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后, 雪间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水米未进。
英忍着泪反复劝她吃些东西,可她却置若罔闻, 谁也不理, 谁也不见。
她想了很久很久, 看着太阳落了又起,起了又落,有时就这么呆立在廊下, 一站就是一下午。
谁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 也没人去细想她想了什么。各家族听说她要嫁到大名府去,哪怕是给大名做侧室, 也觉得对忍者而言是天大的荣耀,再加上又给千手多添了一层保障,更是眼红的不得了, 一时议论纷纷。但出乎外人预料的是, 千手家的人却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热情, 更没有为此沾沾自喜。
现在的千手早已是凝聚在宗家周围的千手。族里的大多数人要么和柱间他们一起长大, 要么看着他们长大, 于公于私都不愿雪间嫁到大名府去。她的离开必然会让千手失去一大战力, 千手也不必要以此为代价在大名府再进一步,况且大名那个岁数都够做她爹了,她嫁给这样的人怎么活?
只是外头的人怎么样都与她无关了。她熬了两天, 眼窝都凹了下去。英实在不忍,哭着抱住她的胳膊:“大人这么下去怎么行, 好歹事情还没定下来还有转圜的余地。大人若是有什么话,说出来心里也舒坦些啊!”
这句话仿佛点醒了她一般。雪间的眼中闪过一点光芒,起身来到桌前, 定定地看着桌上的纸出了神。半晌,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铺开纸墨,满满地蘸饱了笔,手却悬在了半空。
笔尖微微颤抖。还未等落下,泪水便蓄满了双目,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打湿了纸。她从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又好像不受控制般应该这么哭一场。她也不去管,只是落笔成书,端端正正地写了一封信,像往常一样折好放进信封,交给了九喇嘛。
“拜托你了,小九,这是最后一次了。”
九喇嘛看着强颜欢笑的雪间,什么也没说,带着信就跑了。
夜幕降临。雪间静坐在房内,等过了三更,感知到兄长平和的查克拉,才悄悄地离开房间,只留下一个木分身。
她敛去气息,飞快地略过街道,来到南面的树林。另一个身影自暗处现身,正是宇智波泉奈。
两人本对对方再熟悉不过,可区区一月没见,再见时却彼此无语。
风吹过树梢,黑夜中几只鸟儿匆匆略过,仿佛在外面玩得晚了正寻找回家的路。漫漫长夜,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对方。
“你决定了,是吗。”泉奈终究开了口。
他的语气那样肯定。
“是。”
“我知道了。”
泉奈长呼一口气,抬头望向夜空:“谢谢你,还能见我一面。”
雪间眼角酸涩,忙垂下眼眸:“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泉奈依旧将目光落在浩瀚的夜空,“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很难有结果,即使没有这次,也还会有其他人。”
雪间默然。
两人之间重新陷入了沉寂。
他们都不再是孩子了。
“如果……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不会再跟你说抱歉。”雪间低着头,咬紧嘴唇,“我这半辈子,不后悔认识了你。我会一辈子,都记得我们一起的时光。”
雪间曾经想过无数个如果,但,命运这种事,谁又说得清呢?
他们之间终究隔了家族的血海深仇,隔了血继限界,隔了贵族之间的博弈。
她与他都不能负了家族,而天下之大,也并无他们的容身之地。
她还记得儿时父亲带她去参加的千峰和子的婚礼,那时的她第一次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命运。她竭力挣脱,到头来却如一只陷入蛛网的蝴蝶,越缠越深。
这一生,已许家族,再难许卿。
“我也是。”不知何时,泉奈已来到她身旁。
他抬手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她一直如一只在天空翱翔的鹰,独立且自由,而不是笼中供人观赏的黄鹂。他欣赏她的才能,喜欢她的率性,理解她的城府,认同她的志向。她就好像他命中注定出现的知己,让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喜欢她。
泉奈还记得哥哥曾问过他到底喜欢雪间什么,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只觉得她很好很好。
是啊,她一直都很好很好。
即便是现在的选择,他也知道,这才是她该做出的,也是她会做出的。
泉奈没有劝她。他只是走上前,抬手替她把泪拭去,轻笑道:“傻丫头,哭什么。我都知道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在墙内困一生,我就在墙外守你一生。”
如果他最后无力改变大名的决定,至少他还有选择自己的权利。
雪间瞬间愣住了。
泉奈看着她一脸呆住的样子,好笑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宇智波需要有人在大名府周旋,我会跟哥哥说,自请去大名府驻守。”
“我会远远地看着你,陪着你,守着你。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雪间这下可算听出来他的意思了。她一下急了:“泉奈,你不必……”
宇智波是何等骄傲的一族。他们执拗而不羁,除了自己认定的,什么都不能束缚他们。泉奈这样优秀的一个人,木叶与忍界才是充分施展他才能的沃土,才是他值得燃烧一生的地方,怎么能把生命耗在大名府?
