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看。”
光滑的蓝色纸张封着册子厚厚的封面。雪间递给月里的丈夫正井, 然后看着他如同得了什么圣书旨意般双手虔诚地接过,颇有些哭笑不得。
“多谢大人。”正井五六十的人了,却像个得了宝贝的孩子似的欣喜地抱着不撒手, 正儿八经地向雪间一揖,“大人放心, 老朽就呆在木叶好好教娃娃,哪也不去了。”
雪间:“……”
她极力控制住脸上有些尴尬的笑容, 还了一礼:“先生折煞我了。我既请先生来, 必当负责到底。除了之前一应答应先生的待遇都算数之外, 先生平日有何需求只管告诉我, 不必顾虑什么。若木叶中有人对先生不敬,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先生也不用理会,一并告知我就是。我自有法子收拾他们,只是……”
正井见雪间面露犹豫, 似有难言之隐,于是问道:“大人有何难处, 但说无妨。”
“也不是什么大事。”雪间的目光落到册子上,正色道, “这里面的诗词文章先生尽可拿去品鉴教授。只是有一点,希望先生只说是友人所赠, 万不可说是我作的。”
正经不解,眉头当时就拧了起来:“这是为何?”
“而今木叶表面虽平静, 可无论是内里还是外头都汹涌的很, 实在不宜再出头了。等到有一日痛痛快快的没了这些忧虑,先生再说也不迟。”
雪间没有明说,正井却明白了。他虽然不了解内情, 可也能对木叶所处的形势看透一二,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于是他不再多言,只紧了紧攥着册子的手,在雪间的注视下郑重点头应下:“大人所托,老朽必不辜负。”
目送着正井心满意足地离去,雪间站在廊下听着雨声,着实松了口气,心想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真是一点都不差。月里是和嬷嬷的故交,住得自然近,而和嬷嬷在千手这么多年,木叶成立之时又是随千手搬过来的,故而亦住族地中。
所以这两个月雪间基本隔两天就能在族地里遇到正井,虽然有时候说话有时候就只见个影子,可她就是知道——这老头是来现场催更啦。
于是雪间只好费了两个月的时间抽空把当年泉奈带回来的那本古诗文集全部翻译了一遍,然后装订成册给了他。
也行吧,反正她这书既不卖又不挂名,教教孩子陶冶陶冶情操还是挺好的。
这厢雪间好容易忽悠走了正井,把他送出门口的秋棠却回来禀报道:“大人,安和大人来了。”
雪间抬头看了看时辰,觉得差不多该去开会了,所以他这个时候来应该是泉奈有什么事,于是颔首道:“让他进来吧。”
雪间抬头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乌云,不多时就见安和就从回廊尽头转了过来:“泉奈大人从警务部到了火影楼后发现开会用的文件没拿,说是可能忘在书房了,所以让我回来取。不知雪间大人可曾见到?”
雪间沉吟片刻,脑海中忽的浮现出来一摞压在了桌角书底下的纸,不由恍然:“哦原来是那个。正好快到时间了,你在这等会儿,我去拿来同你一道去火影楼。”
“是。”
雪间拿了文件,又穿了两件单衣才和安和一起出了门。大雨倾盆而下,她举着伞脚上附着着查克拉踩过积水的泥泞,心中忧虑:“这雨再这么下,木叶都快淹了。”
“谁说不是呢。”安和也叹了口气,“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盘州那边刚消停了些,咱们这又开始了。咱们前些日子派出去帮着转移的人员与财务的人说,南贺、宝裕等处但凡临着建常河与永肃江的不少地方已经让水给淹了。他们沿路和在任务中遇到不少被困在洪水中的人,帮着救了一部分,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不知道有多少人又要死在这场水里头了。”
“这几年整个火之国气候都反复无常没个消停,颇为极端,怕不是个好兆头。”雪间暂时按下心头浮现的不详预感,“南贺川如何了?”
“警务部日夜都有人盯着,水遁忍者也一直在旁及时疏导处理,每一个半时辰就会汇报一次。今早报告说水势更汹涌了些,水位距河岸已经不到一寸了。虽然暂时无忧,但如果雨势不停,恐怕不过三两日的功夫河水就会满溢出来。”
雪间毫不意外:“三川之地大半已经被水淹了,咱们可要小心。南贺川可是建常河的一个不小的分支,马虎不得,如有异常要及时来报。”
“属下明白。”
火之国内平原众多,木叶也不例外。但当初选址的时候,除了因为这里是柱间和斑的儿时约定之地外,更因此处离南贺川不远的同时又不是一块完全的平地,而是处于微小的坡度之上,难以存水。
可即便如此,往日里小打小闹一样的水灾还能应付,现在这情况依旧十分不容乐观。
安和见她眉心紧锁,宽慰道:“大人也不必过于担心,索性今日开会就是要讨论此事。大家集思广益,总能想出个法子的。”
“你说的是。”雪间也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治水的行家,在这瞎担心也没用,于是暂时抛却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加快了几分步伐。
两人走得很快,不多时就到了族地边缘。然而眼见着就要出去,雪间却隔着雨幕,遥遥的见着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心下暗生警惕,脚下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三长老日安。”
雪间停住脚步,款款下拜:“不知三长老有何见教?”
