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前辈?”
禅院真希在一个收刀的动作转身后就看见和自己同睡一个帐篷的前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的不远处。
“对不起啊禅院同学, 我好像睡过了我们的守夜时间。”
禅院真希取过一旁准备的毛巾擦擦脸上的细汗。
“不是白前辈的问题,是我想着一个人也可以就没有叫醒你。”说着又给自己开了瓶水准备解渴,却在刚准备扭开瓶盖时被对方制止了。
“白前辈?”
“现在天冷,还是早上, 很冷水不太好。”白苜蓿从书包里取出一瓶大保温杯继续说, “不介意的话用我的保温杯倒一杯水喝吧。”
禅院真希看着出来守夜还随身带着背包的白苜蓿, 觉得有点可爱,但一想到自己昨天晚上才因为这一点被那群混蛋嘲笑了就有些别扭,连带说话都硬邦邦的。
“谢谢, 不、不用麻烦。”
……
好吧, 最后还是在对方的注视下喝起了温水。
但不得不说,这个时候喝温水确实很舒服, 暖意直接顺着喉咙蔓延全身, 微微抵御了清晨山顶带来的凉意。禅院真希看着还剩下小半杯的水,水面微微映射出她那张戴了眼镜、看起来有些冷漠的脸。
小半天禅院真希开口:“白前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叫我真希, 我……不太喜欢禅院这个姓。”
“……好。”
白苜蓿微微滞了滞后立马想通了关键,大概就和伏黑甚尔宁愿入赘改姓也不想顶着那个姓氏一样。
对这种要求她没有理由拒绝。
之后就安静了下来,两人相对沉默, 四周只有淡淡的虫鸣,似乎没什么话题可聊、也似乎是不想动静太大打扰到休息的人。
过了一会白苜蓿看了看时间。
5:12
转头又看了看抱着太刀微微犯困的禅院真希。
“禅……真希, 我来守吧, 你再回去休息会。”
“不用, 反正都快天亮了。”
白苜蓿还想劝劝:“大家都闹得很晚, 估计一时半会都不会太早醒来, 如果现在去休息的话还能再睡几个小时。”
“我……”
禅院真希还想点说什么就被白苜蓿打断:“或是说, 真希可以把这个看做是前辈的命令?”
“那白前辈你呢?”
“我就不睡了。我睡眠时间一向很短的啦, 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
说着还给自己比了个‘元气满满’的手势。
大概是日本这种上下级关系分明的原因,禅院真希没再拒绝,点了点头后又把手里的太刀交给白苜蓿,然后就三步一回头往自己帐篷里走去。
最后看到白苜蓿还笑着朝自己招招手后放弃被留下的可能,钻会帐篷倒头就睡了。
守夜的事情交到白苜蓿一人身上。
身边没有人后,她就盯着手里这把太刀发呆。
咒具啊……
好像一开始她没有咒力的时候也是使用这种的。
不过她是个半路子,使用的方式全靠本能。
而像禅院真希和伏黑甚尔这种,明明能将这类武器用得很好,也能成为除灵中的主要战斗力,为什么还会家族唾弃。
她真的很想知道,身为御三家、那种咒术世家的人究竟出于什么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同族,伏黑甚尔也好、禅院真希也好,好像过得都不好……
不,应该是大家过得都不好。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活得艰难而憋屈,每天都在被一双看不见的手被动的推着走。
但现在看来,大家过得其实都不怎么好。
比如伏黑姐弟,要知道他们独立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就算后来被五条悟接手了,也一直都是两个人相依为命。
比如乙骨忧太,在痛苦中挣扎了那么久才摸到阳光的一角。
比如刚认识的禅院真希、狗卷棘这样的,都是因为自身的原因不被家族的人认可。
就连那个被定义为最强的五条悟,好像活得也没那么轻松。
更被说其他人了,好像大家都很累,而一切的源头就是这与诅咒有关的‘咒力’以及咒灵。
如果,什么时候大家都可以不用那么累就好了。
这样的话,身为学生的他们就可以不用在做那些危险的任务,整个青春都应该挥洒在教室里、操场上、还有那一阵阵朗朗的读书声中去,而不是落进咒灵的肚子里、血污间和川流不息混迹在忙碌的成年人的世界里。
恪守不加班原则的七海先生的行为自然也不会在这个忙碌的咒术界里显得格格不入,明明有自己的生活时间才是正常的人类生活。
伊地知先生也不用每天被一堆又一堆的报告弄得愁眉苦恼。
至于五条悟,唔,或许会换一种方式来给大家的生活‘添麻烦’吧。
好吧,她想不出来如果五条悟不为这些事情操心之后会做什么,反正应该是一些人类不能预料的事情。
“在想什么呢?”
“在想五……!”
“五?”
白苜蓿差点下意识说出自己心里想的事情,随后回神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五条悟吗?
果不其然,一双大长腿跨过燃尽的火篝过来在她旁边的横木上坐下。
“在想五月的太阳出得好像有点晚,啊哈,啊哈哈哈。”白苜蓿干笑了两声。
她这种下意识说出自己心里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下。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看日出的好地点,日出晚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所以五条老师你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一会?”
