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黄老之说,帝为日,日出东方而落于西,所以帝陵在西,后陵在东。此处封土形如覆斗,阔二百步,高十余丈,仿如天穹,所谓天圆地方,封土下的地宫为方形,仿汉时长安城的形制”皮日休踱着步子,嘴里不停地默念着,又道:“东北作庑,长三丈五步,外为小厨来来来,你们在这里试试。”皮日休用脚尖敲打了几下地面,唤李甲、周嗔二人过来,李周用洛阳铲在所指的位置左右打了三个土坑,洛阳铲带出土层,李甲看后大喜道:“没错,是这儿了。”周嗔道:“皮大人真是神了。”皮日休道:“闲话就不要多说了,现在该是你们二位大显神通的时候了。”李甲、周嗔互看一眼,笑道:“大人放心,穿山甲、吼天犰的名号不是空穴来风。”
说罢,只见李、周二人脱掉衣服,也不用锄头铁锨,俯下身子赤手挖土,说也奇怪,他两人本来瘦削,膀膊也没有几斤精肉,但掘土之际,两臂似有千钧力,十指尤胜镔铁坚。一时间土砾横飞,不多时即入地三尺。
尚让看得出奇,连连惊道:“真是奇人异士啊,这要是连挖上它一个月,能把大地掏个窟窿!”
“啪!”
忽然,传来一声崩裂的厉响,引得皮日休、尚让俯身往土坑里查看。
“挖到石门了!”土洞下面,周嗔大叫道:“把锤头丢下来!”
尚让命人递过锤头凿子:“小心,接住!”
“叮叮当当!”
又砸凿了不多时,洞里传来李甲、周嗔振奋地笑声:“哈哈哈,开了,地宫开了!”言未已,二人早早跃身而出,一人一个扯着尚让与皮日休,匆忙向旁边闪过,大叫道:“小心毒气!”
也亏得他二人经验老道,闪避及时,随着宫门开启,沉闭在地宫中的毒瘴如涌泉般喷薄而出,守在洞口的几名士兵被毒气侵入心肺,登时脸色暗青,毒发倒地。
尚让惊道:“这古墓里的毒气真能置人于死地!”周嗔轻嗤道:“这算什么,地宫里面机关重重,稍有不甚,死相难看。”尚让哼道:“事已至此,即便拿人往里填,也得把地宫里的宝物给搬出来。”
李甲道:“丞相大人不要心急,咱把毒气先放上半天,等到晚上日气堕了,我俩再带人进去。”尚让点头道:“只好这样了。”
渐渐地,红日西沉,凉风夜起。李甲点了火把,自行在前带路,周嗔引着数名兵士紧跟在后,穿过地宫石门上的凿洞,沿着墓道徐徐向幽深进发。
尚让与皮日休在地宫外等候了许久,忽然,只听地宫深处传来一阵颤动,二人惑然相视,猜想下面一定出了变故。尚让心焦气躁,决定亲往地宫查看,皮日休道:“尚大人是陛下肱股,不便冒险,还是教皮某去吧。”尚让劝道:“皮兄是文人,且年纪大了,何能做得这种事,还是尚让自去,皮兄只在外面看守,勿要让旁人靠近就是。”于是尚让点了几十名亲兵,下到地宫。
初极狭隘,待过了二重石门,地宫内豁然开朗,只是遍地横躺着不少尸身,多数是齐兵装束,另外一些已经化成白骨,看样子是早年间触发机关而死的盗墓贼。
李甲、周嗔的惊叫声唤得尚让回过神,带人跨过尸首继续前进,再兜转过一道石门,忽然,一个偌大的石兽从天而降,落在尚让眼前,将身前开道的两个士兵砸成肉饼。
“小心了!”
