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界对于叛逃的术师或者说本身就是诅咒师的人一般都予以当场处死的判决, 因为被归分为诅咒师的人身上都背负着不止一条无辜者的性命,无论杀人事出何种原因都改变不了他们屠杀过普通人以及同伴的事实。
他们早就在举起刀口对向自己应该保护的人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做好不回头的决意、改变与从前与之相反的理念, 所以对上这类人,就别妄想打感情牌劝人回头是岸, 只有将对方列为处刑对象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最初将伏黑甚尔列为诅咒师是如此。
屠杀整个村子的夏油杰是如此。
利用从未听说过的方法杀人构陷他人的加茂亚希子亦是如此。
不过对加茂亚希子下达的判决暂定为监/禁,不知是念在对方曾做过的贡献还是御三家前任家主这个身份, 并没有立即处以死刑而是被监/禁在专门管控术师的房间内。
而今天,是表决出结果的日子。
外面下着细雨, 执行者打着伞穿过廊道,本来进入廊道后可以收起伞,而那人却依旧稳稳打着伞挡着半边脸慢慢走在廊道上。
关押有罪术师的地方并不是传统的监狱, 而是一座偏向日式和风建筑的宅邸,每间房间内部则贴满了能隔绝咒力的符纸,看起来压抑而渗人。
对于加茂的判决表面上来看以为有多近人情似的, 实则恰恰相反, 她被完全禁锢了人身自由。她被禁锢在椅子上, 双手双脚都被厚重的铁皮条一圈一圈束缚起来,此时无力垂着头颅,墨发披散在链子周围,看起来很狼狈。
吱嘎——
厚重老旧的木门被人推开, 轻缓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听到动静后,闭上眼睛假寐的加茂微微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微湿的木屐。她视线慢慢上移,木屐、袴裙、羽织……最后眼神落在来人的面孔上。
是个陌生的男人面孔。
不, 不对。
如果单指外貌, 那确实是从未见过之人, 但那额头上一圈的线缝痕迹瞬间表明了对方的身份——羂索。
加茂抬了抬眼皮,表情没什么变化又重新低了下去。
来人看起来原本是想让她先开口,结果她不但没什么反应,连个眼神都没给,这让他一早准备的说辞毫无用武之地。
许久,他才开口。
“关于你的处决有了结果,我是来执行任务的人。”
“噗——”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加茂终于有了反应,动了动头试图移开挡视线的长发,噗嗤笑出了声。
“什么时候老不死的诅咒师都能来咒术师的地盘当执行者了?”
面对身份秒被拆穿羂索也没恼,而是平静地开口:“你果然认识我。看来那天的人真是你。”
加茂亚希子讽刺道:“烂进骨子里的灵魂当然好认,就算频繁更换身体也藏不住那腐烂的味道。”
对于满是讥讽之意的话,羂索也没生气:“看来你对我怨气很大。”
加茂亚希子默不作声,只是看对方的眼神里带着冰冷。
怨气很大?
大,当然大。
她对白苜蓿那魔怔般的杀意是十几周目数十年来的执着,她放不下也不敢放下,是她的任务也是她唯一坚持到现在的执念。
但对曾试图寻找却完全找不到的真正的幕后凶手羂索,她是恨的,从上周目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涌出无尽的恨意。如果不是他,就不可能会出现虚空这种怪物,如果没有虚空这种怪物,她也不会一次次痛苦的轮回。
她恨不得就在那天将白苜蓿送往季星星那个世界前就杀了他。
唯一尚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行,一是不敌,二
是如果改变了剧情走向,她不知道之后出现的人是虚空还是白苜蓿,所以她只能按下这股恨意,一切照搬上个周目……只可惜情况有变,她只能在白苜蓿出现后将所有矛头依旧对准她,毕竟只要她死了,也算是对羂索的一种报复。
然而,失败了。
“我很好奇,明明应该生气的人是我不是吗?你为什么要生气呢?”羂索说着蹲下身子与低下头的加茂亚希子平视,“我一直不理解,世界上知道她存在的人只有两人,除了我和那家伙,她谁也没接触过。结果那天你却准确无误找到了那个地方,还能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她送去一个我控制不了她的世界。不仅如此,等她回来后你毫不犹豫将刀对准她,想在能杀死她的时候杀了她……怎么看都不觉得是凑巧。”
说着,羂索勾手抬起加茂亚希子的下颚往上让对方规避的眼神重新看自己。
“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
加茂亚希子的下颚被捏的生疼,却对此没什么反应,反而噗嗤笑了出来:“我能是谁?是我你的后代啊,加茂宪伦大人。”
“呵,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还多……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破罐子破摔了,加茂亚希子毫无遮拦:“很多呢。比如她是你为这个世界准备的礼物,唔,咒力容器,亏你想得出来。”
说到这里,看见对方沉默不语的样子,加茂亚希子突然恶劣一笑。
“还比如说啊,她在没找回自己的能力之前回不来。还有,你能控制她吧……啊不对,现在你应该控制不了吧,你能控制的是人形杀器,而不是这个连自己是不是属于这个世界、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的小可怜……嘶——”
加茂亚希子话到一半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羂索用力几乎要掐断她下颚的骨头。
“是你让她提前回来的?”
