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丁堰眼圈蓦然变红，慕颜恍觉从废墟中爬出的只有他和张宇宁，才要说安慰的话。
张宇宁揽着丁堰的肩膀，“行了，虽然你还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也没必要掉金豆子，人又不是死了。”
“？”慕颜露出个疑惑的眼神。
张宇宁还有些不好意思看慕颜，对于她投注来的目光，他眼神不自然的游移，“触发游戏中的鬼怪后，需要遵循它们的逻辑规则完成游戏，鬼童虽然恐怖了点，但也不是没有办法破局。”
“大家各施本领糊弄鬼童时，王卫国突然把刀指向玩家，丁堰这小屁孩反应慢，肖老师为救他受了伤，再加上鬼童在旁边叽叽喳喳嚷着玩游戏，还有不知道从哪飘来无数没有实体的鬼魂营造氛围，场面乱的不行。”
“再然后就是上面的建筑坍塌，大家各自逃命，他担心肖老师的伤，一直哭啼啼的想找人来着，差点被活埋，要不是我反应快，他现在肯定被压成了一滩烂泥。”
丁堰抹了一把有些红的眼圈，小声反驳，“我才没有哭哭啼啼。”
“行，你那叫哽咽。”
丁堰被这话堵的气闷，不想跟他说话，自己一个人跑到旁边废墟上自闭。
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张宇宁好歹把心头那股不合时宜的情绪压到心底，问起正事，“上面发生什么了。”
慕颜把遇上研究员的事说清楚，“至于其他几栋楼怎么塌的我也不清楚。”
张宇宁环顾四周，神色怅然，“房子都碎成这个样子了，不可能还有活口。”
“还是不对。”张宇宁重复游戏任务，“本次游戏证明自己不是病人，现在康安医院都不复存在，从某种角度来说，病人这个身份也该从我们身上剥离了，可现在我什么提示都没有收到。”
慕颜抬起下巴示意他观察远处游荡的雾气，“楼栋全部倒塌后，那些雾就出现了，而且它们正在以极慢的速度向中心点移动。”
“你进到雾气里没有？”
慕颜摇头，“没搞清楚雾气内是否有危险，我不会轻举妄动。”她上下打量虽然全身沾染灰尘但丝毫无伤的张宇宁，“或许你可以试试。”
好运buff加满的情况下，对于别人是必死局面，对他而言兴许是发现奥秘之处。
张宇宁扯着嘴干巴巴的笑，还是别了，他虽然也对自己的运气有自信，但这次游戏让他损耗太多道具，他现在心肝脾肺肾都还在疼。
“卧槽！”丁堰突然嚎了一嗓子。
慕颜循声看过去，废墟之上只有丁堰孤零零的身影。
“怎么？”
“有人抓我的腿。”他指着空荡荡的空气，双腿不自觉打颤。
起了褶皱的裤子上仿佛被一个透明的手攥住，一块狭小的布料因为被外力按住，紧紧贴着皮肤。
慕颜福至心灵，轻声说道，“六号。”
那只抓住丁堰小腿的手松开，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好巧。”语气透着一股疲惫至极的虚弱感。
或许是身体被强化的缘故，慕颜运足目力打量，隐隐能在空气中看到一个波动的身影，那人半截身子被埋在土里。
慕颜把压在他身上的砖石搬开，静静望着那道朦胧的身影。
站在一旁的丁堰与张宇宁互相对视一眼，又去看慕颜扔走的石头，这玩意儿目测得有五六十斤吧，她怎么轻描淡写的像弹飞一块小石子一样。
六号咳了一声，他实体还处于隐形，咳出的血流下来就像谁泼了一道红色的水。
“我快死了。”六号淡淡道，“本来以为能找到转换药剂再苟活几日呢，没想到这栋楼里的混乱超出我的想象，不过，我还挺开心的。”
他音调略微向上扬起，“实验体失控，医护人员被他们追的只敢狼狈逃窜，没时间通过监控查看我的行踪，所以我站在他们身边时，没有一个人察觉，然后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临死前，我还逗他们，要是跪下来求我，就救他们，那些人当真涕泪横流跪求着我救命，哈哈，那场面……咳咳……真有意思。”
大概隐身时间即将结束，慕颜发现他声音越来越低，身体则慢慢恢复，皮肉完全显现之前，她脱下身上的大褂盖住他。
讲真，尸体看多了，但对于裸男，慕颜觉得还是能避则避的好。
六号的脸已经完全显露出来，是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容，右眼下有一串黑色的数字编号。
六号看着自己身上的医生外袍，笑起来时露出一边的小虎牙，竟然有点可爱。
“慕小姐，你能不能蹲下来。”
慕颜怀疑的打量他，不过看他虚弱的喘气都困难，她觉得对方就算想反击自己也能避开。
六号伸出握拳的拳头，“我想送你一份礼物。”
慕颜愣了片刻才摊开掌心接住他手中的东西，是一个手机插入式优盘。
“里面记述了康安医院所有恶行，从这里离开后，我希望你能把那些人的恶行全部曝光，不要再有人成为他们实验的牺牲品……”
连同优盘，六号紧紧抓着慕颜的手指，眼神中求生的光芒逐渐涣散，“我叫袁嘉泽，曾经是个……玩家。”
最后两个字低如呢喃，慕颜差点没听清，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她眼神微变，“第二世界的游戏者？”
没有人回答她，因为六号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张宇宁凑过来询问，“他给了你什么？”
慕颜反手把优盘握紧，没有说话，袁嘉泽说自己是玩家是什么意思，难道完不成游戏并非必须死，而是成为游戏中的人物？
他又为什么说曝光康安医院的研究，游戏构建出来的虚假世界，被研究的都是npc么，曝光给谁？