她已经被困在了笼子里,她怎么能拖着他也浪费一辈子!
谁知雪间还未说出口,泉奈便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她的嘴:“这是我的选择,你不用说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后悔了,我可以再回宇智波,但至少现在别让我后悔,好吗?”
她看着泉奈闪着点点泪光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泉奈舒展双臂,将她轻柔的揽在怀里。
雪间把头埋进他的肩膀,哭得无声。
泉奈右手抚上她的后脑,努力抬头,泪水却依旧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月色朦胧,洒在两个年轻人的肩头。身为忍者,这二十年历经生离死别,看过无数心酸,早已知晓月有阴晴圆缺,因此即使不想认命,也无法逃出命运的手掌心。
树影中,一道黑色的身影悄然没入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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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雪间认认真真地整理好自己,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确认眼睛并无异样之后,去了柱间的书房。
还未到门口,她便听到书房内大哥和二哥激烈的争吵声。她放慢脚步,缓缓靠近门口,只听见里头的声音越发清晰。
“扉间,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同意!”这是柱间的声音。
“大哥,我心里也难受,可大名的旨意已经下达到千手并发了最后通牒,若千手还不答应,将断绝和千手的一切来往,连同底下的贵族也会跟着转向。千手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失去大名的信任,我们如何在火之国立足,家族何以为生,木叶又怎么办?大哥你总要为家族和木叶考虑考虑!”扉间的语气十分强烈。
“你不用说了!”柱间打断他的话,“要我拿雪间终生的幸福换取千手的利益,除非我死了!如果火之国不容我们,我们就去其他国家,以千手的实力在哪都能存活下去!”
“大哥你疯了吗?”扉间难以置信,“咱们千手世世代代在火之国,根基都在此。土之国因为北望之战视我们为仇人,水之国远在海上,雷之国、风之国也曾与我们有过不小过节,我们能去哪?就算有一国肯容纳我们,千手在那无根无底的所有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当地忍族也不会坐视我们做大,必然会四处排挤打压。大哥你忘了羽衣了吗?千手早已树敌众多,到那时处处受制,不要说什么忍界之首,恐怕就要从此没落下去了!”
“扉间!”柱间的声音中蕴藏着极度的怒火,“雪间要嫁到大名府去,就要被封印查克拉,后半辈子困在后宫那小小的院子里,整日对着一个老头子过活!大名多大年纪了还能有几年,她下半辈子还能有一天高兴的日子的吗!就算这样一时保得了千手,今天能牺牲妹妹,你能保证日后大名不会得寸进尺向千手施压再得到什么吗?与其处处退让不如和他搏一搏,我就不信他会坐视失去千手这个强大战力。”
“大哥……”
正当扉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刷的一声被拉开了。
雪间平静地走进来,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兄长,目光没有一丝波澜。她淡然地注视着柱间和扉间,说:“大哥,二哥,你们不用争了。”
“我嫁。”
柱间惊得呆在原地:“雪间,你,你说什么?”
