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左手使剑,出手的力道和速度令人称愕。只此一招,嵇昀便能感觉到对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他匆忙闪躲,总算避开这一剑,然后急抽飞鸾剑楔破夜空,使出“中必决眦”向神秘人倏地刺出。
神秘人手起剑撩,不经意地一记点拨即破解了这招凌厉的海昏剑法。随后他并不急着还击,只是闪到一旁,长剑横指似乎在等嵇昀的第二招。
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嵇昀一剑不中,后招便失了杀气,出剑的速度、力道大不如初。
“使剑最忌犹豫,杀念在先,出手无悔,方能有一线生机”
神秘人一面格挡,一面喃喃说话,他语调低沉,似是有意隐藏自己真实的嗓音。嵇昀在殊死之间手忙脚乱,亦顾不得仔细深听。
飞鸾剑瑟瑟作响,嵇昀将星流霆击、淫淫裔裔、中必决眦、子虚乌有轮番使出,终于,只听“铮”的一声,神秘人的长剑应声断成两截。
“飞鸾剑果然锋利无二!”
神秘人且不惊诧,仍兀自淡然地点评着。
见对方在兵器上占了下风,嵇昀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然手中飞鸾剑却不敢稍有懈怠,仍旧加紧绵攻。
神秘人鼻下轻哼一声,剑风忽变转守为攻,只使用一柄断剑巧舞奇击,便压得嵇昀喘不过气来。
眼看招架不住,命悬一线。嵇昀大喊一声“掌门真人!”趁着对方警惕之机,抽身便往杂草丛里夺路狂跑。
神秘人穷追不舍,始终在他身后大约三十步的地方。
过不多时,嵇昀乃闯入一片乱石林里,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后山禁地,只是赶紧寻了一处石洞蹲下,说是石洞,其实只是石头底部的一块凹陷罢了,才刚容把屁股塞到里面。
嵇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幸的是这里乱石林立,加上月影斑驳,想在其中找个人确也不容易。黑衣人往里试着走了几步。
突然,他像是触了电似的,转身慌忙逃离了出去。
嵇昀蹲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对方已经真的离开,这才敢起身走动。
“施吾真人神机妙算,早算着我会碰上麻烦,幸亏有这个附身符保佑。”
刚刚还在庆幸,一摸脖子上空空如也,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突然记起护身符已经送给了李萱。
没有了心理慰藉,加上四周环境漆黑可怖,不禁感到一阵害怕,想要退出石林,走了几步却才发现根本找不到来时的入口,嵇昀这下更加慌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石林里乱闯乱窜。然而这里到处都是比他要高出一大截的怪石假山,别说是路,就连东西南北也辨认不出。偏这时,脚下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站立不稳跌了一跤,头磕在石头上晕了过去。
待到苏醒时,天边微微放亮,大抵已经是五更天了。
嵇昀想起绊倒自己的东西,于是伸手过去一摸,被吓得惊叫起来。
“死人?!”
原来是摸到一个僵硬了的死人脸。嵇昀不敢拿眼去瞧,抓紧往旁边躲了躲,顿时一个坏念头涌了上来。
“他会不会是和我一样,因为走不出这鬼地方,最后活活饿死的?”
想到这里只感觉身体疲软,又渴又饿,仿佛已经到了濒死之际似的。
“水?”
嵇昀偶然一瞥,离脚旁不远处撒落着一个葫芦,他急忙捡起,放在手里摇了摇,欣喜果然有水,打开往嘴里灌了一口,随后又都吐了出来,那东西又苦又辣,根本竟全是酒。
“嗯?这酒?”
嵇昀呷了下嘴唇,两个眉头皱在一起,原来这酒的味道和他师父太叔髦平日喜欢喝的烧酒全无差别。他又仔细看了眼手里的葫芦,器型大小竟也与太叔髦的酒壶一模一样。
此时脑子里嗡的一声,吓得他赶紧扑过去查看那个死人,当瞧清楚死人的长相时,嵇昀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原来眼前这个人确是太叔髦,只是他已经死去多日,尸体都已经开始发臭。嵇昀趴在太叔髦尸身上又哭又喊,直到嗓子哑了,身体也全没了力气,才瘫坐在地上抽泣。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要我学好本事,然后就接我回去的吗”
“不对钰澄道长当时明明说的是师父下山去了,怎么又会出现在这儿?”
待到他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心中的疑惑。
“难不成师父为了找到蛟鳞神剑,瞒着所有人偷偷潜入后山可是以师父的本事,万不该被活活困死在这石头阵里,何况葫芦里还有不少酒”
想到这儿,便再翻看太叔髦的尸身,惊诧地发现他左边腋下有一创口,血渍染得衣服上一大片淤黑。
“师父是被人杀害的!”嵇昀悲愤交加,惊讶过后便是恨得咬牙切齿。
“我们与这里的人无冤无仇,谁这么狠毒要害死我的师父?!”
