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害怕?没事,  习惯就好。

    蜜娘抿紧了嘴唇,眼角下拉,  她真是服气了,  不知道掰碎巴虎的牙能不能让他从嘴里漏出点甜言蜜语。

    谁安慰人说是习惯就好啊?

    巴虎瞟见蜜娘翻白眼,心里一乐,还有劲儿翻白眼,看来是没被吓到。

    “家里的狼皮都卖了,  这四只狼的狼皮剥下来留着不卖,  等硝熟了给你做件狼毛披风。”巴虎见了血,  正是精神亢奋的时候,  一夜没睡也不打瞌睡,从勒勒车里取了刀出来划破狼皮,聚精会神地坐在毡包外面剥皮。

    蜜娘站着看了一会儿,  被冲天的血腥气熏的胃里翻腾,还有巴虎那血乎乎的手,她眼晕头也晕。

    “我去躺一会儿,你们弄好了再喊我。”蜜娘进了毡包反手阖紧了门,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随着刀起刀落迸溅出的血花,  以及红红白白去了皮还有弹性的肉。

    越想胃里翻腾得越厉害,不等支起身子,  蜜娘“哇”的一声干呕起来。

    “咋了咋了?”巴虎听到声,  手上还攥着刀就踹开了门。

    “别,  你离我远点。”蜜娘捏住鼻子,  一张嘴血腥味直冲嗓子眼,立马趴在地上吐了起来,眼泪星子都憋出来了。

    “你出去,我闻到血腥味就难受。”

    巴虎反应过来,  大步跑出毡包,站在毡包外面探头问:“好端端的怎么吐起来了?”

    “不知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又还没吃饭,见到血刺呼啦的就受不了。你忙你的,我睡一会儿就好了。”蜜娘捂在被子里,吐过之后好受多了。

    巴虎让蒙恩提了狼去河边剥皮,他洗了手仔细闻了闻,见身上溅的还有狼血,直接脱了衣裳光着膀子进毡包,轻手轻脚走过去发现蜜娘已经睡着了。他从外面挖了土盖住她吐出来的酸水,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才出去。

    “蜜娘不舒服啊?昨晚不还好好的?”蒙恩见巴虎出来,故作无意地问。

    巴虎本不想搭理他的,但想起昨晚,他闷声说:“应该是吓到了,精神绷得太紧,猛地见我生剥狼皮,被血腥味冲着了。”

    “中原的姑娘没见过这仗势,是胆子小了点。”蒙恩了然点头,垂下头仔细着手里的动作,生怕一不留心把狼皮划破了。

    “你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巴虎坐在河边支着腿问,眼睛紧紧盯着蒙恩。

    “我?有人跟我就不错了,哪有我挑选人家姑娘的余地。”蒙恩摇头苦笑。

    巴虎望着眼前流动的河水没说话,他不确定蒙恩的心思,两人也认识三四年了,蒙恩是没爹没娘被叔叔养大,吃苦耐劳也够尽责,他实在不想把蒙恩想成一个觊觎人妇的卑劣小人。但蒙恩偶尔的言行里又过于在乎蜜娘的看法,不管是不是,巴虎见到他心里就没法不在意。

    “等回临山了你就走吧。”巴虎洗了把脸,拿起刀继续剥狼皮,“当年租你十头羊,你卖身给我做四年多的活也够了。”

    “咋突然说起这个?我要是提前走了其他人怎么想?”蒙恩不明白巴虎的意思,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了这事。

    “其他人怎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哪有仆人管东家的,更别提是插手东家家里事了。”巴虎略略提了一句,又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了成家的念头就好好干,攒了家底也娶个媳妇。”

    轰的一下,蒙恩脑子里一片空白,手下一个不注意,刀尖划上他的指尖。

    “哎呦,我的手。”蒙恩甩掉刀子,拔步跑到河边去洗手,过了好一会才走过来,讪讪道:“拿着刀子可不能分心说话,差点把指头给我削掉了。”

    巴虎顺着他的话点了下头,没再提起之前的话,从蒙恩的反应他能确定,蒙恩对蜜娘肯定是有几分心思,而且还心知肚明。

    “那等回古川了我就走。”

    “回临山了你就不用来了。”巴虎拒绝他拖延时间。

    蒙恩捂着还在出血的手指,怔怔地发了会呆,回过神说:“行,你要是忙不过来再去喊我。”趁早走了也好,眼不见心不烦。他之前对成家没多大的想法,甚至有过一辈子给巴虎当仆人的打算。就像牧仁大爷那样,有吃有喝有住,老了死了,主家再发个善心给埋了,了无牵挂,多好。

    但这近两个月来,方圆十里的地方就住了他们三个人,巴虎跟蜜娘新婚小两口,整天腻腻歪歪形影不离的。他晚上虽然不在毡包睡觉,但白天总要跟两人打照面的,蜜娘举止间的异样总会露出痕迹,不可避免他就生了些有些猜想。

    见多了,也就生出了些许不能见人的心思。蒙恩暗忖,等回了临山多见些人,喝喝小酒唠唠嗑,他对蜜娘生出的不干净心思自然而然也就散了。

    就是没想到被人家男人察觉了。

    蒙恩伤了手,剥羊皮狼皮都是巴虎一个人在干,蜜娘睡一觉醒来发现还在毡包里,推门出去一看,日头已经老高了。

    “巴虎还没弄完啊?那你岂不是还没吃早饭?”