“你是智障吗?”
“……”
“加茂家传术式是赤血操术不是穿越时空吧?”加茂亚希子故意道。
羂索默了默,随后笑了,也不知是不是被气笑的。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你猜?”
还能是谁?
自然是上周目的白苜蓿。
就连那个如何改变咒力残秽也是她自己说的。
咒力由什么构成?
由无数复杂的情绪构成,无论是咒灵还是术师使用的术式都来源于此。那么既然来源是情绪,作为咒力容器的她当然混合了数不清的复杂情绪,就算每个人的残秽不同,也都能从她的残秽中寻找到类似相同的痕迹。
还有什么情报公开?
一时想不起来,反正很多。
上周目的白苜蓿直觉和五感异于常人,早就看出她和季星星或许有着相同的目的,应该是猜测出和她有关,于是透露了自己所有能暴露的弱点,或许早就做好有一天会被杀掉的准备,只不过能动手的人死于可笑的意外中,也就又没了能杀死她的人……
死于意外?
加茂亚希子突然想到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答案如何?”
羂索挑眉:“说说。”
“假设那个人在找回能力和记忆后依旧没有暴走反而与你的计划相违背你会怎么做?”
“没有这种可能性,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还和伤害她的那群人类和平共处。”
“所以我说是假设。”
羂索眯了眯眼,似乎从中读懂了什么:“说是假设,其实是你的……亲身经历?”
哦豁。
果然能当上最大的反派boss的人智商都很高,居然能直接排
除所有错误答案锁定住一个荒唐而离谱的答案。
也是,连穿越时空都可以,猜出‘时间轮回’也不意外。
加茂亚希子没回答,羂索恍悟:“原来如此。”
他今天来最重要的也就是为了这个答案而来。
如果是这个的话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当初在他为她选择世界时能准确无误找到他的位置,还跟开了天眼一样知道他当时想做什么然后阻止。
他调查了很久才锁定住加茂亚希子这个人。
之后观察了很久,甚至还有意无意试探。
比如盘星教的事情、夏油杰的事情……那人就跟完全不知情一样没有掺和,还让自己越来越堕落。
直到那个人出现后,她所有的行为都跟有预谋似的,判断果决、能预知未来般处理掉很多事情……每一件事都充满了违和感。
原来如此。
想通关键后,羂索笑得灿烂:“假设……”
他用力咬了咬这两个字的发音。
“假设她与我的计划相背离,那肯定是出现了不确定性因素,那么自然是将所有不确定因素排除啦。”
果然是这样……
加茂亚希子脑子里那根从季星星死为止就一直绷着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好了,我回答了你的问题,该你了。”
加茂亚希子学羂索刚刚那种笑法,眉眼弯弯:“你猜不出吗?自然是那个最想让你死的人啦。”
“虚空?”
“不,是白苜蓿。”加茂亚希子纠正。
羂索愣了愣,然后勾起嘴角:“她想杀我已经想了好几个世纪了。”
潜意思就是——就算她再强她也没杀死我。
“不。”加茂亚希子再次纠正,“杀不了你的人是虚空,不是白苜蓿。”
羂索没无聊到和她玩文字游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了,谈话就到此为止吧。你猜猜那些人对你的处决是什么?”
“哦?是什么?”
“我说过我会排除一切不确定的因素。”
“然后呢?”加茂亚希子歪头。
“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和你说那么多?”
“这么说我今天必死无疑咯?”
听到对方这完全不带惊惧的语气,羂索直觉有诈。
果然,只听对方继续说:“我本来是想死的。但我现在突然不想死了,怎么说都得在你之后死吧?”
说着开始在链条里挣扎起来,但没几下,
噗噗——
是刀身穿过肉/体的声音。
羂索握着短刀,轻轻扭转。
“做梦的事情还是去下面慢慢做吧。”
“呵呵。做梦的或许是你。”
被直接贯穿心脏的加茂亚希子还有空朝他一笑,但渐渐的她的气息弱了下来,扯起的嘴角也慢慢收起,最后重重地低下了头。
羂索再三确认人死透了才转身离开。
离开时阴郁着脸。
就算他搞清了当初计划背离的原因也高兴不起来。
诚如加茂亚希子所言,因一些不可控因素导致现在许多事情都偏离原来的轨道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这样下去不行。
虽然他还有很多后手,但没一个比拥有她来得方便,更何况他在她身上倾注的精力最多,他可不想到关键一步功亏一篑。
羂索回忆了下加茂亚希子原先的做法,笑了笑。
夺走一切所拥有的啊……
好像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5月17日夜
违反咒术规定第十条、第十三条和第二十条判为处刑对象的加茂亚希子被秘密处以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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