“仇?”
念到一个仇字,嵇昀顿时联想起九天教和海昏派之间的宿怨。
“会是九天蠢教的狗杂种干的吗?”
“可是为什么是在后山禁地呢?”
“亦或者师父来这里寻找神剑,而这个凶手也在妙桓峰,二人意外撞上,啊对了,大概就在这次来参加献宝大会的人当中。”
献宝大会召集各方豪杰,人多且杂,其中不乏贪婪好利之辈,保不齐趁着宿住在青玄观的机会,偷摸来到后山寻宝,结果与太叔髦相遇,出于某种原因出手加害。
嵇昀脑子里翻江倒海似的揣测,肚子也叽里咕噜地叫个不停。他被困在石林时候久了,感觉饿得厉害。
“我一定得活着出去,一定要查出杀害老头子的凶手,把他千刀万剐”
嵇昀四下找寻出路,或顶着太阳的方向,或做好沿途标记,可兜兜转转总也回到原地,不禁让人暗思,这里该不会是有鬼祟作怪,所以才这般邪魅至极。
石林幽壑,穿风作声,远看是乱石星罗,近看是屏风八面,人进到里面,好比豆入笸箩、马陷连环,任你如何蹦跳,也逃不出石阵锁牢。
嵇昀尝试了好多次,累得筋疲力尽,“噗通”坐在师父的尸首前,几近绝望。回想起长白山上的日子,真是既追念又后悔。
“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到太仪山来,什么百年之约,什么蛟鳞神剑,统统都是狗臭屁!”
念着恢复了几分体力,嵇昀便打算挖坑把太叔髦就地埋了。没有趁手的工具,他便用手去挖,只到手指被磨得流血也全然不顾。
兴是血腥和尸腐掺杂的味道对乌鸦来说颇为引诱,嵇昀头顶不一会儿便聚集了好一群乌鸦,它们盘旋着并伺机俯冲下来啄食太叔髦的尸身。
“去!去!滚一边去!”
嵇昀挥手轰赶,鸦群应声而散,可不一会儿就有聚会回来。这下惹恼了嵇昀,捡起地上的石头朝鸦群掷去,噗噗两声,两只乌鸦头朝下栽在地上,其余四散飞离了去。
“叫你们畜生想吃我师父,老子先吃了你们。”
嵇昀把两只乌鸦拎到一旁,回来继续把坑挖好,然后便把太叔髦的遗体拖进坑里。正准备掩埋时,无意间瞥见了其衣襟衬里露出来纸的一角。嵇昀认出正是那封神秘书信,于是取出来摊看,本以为能从中知晓来信人的身份,然而信里面却只写了八个字:“行踪已泄,祈盼速归。”除此再无其他。
这时,身后忽然传出一阵扑扇翅膀的声音,嵇昀吓一激灵,回头看时,两只昏迷的乌鸦俱已醒了,嵇昀急忙伸手去扯,结果还是逃了一只。
“拧断你的脖子,看你还跑不跑。”正要动手,嵇昀却发现逃掉的那个也不急着飞走,只在头顶盘旋飞舞,手里这只也冲着天上呱呱啼叫个不停。嵇昀愣了一会儿,猛然心喜:
“鸟是最认路的,有办法了。”
掩埋了太叔髦,从衣服上扯下线头撮成细绳绑在乌鸦脚上。“你带我出去,将功补过,我饶你一条鸟命。”撒开手,乌鸦便寻路狂奔,另一只则在天上引路,嵇昀扯着绳子紧紧跟在后头。
东穿西绕,沿途树枝草叶剌得脸皮和胳膊生疼,嵇昀也顾不得,两个眼珠只管盯住乌鸦,生怕稍有迟慢从而失去这个最后逃生的机会。
可意外总是难以预料,乌鸦一个急拐弯,从两棵歪脖树中间的空隙钻过,空隙不足通人,嵇昀被树拦住,手里的细绳吃不出劲也崩断了。
嵇昀绕过树枝来追,没有绳子牵绊,乌鸦扑腾两下飞了起来,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嵇昀气得锤头顿足,苦思无措之际,忽然又听见呱呱两声鸦啼。循声来追,扒开草叶见乌鸦落在不远处的树梢上。
乌鸦看见嵇昀靠近也不急着飞走,而是引着他一路往前。
“谢谢你,鸦兄,你这么讲义气,等我出去一定给你买肉吃。”
嵇昀顾着跟他刚认下亲的“鸦兄”说话,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危险。突然一阵踩空,整个人从悬崖边上掉了下去。
这该死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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