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莲带人寻至逍遥居,只见姬酒酒正带一些人在逍遥居前治伤。

    姬酒酒听到身后脚步声,回过头看见华莲,一双明亮的眼凝然望着,华莲也凝然望着姬酒酒。

    二人齐声道:“我就知道,你定会平安。”语罢二人的脸上同时现出笑容,那笑容是劫后逢生遇故人的欣喜。

    这时紫薇台的弟子走近执礼道:“姬姑娘,华公子,这里已经无事,你们可以放心。我们到别处看看,这就告辞了。”

    华莲和姬酒酒相谢了,看他们走远。姬酒酒道:“这次多亏了他们,要不然我真的会害死姑姑。”“害死姑姑,当时之境,姬姑娘不怕吗?”“怕,自然怕的。可我更怕牵累家人,好在这一夜终于过去。”“你太公和你朋友还好吗?”“他们一切都好,也在寻活下来的人。”

    “我们都好,可他们却不好。”姬酒酒望那些受伤的人道,语气中透着歉意和不忍。

    二人脸上都有无限伤意。

    “玉蓬真君说活着的人无论多么痛失所爱都会活下去,说他们会比我们想象的坚强,等花草树木再长,房屋再建起时,他们会藏起悲伤勇敢地活下去。”

    二人将煎好的药喂给伤者们喝下。

    华莲抬头望天色,但见西北边的云重如沉铅,沉沉地仿佛要掉下来,担心道:“这样的天气,怕是要下大雨,姬姑娘我们得在下雨前再找找。”于是二人带人沿街一路寻去,断断续续又寻着了些受伤的人,众人无不欣喜。

    裴公景带着裴公明和裴公逸也寻过来,看见华莲和姬酒酒迎上来道:“你们这边怎么样?”华莲道:“不太好,伤得又重,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裴公景紧锁眉头道:“我那边也是,这该死的眚!”裴公明一听眚,心里不由发怵问道:“它们会不会再来啊?”裴公景愤愤道:“它们要是敢再来,我就用弯月金刀劈了它们!”

    这时天下起雨来,初时尚小,后来渐渐大起,形成巨大的雨雾。众人冒雨又寻了些时候,确定嵬城各个地方再没有漏下的时候,才各自归去。

    回去的路上,姬酒酒捡到一只白玉发簪,但见那玉簪古拙朴实,簪头处细细刻着三个小人,小人手拉着手。

    姬酒酒全身一震,呆呆地望着手上白玉发簪,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又欢喜,又带着许多害怕。

    她不会记错的,它是她舅舅的簪子!是她舅舅过生辰时她的姥姥送给她舅舅的!她犹记得那簪子上本没有小人,它们是她舅舅刻上去的。她,不会记错……她的舅舅还活着!他,就在嵬城!

    姬酒酒“倏”地站起,迅疾地朝四处张望,口中呼唤:“舅舅!”可四野一片苍茫,雨雾笼罩,并无人影。她怔怔地出了一会神,收好发簪,朝有人的地方行去。

    每至一个地方便走到人群中看。几个大汉见了,站起来,为首的一个大汉笑道:“姑娘在寻甚么男人?这么光明正大,我可是头一回见!”姬酒酒道:“我在寻我舅舅,你见到没有?”那人佯思道:“好像里面我的一个兄弟在找他的外甥女,说是走散了。”姬酒酒听了蹙眉道:“你果真不是骗我。”那人摇头摆脑,笑道:“姑娘不信,大可不来看,是吧诸位兄弟!”姬酒酒道:“好,我看。”

    进到里面果见一人背躺在草堆里。

    雨滴不断从屋顶漏下,这会已浸湿了他大半个背脊。

    姬酒酒走近那人,蹲下身轻轻拨开那人身上的杂草和脸上乱发。失落从指上涌到心里,她扶起那人,把他移到了不漏雨的地方,站起对那几人道:“你们照料好他。”语罢跨门出去。那几人挡住姬酒酒,先前说话的那名大汉笑道:“没有舅舅,还有我们啊!”语罢朝姬酒酒肩膀抓去。

    姬酒酒皱眉不语,袖手一挥,就把那人扇在地下。剩下的人见了抢上来抓姬酒酒,姬酒酒冷冷的目光逐一在他们脸上扫过:“我不想跟你们打架,不要招惹我。”那几人犹豫了一下,先前那人爬起,骂道:“等什么,把她给我绑起来。”语罢带着他的手下抢上来,只见眼前白影晃动,那些人已被摔出门外,倒地□□。

    姬酒酒跨出门,再不理会,化一股清风去了。屋檐下横躺的人见了,忙爬起来跪拜:“神仙下凡了,神仙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

    风雨潇潇,倒塌的碧梧栖凤馆将自己的残影倒映在水中。孙难幽幽地望着眼前一切,他,似乎疲倦极了,看一会就没了心力。

    孙难坐在了一截断廊下,身后的老者柔声道:“公子,这里太凉我们到里面坐吧。”孙难摇了摇头,轻声道:“福叔,我想在这里呆会。”