“大哥,我嫁。”雪间的微笑一如往常,“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雪间,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件事没到最后还不能放弃……”
“大哥,二哥说得对。”雪间难得打断柱间的话,“千手和木叶都承受不起失去大名和贵族的代价。”
“父亲从小就教我,要我时刻铭记自己的职责和使命。千手养我二十年,我也是时候站出来为家族做点什么了。如果我注定下半辈子是这样的命运,那么这个命,我认了。”
柱间扶住妹妹的肩膀,额头渗出了汗:“雪间,你不能……”
“大哥你听我说完。”雪间还在笑着,可泪却不自觉地从眼角溢出,“你是天生的领导者,我一直都相信你能实现你的理想,带领千手建立一个和平安稳的环境。现在千手和宇智波已然联手,木叶也已经初见雏形,这个时候绝不能前功尽弃。木叶,是你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我希望大哥你能平定忍界,点燃天下太平之火,这样无论我在哪,都会很高兴的。”
说完,她也不待柱间开口,便后退一步,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叩拜族长的大礼——
“请族长大人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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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手同意了。”斑担忧地看着弟弟。
泉奈听到消息的这一刻心里仿佛终于有块石头落了地:“我知道了。”
他在哥哥欲言又止的样子下起身出了门。他站在主宅外,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走,只是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理,任由身体带着他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等他再回过神来时,映入眼中的是南贺神社这间古老的屋子。
“我怎么走到这来了。”泉奈想着,抬脚步入了神社。
他来到神社的地下。幽幽的烛火照着昏暗的角落,也映出宇智波一族代代相传的石碑。泉奈站在石碑前,默然地注视着石碑上的文字,喃喃自语道:“雪间,命运为何对我们如此不公。如果可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想得到你。”
声声低语回荡在密室中,无人回应。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吗?”
泉奈惊出一身冷汗。他拔出长刀横在胸前,盯着黑暗中的某处严阵以待:“谁在那,出来!”
他方才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那里有人!如果不是对方出声,恐怕此刻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是你多年残存在这里形成的意识。我可以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我的意识?”泉奈只觉得无比可笑,“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不敢见光,还说是我的意识。别在那装神弄鬼的,快出来!”
“我就是你的意识,主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就是你,只有我能帮你实现愿望。”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密室中。泉奈只觉得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我知道你喜欢千手雪间多年,知道你想得到她,但这个世界却生生将你们拆散。你不甘心,你爱她,你越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
“你的哥哥幼年丧命,父亲病死在床榻上,族人一个个在年年的战争中死去……你挽回不了,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这个不公的世界夺走你一个个生命中重要的人。你怨,你恨,你想改变,可命运一直把你玩弄于股掌中,最后连你最心爱的女人都要夺去。”
“你心爱的女人,将披着白无垢走到那个老头子身边,在他的手中被折磨,被蹂/躏,她却只能绝望地流着泪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她就像你手中呵护的蝴蝶,却被别人肆意践踏,最后,折翼陨落……”
“你闭嘴!!”
泉奈的额头青筋暴突,握刀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怕了?”黑暗中发出一丝轻笑,“宇智波不会因为你而出头反对大名,那么疼爱你的宇智波斑甚至对此事不置一词。他们表面上敬重你,背地却因为少了一个对手而得意洋洋。没人会在乎你的感受,他们的眼中只有家族,只有利益。只有我,你的意志,能理解你,能帮你。”
泉奈的神情产生了一丝松动:“我不会因为她背叛宇智波……”
“宇智波?宇智波在乎过你吗?”暗处的声音愈□□缈,“你为了宇智波劳累半生,战场搏命,保护妇孺老小,操持整个家族的生计。可费尽心血换来的是什么?是在你最需要宇智波的时候宇智波的漠然。”
“他们习惯了你的付出,把你的付出看做是理所应当,所以当你向他们索要什么的时候他们却满怀抱怨。你的心意宇智波谁人不知,但他们为了一己私利不愿沾染一丝一毫,三缄其口甚至连替你发声都不肯。没有人愿意帮你,你只有一个人,你往日心心念念的族人都龟缩在后面冷眼相对,巴不得你心爱的女人早点嫁给那个老头子。”
“当你再次看到这些嘴脸,脑海中都会浮现你的女人离开时落的那滴泪,就会想起她在牢笼里生不如死的日子。这样的族人,这样的宇智波你还愿意为之付出吗?”
明明天气渐凉,泉奈的汗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不,不是你说的那样……”
“宇智波泉奈,认清现实吧。你的哥哥不愿帮你,你的族人背叛了你,就连她的兄长也放弃了她。现在这世上唯一能帮她的,只有你。”
“你听听你的内心,是不是她在呼唤你,是不是她在无助地哭泣。”
“主人,我是你的意志,只有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只有我,能帮你。”
“来,相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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