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星河曾听师父说过,血结法术又分活血结和死血结,虽都是以自身血肉为祭,化身成血结以增强法术威力,但人若化成死血结,便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化成活血结,则还可再回复成人形。活血结法术的威力自然是不如死血结法术,而施展血结法术的人修为越高,其所化的血结威力也就更强。

    郑星河心中暗想:“唐震化成死血结,那岂不是没命了。欸,唐梵的罪过,倒是他哥哥担去了。”

    她心中正自想着,又听得苏玉道:“唐震虽死,可唐震所化的天罗结还在,天罗结成了当时唯一可克制二魅之物。伏牛山一战,唐梵因受了重伤,未能及时追击二魅,让苍魅苍蜮得了空子逃跑。”

    郑星河紧问道:“唐梵既已离了二魅掌控,何不自尽,直接灭除苍魅苍蜮。”

    苏玉道:“唐震临死前将掌门之位传给唐梵,加上唐氏中的好手在和二魅对仗时死伤殆尽,唐氏一时成了孤弱之势,那时世人又极是仇视东显唐家,唐家人走在道上轻则被人用石头砸,重则被人怒杀,随时有灭族之祸,而有能护卫唐氏族人的,只剩唐梵一人,唐梵一受兄长重托,二是为了唐氏族人,没有自尽。”

    郑星河默想片刻,道:“那后来呢,二魅都受了伤了,没有其他人去了结苍魅苍蜮么?”

    苏玉道:“我不知道,反正二魅后面还活得好好的。二魅之祸未完,众人便急着声讨唐梵,这也连累了东显唐氏一族。后来唐梵交出东显掌门之位,带着唐氏的人隐居,这当中就有唐震的儿子唐逸。没过几年,二魅重来,唐梵带着唐氏的几个族人出来对抗,可除唐梵外,其余的唐氏族人大多是有去无回。不过几年,唐梵身边便无可用之人。”

    郑星河道:“都没人帮唐梵么?”

    苏玉道:“二魅在卷土重来之时,便发文昭示天下,只与东显唐氏为敌,二魅不会为难其余人,如此,东显的唐氏便被孤立了。听说唐梵曾向东显其他人和几个门派求援,可没人出手相帮。昔日与唐氏交好的人虽有去助援的,但都被二魅所杀。一来二去,不但没人敢帮唐梵,就连唐氏一门,也都死的死,走的走,算是亡了。”

    郑星河长吁一口气,道:“都是受唐梵所累。”

    苏玉道:“是,后来唐梵无力对抗苍魅,留下打开玄元幻境的钥匙——灵钥,便不知去向,再未出现。”

    郑星河惊到:“走了,他走了。扔下个烂摊子就走了?”

    苏玉点头不语。

    郑星河怒道:“亏他还是个男人呢,一点担当也没有。”

    苏玉叹了口气,接着道:“唐梵走了,二魅和他的连生之术也解开了。”

    郑星河双手撑着床沿,身子前倾,道:“怎么知道他们三个的连生术解了。”

    苏玉一脸肃容,道:“后来苍蜮死了,可苍魅还活着。”

    郑星河道:“是呀,若是有连生之术羁绑,那一损俱损。若二魅中一魅已亡一魅尚存,那只会是连生术被除了。”

    苏玉道:“可就算只剩苍魅一个,众前贤还是没法对付,前人说,苍魅所经之处,满目疮痍,万室空虚,没人将被苍魅害死的人埋葬,死者入不了尘泥,存者尽往偏僻处藏。”

    郑星河仍在想着唐梵临难逃走一事,没留心苏玉说些什么,不知怎么接话,随口问了句:“玄元幻境如今还在吗。”

    苏玉道:“二魅的祸乱起后,便无人再理会玄元幻境了。唐梵走后,二魅不顾从前的昭示,开始屠杀各派的修习之人。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东显的人。除了修习的人,二魅连常人也不放过。当时掌管东显的便是我师父的先祖谢均为谢真人。”

    郑星河道:“这么说,如今的谢掌门是名门之后了。”

    苏玉道:“不只如此,你想知道你大师兄是什么人么?”