    “感觉咋样?可还想吐?”巴虎耐心也用尽了,闻着腥味飞来的蚊子多得能把羊抬走了,连带他也被叮得不轻。

    “算了算了,这张羊皮不要了。”手起刀落,被血浸透的羊毛被拽下来扔在了地上,回头说:“羊肉我已经炖在锅里了,你看下有没有煮熟,再尝尝咸淡。”

    “刚刚好,你手里的活儿忙完了就能吃饭了。”蜜娘把羊骨头捞起来,揉了坨面切成面叶丢进羊汤,等巴虎跟蒙恩进来的时候刚好出锅。

    “我们要不再在这里过一晚,吃了饭你俩都补补觉,你眼里的红血丝看着都吓人。”要是今天赶路,待会儿还要拆毡包,昨晚还把牛背骆驼背上的行李都给卸下来了,等重新绑好到下午了。

    “今晚要是又有狼来偷羊呢?明早重复今天的。我们吃了饭就走,我没事,熬得住。”说是熬得住,还是没忍住打哈欠。

    这是蜜娘第一次体会到牧民的辛苦,虽然辛苦的不是她,但她心疼巴虎。吃了饭收拾的时候她就格外卖力,毡包她不会拆,火炉子搬不动,还不停地被巴虎大声喊让开让开,索性她就带着三条狗赶着牛羊先上路,让巴虎跟蒙恩收拾好了骑马来追她。

    “你别走错方向了!”巴虎扯着嗓子大喊,怎么就这么犟,早上还不舒服,安静不到半天又折腾上了。

    “我沿着有牛粪羊屎的路走,肯定不会走偏的。”她才没有那么蠢。

    蒙恩站在毡包顶看这两个人别别扭扭地为对方着想,好笑之余又忍不住羡慕。

    “我们动作快点,她赶着那么大一群牲畜也走不快。”蒙恩主动跟巴虎搭话。

    “就要慢点,她就瞎逞强,牛羊跑散了你看她哭不哭。”巴虎嘴上硬气,拆毡包的动作却越发快。

    呦,瞎逞强的是谁啊?有本事说这话你就坐着看我干活,蒙恩忍不住哼出声,他算是看出来了,巴虎也就全身上下嘴最硬。

    巴虎/骑着马甩着长杆驱赶牛羊看着是挺顺手的,轮到蜜娘了,她骑在牛背上各个方向打转。路过青草茂盛的地方,牛去捞一口,羊见了也要捞一口,其他没捞到的拐着弯也要去其他地方扯两口,生怕吃亏了。一来一回的耽误,队伍就拉长了,走在前面的梗着脖子撂着蹄儿走得欢畅,落在后面的像是木头脑袋,挨一杆子跑两步,就没有一口气撵上族群的。

    人气得半死,大黄跟着也叫哑了嗓子,巴虎/骑马追上来的时候只见狗叫不见人影。

    “蜜娘?人呢?”

    “在这儿。”蜜娘挥着长杆从羊群里走出来,头发贴在额头上,小脸红扑扑的,一脸羞赧地把长杆交还给巴虎。

    “我骑的牛它不听话,我只得下来走着赶牛赶羊了。”蜜娘老实交代。

    “该,让你不听劝。”巴虎弯腰搂着人坐上马,嘴巴继续叨叨:“还没学会走就想跑了,这下可长记性了?”

    “长经验了。”真是不服气,这群牲畜也会看人下碟,巴虎只是驱着马跑了一圈,嘴里吆喝两声,刚刚还消极怠工的羊腿子立马撂开羊蹄撵上族群。

    一路没停歇,天黑了也还是没抵达临山,巴虎拿出牛肉条让蜜娘先填填肚子,他不打算再在外过夜。

    巴拉和阿尔斯狼认路,蒙恩带着两条狗走在最前面,巴虎跟蜜娘各骑一匹马守在后面,大黄走累了被放在勒勒车车顶的浴桶里,怎么跳都跳不下来,只能扯着嗓子叫两声。

    一直到午夜,三个人才抵达临山,巴虎去喊朝鲁起来去守夜,他是熬不住了。

    “唉,想我年轻的时候,三天三夜不睡都没事。”吃饭的时候巴虎叹气。

    蜜娘懒得理他,不满二十岁老什么老?

    “碗就别洗了,洗了脚先睡吧,明早起来做饭的时候顺手给洗了。”蜜娘也熬不住了,迁徙可真累人。

    巧了,巴虎也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一早,巴虎在毡包里做饭的时候朝鲁来了。

    “有事啊?”不然不会一大早来找他。

    “想来混顿早饭。”朝鲁大叔笑咪咪的,“今年比往年回来的早啊?昨天咋回来的那么晚?”

    “夜里狼多,不太安全。”巴虎没多做解释,而是问他不在家这段时间可有人上过门。

    “你娘来过,就你带着蜜娘走了没几天,不知道听谁说了满都拉图偷你牲畜的事,你没在家,她没多待又走了。之后你爹也来过,但没进门,你这回来了他们听到信估计又要来。”

    “随便来不来。”巴虎不在意。

    “你二舅的二儿子也来过一次,借口说找你,实际是找对面的人,估计是有了中意的姑娘,住了一晚被你二舅给逮走了。”朝鲁八卦兮兮地说:“我打听了,八成是看上那个叫木香的丫头,你跟蜜娘也算是他的媒人了。”

    可不敢,巴虎心想他二舅怕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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