“啊——本来是要多睡一会的。”五条悟说着还配合的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但是睡着睡着突然被人吵醒了。”
谁?
不要告诉她是她。
“你说有人怎么打电话呢。”
五条悟没带他的眼罩,应该是觉得大早上缠绕比较麻烦,现在带着的是一副小黑墨镜,对那双眼睛来说是遮住了但没有完全遮住的感觉。
所以白苜蓿自然看见对方在和自己挤眉弄眼。
“……”
所以五条悟戴眼罩是因为表情过于丰富容易拉仇恨是吗?
不对啊,她打电话的时候很轻的,就在自己的帐篷处,而且每一顶帐篷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尤其是五条悟那顶,怎么可能听到她在打电话。
他拥有的不是能察觉到气息存在的‘六眼’吗?什么时候还有‘顺风耳’的功能了?
五条悟自然是在胡乱发言,说得是张口就来的假话。如果五条悟也有什么念能力的话,绝对能为变化系的妖魔鬼怪们新添一员猛将。
其实五条悟早醒了,不仅醒得早,还趁着守夜的人没注意摸去附近的一个任务地点顺便做了任务,然后恰好在白苜蓿打电话的时候赶了回来。
……
知道对方听到自己在打电话,白苜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五条老师,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嗯哼。”不肯定也不否定。
白苜蓿咽咽口水,又道:“那是什么时候醒的?”
五条悟笑了,然后故作深思道:“唔……好像是那一声‘伏黑叔’吧。”
白苜蓿:“……”
哦呼。
她什么时候能不倒霉一点?
话说该怎么解释?
难不成说自己其实在和伏黑惠打电话,叫伏黑惠叫‘叔’是、是……是年轻人中的一种情趣?
会信才有鬼吧!
果不其然,五条悟看她时眼里带了深意:“小白啊,你还有多少惊喜是老师我不知道的?”
“……”
这话听着怎么怪耳熟的?
白苜蓿下意识道:“我可以解释。”
“那你解释。”
“……”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套路。
不过她也没瞒着的打算,只是不知道从何解释。
系统的事暂时没办法说清,同时这种事也没到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这个世界的人,哪怕再信任也不可以,所以白苜蓿跳过了。
单单补充了之前在贪婪岛打电话时说的事情。
比如她可以召唤异世界的人(为以后找人组队打五条悟做铺垫),比如她可以让亡者复生但限制条件很多。
虽然五条悟知道这些和咒术无关,但也都相信了这些听起来很胡扯的话,并且没刨根问底她这些能力哪来的。
一如从前他也没追问让他变得‘不正常’的能力是什么,这也是她会坦白的根本原因。
好像他并不关心她的能力有多奇怪,也不关心这些来自哪里,询问之后也不会有进一步行为。
无论五条悟出于什么目的才会这样做,但不管怎么说白苜蓿对这一点还是很感激的。
至少她不用想着如何撒谎,也不用想着自己坦白后对方会不会因她潜在的未知性和危险性提前解决她。
大概是他相信自己的绝对实力,所以不会在意特定的某个人会不会存在未知的危险,因为不会威胁到他。
就比如现在还不咸不淡地问她伏黑甚尔的事情。
“所以你之前会问我关于伏黑甚尔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个?”
“嗯。”
“十年前的亡灵啊……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五条悟五指撑开支着脑袋、淡淡感叹。
说起来这两个人之间还有‘互杀’过的仇,但彼此间好像并不是很仇恨,大概只当立场不同。
“他可以来这边吗?”
“可以。”
“那……”五条悟用指尖点点自己的侧脸颊又问道,“那你有打算让惠他们见见吗?”
这她有想过,也有暗示性的询问过。
伏黑甚尔表示自己十年前就死了,作为一个亡灵没必要十年后还跳出来来段无聊的父子情深。至于伏黑惠,她都把伏黑甚尔送她的那朵价值四亿戒尼的花都送给他了,他不但不领情,还觉得她在占他名头上的便宜,也就是说根本没联想到自己亲爹上去。
“算了吧。”白苜蓿挫败的抱住自己的脑袋,“强扭的瓜不甜。”
“噗——”
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五条悟的笑点,让他忍不住抖起肩膀。
这个时候就突出了戴眼罩的好处。如果五条悟现在戴着眼罩配上他那头竖起来的白毛或许还没有什么感觉。
关键是现在他散着头发,戴着一副完全遮不住眼睛的小黑墨镜,还说她长得看起来很幼,明明这个人也当仁不让,偏女相的脸让白苜蓿现在只能想到一个词——花枝乱颤。
正当白苜蓿还想问对方这有什么好笑的时候,一道很淡的温热光圈突然刺了她的眼睛一下,她朝那个光源处侧目,就看到那震撼的景象。
东方的群山处透出淡淡的红霞,将那一片的云都染上了颜色,随后圆日从山脉处的接口慢慢露了出来缓缓上升。
周遭的光线一下从昏暗变得明亮,所有暗色调的世界一下子显现出了另一种鲜艳的、充满生机的颜色,大自然带来的震撼让白苜蓿眯了迷眼睛。
好好看。
5:57
这座荒山迎来了它的日出。
其实他们应该再添加一个看日出的活动的,这种美景只有她一个人……好吧,外加五条悟两个人看到很可惜。
她之前不是没看过,只是每次看都觉得很新奇,如果这一次能大家一起看就好了。
不过还是不要去叫醒他们了。
对于他们来说,或许难得的休息时间比观看日出的机会还少。
想着白苜蓿抱着双膝将脸搭在膝盖上,眯着眼睛看着日出,感受阳光洒在身上的感觉——并没有多少温度,但确实感受到了暖意。
“如何?”