    郑星河来了兴致,道:“大师兄从不和我们说他的家世,你知道?”

    苏玉挑眉道:“这倒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自己不肯说罢了。”

    郑星河道:“苏师兄,大师兄是不是也和苍魅有关?你告诉我呀。”

    苏玉道:“与其说和苍魅有关,不如说和东显干系更大。东显当时虽是修习门派的宗主,门下弟子众多,掌门却是由唐氏世袭,但每代都有三个副座相辅佐。到了唐震那一代,谢均为、颜山、王百川便是东显的副座,三人一同辅佐唐震。”

    郑星河听完,道:“我明白了,我大师兄是颜氏后人,而谢掌门和谢师姐是谢家的后人。”

    苏玉道:“不错。”

    苏玉在地牢中踱了两步,再道:“苍蜮未死之时,二魅大肆屠杀修习之人,东显及各派几次联合与之相抗,弟子们死伤无数,二魅却丝毫无损。不少人开始逃遁隐居。这时,唐逸不知从哪跳出来,凭着天罗结,他倒是和苍魅、苍蜮对抗了多次无恙。世人被二魅迫害已久,知道天罗结可与二魅抗衡后,便算计起唐氏的天罗结来。”

    郑星河叹道:“这世道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苏玉也叹了一口气,道:“唐逸未死之时,曾找到东显诸人,说服众人一同对抗苍魅、苍蜮。那时王百川已死,只剩谢均为和颜山两位,谢均为与颜山见过唐逸后答应联手对付二魅一事。谢均为还亲赴各派游说,将各派所剩弟子整顿起来,一同对抗二魅。”

    “这次联合一月后,唐逸等人便与二魅在华箐峡首次对峙,唐逸学了唐梵全部法术,再借着其父所化的天罗结,重创苍魅,可还是让二魅逃了,而唐逸也受了伤。那一次后,苍魅足足有三年未现身,只有苍蜮偶尔出来作乱。唐逸伤好后,四处搜寻苍魅、苍蜮下落,一直无果。后来,有人为了争夺天罗结,设计害死唐逸。可不知为何,自唐逸死后,便无人能驱动天罗结,后来,天罗结便不知所踪了。”

    郑星河听的激愤,道:“这些人当真可恶。”

    苏玉止了话,郑星河看着苏玉道:“那天罗结去哪了?”

    苏玉道:“不知道,有人说,天罗结是唐震所化,本就有灵性,唐逸是唐震的儿子,他儿子被害了,天罗结也无留恋,因而自毁。”

    郑星河道:“哪有这样的说法,我师父说过,死血结就像是死物一般,无知无觉。天罗结既是死血结一类的法术,便是修习之人豁命化成,以自身血肉筑形,威力虽大,可早无人的思绪,哪能像他们说的那样。”

    苏玉道:“是啊,这不过是世人的臆想。”

    郑星河道:“那世上岂不是再无人能与苍魅苍蜮抗衡了。”

    苏玉道:“苍魅消失三年,无迹可寻。这时已到魏朝魏景帝统治的时候。”

    郑星河倒是知道魏朝,魏景帝她便不知道是魏朝的哪个皇帝了。

    “魏朝的太子二十六岁时去世,二皇子钟离昊和三皇子钟离修开始争夺太子之位,二皇子不知从哪里请来了苍蜮对付三皇子钟离修。”

    郑星河听到“三皇子”三个字,坐直了身子,聚神听下去。

    “一次魏景帝田猎时,钟离昊派苍蜮在景帝的御账旁窥伺,故意丢下一块玉佩,后来查出来那玉佩属一个叫郑源丰的侍卫所有。”听到“郑源丰”三个字,郑星河自石床上站起。

    “郑源丰是钟离修的贴身侍卫,景帝因此大怒,认为钟离修三皇子有不轨之心,还想杀了郑源丰。钟离修与郑源丰一处长大,极力为郑源丰求情,如此景帝越发讨厌钟离修三皇子,更下了决心要处死郑源丰。听说那时郑源丰的妻子刚有身孕,为救郑源丰,曾跪在钟离修的王府门前请求他相救。钟离修最后动用了他早年立战功得到的一块免死金牌,郑源丰因此得救。可钟离修为此爵位被削,后被贬出京城。钟离修离京时,苍蜮便出动,他想要吸食钟离修精元,哪知在儋州被钟离修所杀。”