慕颜脑中闪过一道亮光，证明自己不是病人……难道迷雾之外存在着一个真实的世界么。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悦耳的系统提示音，除去探查康安医院线索的支线任务全部完成，又多出另一道声音，“滴：支线任务开启：曝光康安医院的罪恶，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成功奖励生存点100点，失败无惩罚。”
慕颜侧目，竟然又牵扯出一个支线任务，还是这么个验证她对游戏世界认知的任务。
她一定要看看迷雾之外究竟藏着什么。
慕颜向雾气走去，张宇宁和丁堰犹豫片刻跟上去。
“是不是六号跟你说了关于迷雾的情况？”方才他俩离的有些远，再加上六号声音太小，他们虽旁观一切却没听到任何信息。
“顺手接了个支线任务，跟它有关。”慕颜站在雾气边缘，不同于下雨来临前的湿润，雾气中传出来的只有阴冷，里面极为安静。
慕颜向雾气里投掷石子，没碰到任何障碍物，就是正常的石子落地声，仿佛它真的无害，只是影响人的视线。
慕颜手指空荡的抓过一团空气。
“别试探了，想知道里面有什么，还是进去看看更直观。”张宇宁四处寻找布条，“不确定雾气范围，我们可以在外面绑上绳子，发现不对劲再退出来。”
不等他们去雾气里求证，废墟处传来怪异的嘶吼声。
三人旋即转身。
不远处对峙的两个……慕颜无法确切的词汇形容视线中的生物。
说对峙并不合适，其中一方明显处于下风，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高约两米的身体微微佝偻着。
张宇宁和丁堰反应也不慢，察觉不对劲，立马矮下身子，躲在石头后面查看情况。
“那不是人吧。”
“绝对不是，人怎么会长尾巴，上半身看起来到是挺正常。”张宇宁嘀咕道，“肯定又是那些研究员弄出来的怪物，就跟咱们在病房中见到的那些一样。”
“可惜离的太远了。”张宇宁侧着身子，听了半晌一个字也听不见。
风把他们说话的声音传入慕颜的耳朵。
那个长有尾巴上身为人类的赫然是康奇胜，站在他对面的‘人’身形高大，五官隐匿于旺盛的毛发中，其中一只手臂了无生气的耷拉着，喉中发出沉闷的呜咽。
康奇胜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想到你也有用自己当试验品的魄力，可惜棋差一着，你在科研方面的能力到底差了点。”
“为什么不杀我。”
康奇胜兴致盎然，残忍的话说的冠冕堂皇，“所有人都死了，谁来见证我的辉煌成就。”他尾巴尖突然绷直，逡巡着扎进砂石中，伴随着一道痛苦的低吟，埋入废墟中的东西被他的尾巴卷出来。
“我以为这只怪物是你的底牌，没想到你给了我一个惊喜。”康奇胜把怪物砸向对面，“曲进，一直当手下败将的滋味怎么样。”
曲进伤势严重，却在康奇胜卷起东西砸他时，忍着疼将那个只能喘气的怪物接住，免得他再次受伤。
“啧啧啧，瞧瞧，自己都快死了，还对一手造出来的怪物这么上心，真让人感动啊。”
康奇胜口中的怪物张着嘴含糊不清叫了一声爸爸。
曲进摸着怪物的脸，露出个慈祥的笑，“乖，好好睡一觉，醒来以后什么都会好的。”
康奇胜嗤笑，“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长尾打着旋划过一道残影，苟延残喘的怪物直接被掏出心脏。
那颗心脏比一般人类的更大，刚刚脱离□□，此时还在微微翕动。
曲进佝偻的身体僵住，手指颤抖着捂住儿子失去心脏的身体，“阿哲……”
康奇胜抚摸着依旧跳动的心脏，“多么新鲜的脏器，要是我的小犬看到肯定很喜欢，可惜它们太不争气，死在你儿子手里就罢了，连个普通的女病人都应付不了。”
听到这，慕颜沉默，康奇胜口中的女病人不会是她吧。
康奇胜还待说更多刺激他的话，曲进突然朝他扑过去，壮硕如熊的身体极为灵活，两人瞬间打成一团。
空气中尽是激荡的浮尘扬起，漫天灰尘下，让人看不清楚战局。
他们腾挪移动的速度快到慕颜无法以肉眼捕捉，她精神绷紧，康奇胜和曲进可比之前放到病栋楼里怪物强多了。
慕颜推了一下张宇宁和丁堰，低声道，“别看了，这里不够隐秘，很容易被发现，扒开砖石，看底下有没有躲藏的地方。”
张宇宁说道，“让他们打呗，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螳螂捕蝉，我们可不是黄雀，再围观下去，等着我们的就是死。”曲进暴起，无非因为儿子惨死，强弩之末榨干最后一丝精力顽斗，胜者肯定是康奇胜。
“万一那玩意在废墟上蹦迪，本就塌陷的建筑继续沉陷，咱们可能会埋骨地下。”张宇宁担忧的不无道理。
丁堰指指迷雾，“要不咱们躲那里？”
张宇宁神神叨叨的掏出龟壳，“等我算一卦。”
好家伙，龟壳直接碎了。
“……”张宇宁骂道，“什么垃圾玩意，不是说可以使用十次么，老子才用了……哎？好像次数确实够了。”
眼看着曲进被康奇胜卷起来当做抹布似的甩来甩去，慕颜眉头皱的越发紧，等他玩够是不是就轮到他们了。
“嗡嗡嗡。”慕颜正发愁往哪里躲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是一个未命名的视频请求。
慕颜用诡异的表情看着手机，屏幕上明明没有任何网络信号，大白天的又见鬼了。
张宇宁凑过来，“怎么不接？”
慕颜轻轻点下接通，画面那边立马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许止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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