李甲回头喊话,尚让惊疑未定,但想了想价值连城的陪葬品,还是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李甲、周嗔这时候已经打开了椁室,眼前金光璀璨、珠翠夺目,一众人纷纷愣在原地。尚让见宝大喜,即令人将椁室洗劫一空,通通搬出地宫外。
待一顿折腾完毕,夜已过半,沉浸在喜悦中的尚让稍定心神,发现竟许久不见皮日休的踪影。查问士兵得知,皮大人已经去了三两个时辰之久,临走时特地要兵士转交尚让一封书信。
尚让摸不着头脑,急忙拆书来看,上面写道:
“尚让兄:
皮某去也。
黄巢屠人百万,天不予寿,早晚必戕。弘农郡王仁义待人,礼贤下士,盼望早日弃暗投明,勿成千古之恨。念兄方才顾佑之情,所获宝物凭兄分用。”
尚让蓦然大惊,原来皮日休果然通敌,此离十三太保营垒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皮日休如今想必已然到了唐营。尚让误中其计,使其金蝉脱壳,当即羞愤难抑,撕毁留书,收拾陪葬宝物,匆忙赶回长安。
皮日休赶到沙陀营中,备言齐军舍长安而南下的计划,黑鸦军火速动兵,星夜驰奔武关。另一边得知消息走漏的黄巢,仓皇逃出长安城,两军在商州相遇,混战一夜,齐军出逃人心慌乱,斗志涣散,被十三太保驱黑鸦军一路赶杀,即至天晓,复退守回长安城内。
得知齐军龟缩进城的消息,杨复光当即点将发兵,另教人快马联络华州王重荣、潼关朱全忠,三路人马东西合进,汇合沙陀兵马将长安城团团围定,形成十面张网之势。
成都城外,暮春之初。
民间有“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的说法,三月三被称为“元巳”,到了这天,人们往往呼朋引伴,前往郊外河边饮酒洗濯,驱邪讨福,如今又到了元巳,大批出城踏青祭礼的成都百姓,积聚在城门外,喧闹不止,城头上的官兵对此视若罔闻。
尚未到宵禁时辰,成都却四门紧闭,仿佛如临大敌。
寿王府门前,一早就被许谡派来的人盯梢,美其名曰奉晋公旨意,防范乔装进城的伪齐细作加害王公,但李晔早已明白,这是许谡一伙邪教徒起手的先兆。好在阮氏二美、野南浔已经在五日前随荆亢 进宫,秘密将守备禁苑的侍卫替皆换成了寿王府的心腹,但仍教人担心的是,假的李昌符统辖着成都四门防务,这个人身份未定,倘若亦是九天教门人,他手下掌握的一万余名军士反将起来,行宫数百守备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
屋里灯火闪烁,萨迪娅正秀眉颦颦地伏案查看着星图,嘴上兀自说道:“野南浔照此战法设局,和叛贼周旋到明天清早应该不成问题。”
李晔推门进来,忧容露于色。“我坐立不安,总是担心要出乱子。”萨迪娅道:“田令孜已经派人去陈敬瑄处搬兵,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想来最迟明早就能到了。”
“轰!”
忽然,外面一声巨响,寿王府的大门被破门锤凿开,接着许谡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李晔怒骂:“大胆许谡!你要造反不成?!”
许谡咯咯怪笑:“寿王聪颖,远胜当今皇帝。你说的不错,是要造反,不过你放心,我并不想戕杀你。殿下如能出头,劝说皇帝主动禅位,我可以保证你们难兄难弟的安全。”
李晔道:“禅位?除了李唐后人,太宗骨血,谁配坐得龙位?”
许谡哼了一声,伸手向旁人要过一件金线卷轴。
卷轴展开后,上面金光耀眼,一龙一凤交相辉映,身下是江流高山、云海森林,这副锦绣图走线缜密、栩栩如生,俨然不是寻常之物。
“这卷画是高宗皇帝送于圣神皇帝的生辰之礼,一直藏于九天圣教总坛中,此次奉灵王旨意将它请出来,就是要让你们这群家伙看清楚,我们九天圣教的圣女教主,也是高宗与圣神皇帝的嫡系子孙!”
许谡的话斩钉截铁,李晔暗暗心惊,看这锦绣手法确是皇宫中才有的技艺,倘若邪教中果有皇室族人,那又会是谁呢?
“来人!”许谡教人将李晔、萨迪娅围了,萨迪娅拔刀护在李晔身前,许谡冷笑一声:“只要寿王乖乖听话,性命自然无虞”随将李晔拥上马车,驾辕西指,往皇宫驶去。
行宫殿外,鼓声震耳。一队兵马陈列宫门,个个腰跨盘刀,身披黑袍,乃是凤翔军的装束。皇宫内,野南浔、阮氏二美和一众神策军严阵以待。
彼时许谡的马车来到,询问此间情形。部下答道:“李将军教我等守候,他自进去了。”
许谡一脸惊外,只知道这假的李昌符是灵王为操纵凤翔军而安插的细作,却不想胆量本领超乎常人,竟然只身一人先潜入宫,倘若他挟持僖宗签了禅位诏书,自己岂不白费一番辛苦,功劳尽为他人所取。
想到这里,不免当机立断,命令军队全力攻打宫门。李晔急阻道:“许谡!你莫猖狂,陈敬瑄的益州兵马转瞬即到,彼时叫你等反贼死无全尸!”许谡轻嗤一声,命人取过一血染的包袱,稍微抖擞,滚落出一枚圆溜溜的人头,正是田令孜之兄西川节度使陈敬瑄。
叛军全力撞门,丹墀下数百神策军,背依宫阙,面朝宫门,早早占据星位,摆出一个五星聚阵。五星者,即紫微星、太子星、庶子星、后宫星与天枢星,合称中宫天五,永聚不散,是紫微垣之核心。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