    老者名唤白福,昔年为孙难所救。白福其人,与孙难类而。二人虽为主仆,确情同父子。

    白福似乎见惯了,也不再劝,只静静站在他身后。

    这时紫薇君闻人逍同弟子朝这边行来。孙难抬眼望去,一会低声对身后白福道:“闻人先生过来了,我们去谢谢他吧。”白福“哦”了一声,扶孙难站起。二人未走几步,闻人逍便带弟子到了近前。

    孙难执礼道:“多谢闻人先生搭救。”“孙先生客气,一点小事,先生不必挂怀。”闻人逍抬手止礼,见眼前年轻人虽一派病容,但风姿隽爽,眉宇间自有一股从容不凡之气,不由多看了两眼,暗道:“好奇怪,这双眉眼好似在哪里瞧过。”

    闻人逍缓缓道:“孙先生昨夜可有听见什么?”孙难如实道:“听见筝声。”闻人逍笑道:“那孙先生可是异士了。”孙难听了,淡淡一笑道:“为保性命,幼时学过一些,不想昨夜竟派上用场。”

    闻人逍笑道:“孙先生自谦了,待孙先生养好病,闻人逍定找先生切磋一番。”孙难听了,苦笑道:“闻人先生说笑了。”说罢急烈地咳嗽起来。

    孙难本就苍白的面色这会更加苍白了。闻人逍见了道:“孙先生身体不适,我就不叨扰了。”

    孙难颔首表示歉意,叫白福去送他们。闻人逍道:“老先生不必相送,照顾你家公子吧。”说罢带弟子离开了。孙难目送他们离开,才转身对白福道:“我们也回去吧。”也许是受了凉,孙难在居室里咳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天明时才渐渐睡去。

    白福彻夜相陪,心惊不已,第二日便和阿幼一起去寻大夫。阿幼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生得机灵,人又勤快,不知何时就跟了他家公子。

    白福已寻了几家可都没有寻着,他老了,跑不动,就把指望都寄托在阿幼身上,总盼着他能在城里找出个大夫来。可阿幼也没寻着,二人只好沮丧地朝回走。

    路过会客馆,正遇着紫薇台和昆仑玉虚弟子出来。闻人笙认得白福,见他眉头紧锁,一脸担忧,上前问道:“老先生,你怎么了,需要什么帮助吗?”白福抬头见是闻人笙,抓着他的手道:“闻人公子会不会治病啊?我家公子病了……”闻人笙道:“老先生别急,我会,这就跟你去看孙先生。”白福感激地谢过,闻人笙跟众人道明缘由,便跟白福和阿幼到碧梧栖凤馆来。

    白福引闻人笙入了室内,闻人笙见孙难光景,伸手按在孙难右手脉上,调息了会,宁神细诊有半刻工夫,换了左手。这时孙难突睁开眼睛,惊地趴起,看清是闻人笙,才镇定道:“是闻人公子啊。”孙难面白如纸,方才一动更叫他疼痛不已,可他不想叫人见了咬牙强撑着。白福一阵心酸,拿软枕靠住扶着孙难道:“公子,靠一会吧。”孙难点了点头。

    闻人笙道:“我们到外面说,叫孙先生休息。”白福“嗯”了一声,看一眼孙难,跟闻人笙出来。闻人笙道:“孙先生从前是不是受过伤?”白福思想了会道:“我见公子时,公子是一个人……是有伤在身。”闻人笙欲说什么,又恐惹老人家伤心,心道:“孙先生这样的人应该知道自己不久于世吧。”白福担忧道:“闻人公子,你怎么了,公子的病严重吗?”闻人笙听到声音,回过神,道:“孙先生惹了风寒,不碍事。我开些药给孙先生,将养些时日会好些的。”白福看着药方道:“这些药家里药房都有,我现在就去抓,现在就去抓。”闻人笙有些难过,在白福跨出门时上前把一个小瓶放在他手里,道:“这是紫薇台的奇草丸,每日给孙先生吃一粒,可延孙先生……”又急忙改口道:“可帮孙先生早日康复。”白福知道这药的贵重,仔细收在怀中,又道了谢,转身抓药去。临走时又叫来阿幼陪闻人笙说话,待回来时才知闻人笙已回去了。

    闻人笙回到会客馆,正逢紫薇君闻人逍和沈丹青商议前夜之事。闻人逍道:“那位孙先生是位异士,能撑到我们赶来也不是不可能,是不是我们弄错了?”沈丹青沉吟道:“此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那夜操控群眚的筝声由碧梧栖凤馆而来,我们还是小心为好。”闻人逍凝思道:“此言有理。”闻人笙上前执礼见过沈丹青,闻人逍因问孙难之事。闻人笙缓缓道:“那位孙先生身体病弱,怕是年寿不永。”“年寿不永?”众人心下一惊,闻人逍和沈丹青对视一眼,不一而同眺望霭霭雾气中的碧梧栖凤馆。半晌闻人逍缓缓道:“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孙先生若死,再想找出操控群眚之人怕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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