五条悟突然出声。
“……什么?”
白苜蓿虽然接了五条悟的话,但没有去看对方,而是在太阳的照射下慢慢闭上眼睛细细感受那种不常有的感觉。
“之前说好的,等你回来带你去解压,这……算是我履行的承诺?”
听到这句话后,白苜蓿微微睁眼,脑袋依然窝在双臂里,但却是侧过头、透过散落在眼前的碎发看向对方。
好像是说过,但她当时没有在意。
当时是什么情况来着?
好像是她不知怎么的情绪失控了,然后太宰治让她把这件事反应给高专这边,虽扯得话题是‘学校是没有心理老师是吗’这种略显刻薄的话,但后来还是和她说,关于咒术师的情况他们都是门外汉,出问题还是找学校的老师商量解决,坂田银时也是这么说的。
这才有了她会在五条悟洗澡的时候打电话过去。
但当时她只记得对方洗澡还一本正经打电话的事情,完全忘了他说过等她回来带她去解压的话。
白苜蓿看着五条悟眨了眨眼,正此时对方也看了过来。他微微低头,那副小黑墨镜就自然掉到了鼻尖处,然后露出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或许是因为他现在是笑着的,所以连带眉眼弯弯。
她大概是第一次认真的对上那双眼睛,也是第一次看见那双眼睛眼底带着笑意。
“小白啊,你有没有感觉自己变化很大?”
变化?
有吗?
没有吧,也就是比原来厉害了点,至少不用再为自己的一条小命担心受怕。
“变化在哪?”白苜蓿问了出来。
五条悟换了姿势,微微屈腿弓着背,手肘枕在膝盖上用手腕支着下巴,视线从她身上转向了远处、和她方才一样看着天边的日出。
“你不觉得很早之前的你不敢和人靠得太近吗?或是说……没想过建立人际关系?”
嗯?
是吗?
白苜蓿滞了滞。
好像确实。之前她明明喜欢着伏黑姐弟,却一直将自己努力隔绝在一条名为亲近的线之外,因为害怕自己的不幸会伤害到自己在意的人。
曾经还被五条悟差点撞破了自己的失态。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样的?
好像一边充满对未知世界和未知危险的迷茫和恐惧、一边又害怕死亡而挣扎着求生,她就像一叶扁舟,漂泊在一片充满危险的异世界大海上,而异世界对待她这名异客只有无情的大浪和暴风雨。
她同样也对这个世界封闭自己的心,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归属感的异乡人。
是什么时候变了呢?又是什么时候对这个世界有了归属感?
大概是曾经那次让她一度后悔自己手抽造成的事故吧。
对旁边这个人发动了一张闹剧般的‘霸总卡’,然后……
然后她就被硬生生地以一种极其奇怪的方式拽进了这个世界。
之后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发生,根本没有机会给她停下来去害怕未知,等回过神来,她好像就融入了这个世界。
大概是因为——
遇见了大家。
也或许是因为决定不再将那些会给他人的不幸归结到自己身上。
她好像,真的变了。
难道是因为她拥有的东西也渐渐多了起来吗?
好像是的,她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和笑颜,也得到了偏爱、得到了钦佩、得到了温暖的怀抱。
这一切都将她那颗空落落的心填满了。
正想着,就听那个人再次开口。
“不只是你,高专这些学生都应该找个机会放松一下。”
说着又将视线下移到地上的枯枝上,没有被小黑墨镜遮住的长长白睫毛轻轻扑闪几下。
“高专可没有心理医生,所以你会发现这群看起来很正常的小鬼其实一个比一个疯,一个比一个不正常,所以小白啊,你快点加入其中吧。”
?
这个‘因为所以’的逻辑有点怪啊。
不过这应该是一种关心吧。
白苜蓿闭眼,将整个脑袋都窝进双臂之间发出闷闷的笑声。
“嗯?怎么突然笑了?”
“没怎么。”
只是有点开心罢了。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这种睡眠浅的人为什么禅院真希离开时都没察觉到,为什么会在这一场聚会中玩得那么野以至于产生醉宿的感觉,并且又为什么……
这一刻紧绷的神经又松了下来。
大概是太过美好了吧。
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谢谢你。”
谢谢你当初把那个弱小而卑怯的我拽进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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