    郑星河惊道:“什么?钟离修那么厉害么,修习之人都奈何不得的苍蜮,被钟离修杀了。”

    苏玉摇头道:“没人知道钟离修是怎么杀了苍蜮的,可自那以后,苍蜮便在世间消失了。除了苍蜮,钟离昊还派了杀手去截杀钟离修的人马。钟离修的车驾被毁,当时钟离修又不知所踪,世人都以为钟离修死了,就连史书上都这么记载。可十八年后,在一次东显与苍魅的对战中,钟离修突然现身相助东显,与苍魅相抗,他还带着唐梵留下的灵钥。”

    郑星河听着似感到自身与钟离修及东显诸人一同对抗苍魅,似看到众修习之人各施展奇法攻击苍魅,而她自己亦使出全身修为与苍魅争斗,她思绪飞远,看到眼前的苏玉,又道:“这当中发生了何事?”

    苏玉道:“外人都不知道详情,只知道他遇到了唐氏的人,得唐氏救援,后来钟离修在唐氏族人的指点下,修得长生,还拿到了灵钥。当初钟离修在儋州虽把苍蜮杀了,可他自己也受了伤,是郑源丰拼死救了他,从那以后,钟离修身边再无他人,只有郑源丰随侍左右。郑源丰还令郑家后世子弟要忠于景帝的这位三皇子,世代如此。再往后,郑家迁居祁州,直到今日。”

    郑星河正色道:“我们便是郑源丰的后人。”

    苏玉道:“不错,你们家历代都要遵奉钟离修,你所说的三皇子就是钟离修。”

    郑星河道:“可钟离修在哪?”

    苏玉道:“自从唐逸死后,世上能与苍魅抗衡的便只有钟离修一人,而苍魅知道天罗结是自己的克星,他知道天罗结失落,为毁掉天罗结,便在修习之人中搜寻,每到一处,便要死很多无辜的人。而东显的人更是苍魅的眼中钉,他但凡发现一人,绝不留活口。”

    郑星河道:“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苍魅也太毒了点。”

    苏玉道:“钟离修虽一直在和苍魅暗暗对抗,但始终无法降服,而东显和天下修习之人也遭苍魅大肆屠杀,他专吸食人的精元,找不到修习之人的时候,便会吸食寻常凡人的精元,钟离修修为虽高,却敌不过苍魅,只能暗中救人。后来苍魅知道打开玄元幻境大门的灵钥在钟离修手上,几次想要从钟离修手中抢夺。”

    郑星河道:“苍魅为何要抢灵钥?”

    苏玉道:“苍魅要将玄元幻境释放出来,以吞并我们现存的这一世界。那时,必将人兽颠倒,人不能存,兽行满地。”

    郑星河道:“怎么说兽行满地,难道幻境中有很多猛兽么?”

    苏玉道:“唐家人说过,幻境分善恶两境,恶境载着唐梵的噩梦,灵怪异兽最多,皆以人为食,荒幻离奇,更有些秘域玄奥难测,也正因此,唐梵当初才会让苍魅他们去守着幻境。若恶境里的东西都被放出来,定会搅得天翻地覆。”

    郑星河总觉苏玉所说的恶境太过玄虚,怎样都难信。苏玉看她神情,知她所想,道:“你若不信,等你哥哥回来去问他。”

    郑星河有些不好意思,另起话头道:“不知那唐梵是不是也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说着,心中虽鄙视唐梵,却也不免为这位奇人惋惜。

    苏玉道:“不知道,唐梵走后再无消息,谁又会晓得呢。”

    郑星河道:“也是,就算有人知道,说不定也是拍手称快,谁让他害了那么多人,又那么没担当,逃之夭夭,留了个烂摊子给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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