纸扎小人扔了出去。
数张纸扎小人在山魈的黑毛上停滞片刻,紧接着舞动着手脚开始拳打脚踢。
山魈懵了一秒,被打得连连后退。
另一边荣道长已经一剑刺死了那只山魈,转身见又来了一只,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地刺进山魈胸口。
桃木驱邪,山魈作为一种邪祟,被桃木剑刺中,又在被纸扎小人狂揍,身体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有动静了。
荣道长松了口气,连忙问:“你们没事吧。”
张合摇摇头:“没事没事。”
荣道长看着两手空空的江辞无,后悔地说:“我们来的太着急了,应该多带点法器的。”
江辞无看他杀了两只山魈,神情正常,没有任何异样,好奇地问:“小荣道长,你不是第一次杀山魈?”
荣道长点头,实话实说:“以前在清微山上见过。”
张合远远地看着山魈的尸体,手脚还有些哆嗦。
他越害怕,越是想说话,叭叭叭地说:“道长,为什么天石山这儿会有山魈这种东西啊?”
“我前段时间上山挖笋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这山上还有做斗母娘娘庙呢,这些东西是不怕斗母娘娘的吗……”
听见斗母娘娘四个字,江辞无偏头看他:“你说的是斗母元君吗?”
张合点头:“对对对,是座小庙,镇上的大老板出钱建的庙,建了几十年了。”
“没什么名气,平常也就我们村子里、镇上的人自己拜拜。”
荣道长愣了愣,追问道:“庙里有神像吗?”
“当然有啊,”张合顿了顿,又说,“不过是石雕的,道长,因为是石雕的神像所以斗母娘娘不管我们了吗?”
“或者说是我们平常拜的太少了?”
“不会,”荣道长摇头,忍不住皱眉,“有神像、有香火的斗母元君庙,按理来说山魈不敢到这里来。”
一阵寒风飘过,带起树叶的哗哗声。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月光昏暗,照不清山里的路,斑驳摇曳的树影落在地上,像是鬼怪在张牙舞爪。
荣道长看了眼时间,不再纠结之前的问题:“耽搁了会儿时间,我们还是快去和陆师伯汇合吧。”
江辞无往前走了一步,扫视周围,对他们说:“等一下。”
荣道长连忙问:“怎么了?”
江辞无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发丝,抿唇道:“现在没有风。”
荣道长没反应过来。试探地问:“所以不冷了?”
江辞无:“……没有风,但一直有轻微的响动。”
被他提醒后,张合和荣道长才往周围看了看,慢慢注意到林子里持续不断的发出窸窸窣窣声音。
因为一直在响,以至于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风造成的响动。
张合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脸色又白了:“不、不是吧,还来?”
江辞无撩起眼皮,看着一个方向,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
山魈很弱,一只两只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果是十只、二十只、三十只……乃至更多呢?
江辞无眯了眯眼睛,看到远处树后亮起了微弱的绿光。
起初是两个小点,眨眼间变成了四个、六个、八个……一双双绿色的眼睛,随处可见,到处都是,逐渐逼近。
张合磕磕巴巴地问:“这、这些都是……”
荣道长脸色难看:“怎么有这么多。”
江辞无皱了皱眉,如果只有他和荣道长,打就完事了。
但现在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合。
打斗中不一定能保的了张合。江辞无飞快地扫视一圈,下山的路全是山魈。
环顾四周只有左侧一条小路没有山魈的踪影。
江辞无看了眼呆滞中的张合和荣道长,立马说:“别愣着,赶紧跑!”
江辞无跑在中间,左侧是张合,右侧是荣道长,三人的速度都差不多。
数不清的山魈追在他们身后。
江辞无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信号。
他只好问荣道长:“陆观主他们上山的时候没有遇到这些东西吗?”
荣道长:“没有!”
江辞无收起手机,大概是因为被追赶着,肾上腺素飙升,他的头脑格外清醒。
满脑子白天发生的一件件琐事。
陆达既然是在逃跑,为什么在途中和张合妈妈聊天?
他既然已经在用纸人术了,为什么一个地点只害一个人?
陆达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能快速解决纸人术,故意把他们和陆观主分开。
“前面有亮光!”荣道长喊了一声。
张合看过去,立马说:“是斗母娘娘庙,快进去躲躲。”
大概是看见了希望,张合跑得更快了,超过江辞无和荣道长,飞快地跑进庙里。
江辞无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他往后看了眼,那些山魈还在后面追,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比起追他们,更像是在驱赶他们。
江辞无迟疑片刻,索性将计就计,走进斗母庙。
张合连忙把门关上,浑身都是汗,他透过门缝往外看,喘着粗气说:“还好还好,它们好像没敢过来。”
“多亏有斗母娘娘保佑。”
江辞无扫了眼这座庙,不大,像学校的半个教室那么大。
只有一尊斗母石雕像,三只眼,四面八臂,手中分别拿著太阳、月亮、宝铃、金印、弯弓、矛、戟等作战兵器或法器。
斗母元君的表情和蔼慈祥,不像是邪神,但也不像是神像,似乎一座普通的雕塑。
即使在灯光烛火的照耀下,也暗淡无光。
江辞无抬脚往前走,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蒲团。
身后的荣道长突然惊呼了一声:“江道友。”
江辞无转身,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下的地砖。
他低头看了看,看到蒲团下刻有数到符文。
“这是什么东西?”
荣道长快步走进,紧紧盯着地上的符文,又推开了其他几个蒲团。
每个蒲团下都有符文。
他脸色变了变:“阵法。”
“释艮阵。”
江辞无:“做什么用的?”
荣道长:“是稀释山中恶鬼力量的阵法。”
江辞无挑了挑眉:“听起来是个好的阵法?”
“的确是正统道教的阵法,”荣道长脸色苍白,对他说,“但这是救治被恶鬼附身的人的阵法。”
“释艮阵是把地下蕴藏的阴气吸出来,地下的阴气会往阵眼中的人聚集,随着阴气越来越多,附身在人身上的恶鬼会以为有更厉害的恶鬼想要身体,从而不再附身。”
“这是个以毒攻毒的法子。”
他们三人身上现在没有恶鬼,这释艮阵就只剩下毒了。
江辞无淡定地问:“怎么破阵?”
荣道长白着脸对他说:“这释艮阵只能从外破,不能从内破。”
张合连忙说:“快让陆观主来救我们。”
江辞无:“手机没信号。”
张合眼前发黑,紧张地追问:“道长,阴气越来越多,我们、我们会怎么样?”
荣道长磕磕绊绊地说:“会、会死。”
张合吓得跌坐到地上,喃喃道:“完了完了,躲过了山魈又中了阵法,今天是我们的死期吗?果然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江辞无看着他们俩吓成这样,随口安慰道:“别担心。”
“如果今天死在这里。”
“那就是少走了几十年弯路,赚了。”
荣道长:“……”
张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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