“见教?我这个老头子哪里敢有什么见教?”
宇智波云丰自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你这是要去哪啊?”
雪间如实回道:“这一个多月来阴雨连绵,木叶内外多处积水,南贺川水位暴涨,情形十分不乐观,所以今下午火影大人特在火影楼召开会议商议此事。”
宇智波云丰不置可否:“泉奈去吗?”
“这个时间,泉奈应当已在会议室了。”
“那你还去做什么?”宇智波云丰眉头拧了起来,“斑和泉奈开会回来自会召开族会通知族人,处理相关事务,你一个妇人去掺和什么?”
雪间微低着头,默然不语。
“整天就知道往外跑,哄得家里的主君天天大老远的去接你不说,还变着花样的给你买吃的,哪有半分该有的端庄持重?你满木叶去看看,又有哪家的主母跟你一样?”宇智波云丰的声音逐渐严厉起来,“千手雪间,你看看今天几号了,账目怎么还没理出来?”
雪间猜着他就要拿这个说事,不卑不亢地回道:“回三长老,账目的事我已经和大长老说明过了。而今除了大名府北边还好一些,火之国其他地方几乎都有轻重不一的水灾,以致道路阻断钱物受损,需要重新统计,故而账目到得……”
“你身为主母就是这么推卸责任的吗!”宇智波云丰厉声打断她的话。
来来往往的两族族人被宇智波云丰这一声吸引了注意,不少人放缓脚步往这边看。
雪间闭了口,没再说话。
跟在雪间身旁抱文件的安和看不下去了。雪间大人的本事,两族哪个人不佩服?别说小小的账目,就是当初整个千手的族务雪间大人也是一直处理着的,这段几个月打理宇智波的各项事务更是井井有条,连一向严格的大长老说起雪间大人也只有满意,哪里轮得到三长老在这说三道四?
更何况有问题不能私底下说吗,这众目睽睽之下当众下雪间大人的面子,分明就是存心找茬。
安和越想越气愤。雪间大人是新妇,自然不好顶撞长老,可他却没这么多顾忌。他上前一步正想开口,却见一只手挡在他面前,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雪间抬了抬手,垂眸敛目:“三长老教训的是,雪间受教了。”
“哼,也不知道你给泉奈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成日里围着你转,非要娶你进门不可!既进了宇智波家的门,又挂着千手的事,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如今竟连宇智波的事都不顾了,如此无能,连自家都打理不好,只知道在外头弄风弄雨,我宇智波要你有何用!”
宇智波云丰一气说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这已经是极重的话了。
不要说雪间是千手的公主,就是寻常妇人听了这番话也是受不住的。宇智波云丰几乎有完全的把握,以她的傲气她定会忍受不了这屈辱一气之下当众离去,直接回千手。千手也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么这场联姻即使破碎不了,也会出现裂隙,埋下隐患的种子。
只要她跑了,就算族长事后找他算账,千手和宇智波的尴尬境地也难以挽救。
宇智波就应该和千手死战到底,不然他儿子的死的意义在哪?
只要这场联姻破了,两族的结盟就会被削弱,到那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三长老说的是。”
出乎宇智波云丰的意料,雪间没有爆发,甚至脸上找不到一丝怒意。她依旧是那派恭顺的模样,垂着头说:“是雪间没有做好宇智波主母的事,没有担好主母的责任,理应受罚。”
“雪间自请罚跪家祠,面对宇智波祖先反思己过,以求往后不再重蹈覆辙。”
“若是雪间往后也不能让三长老满意,三长老可以禀请族长召开族会。只要族老们一致认为我不配当宇智波主母,我当自请下堂,回千手去。”
说完,也不等宇智波云丰反应,她深深地行了一礼,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抬头挺胸快步朝祠堂走去。
宇智波云丰:“……”
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转向雪间离去的方向,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善的目光自四面投来。在安和愤怒的瞪视下,宇智波云丰身体一晃,颓然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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