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爆炸的结果是市医院的人满为患和警局的焦头烂额。

    蝙蝠侠后来在服毒自杀的年轻人手里找到遥控开关。警局在集装箱内壁检测到炸药残留。七名打手无一幸存,伤势较轻的二人也在送医途中毙命。法医在遗体手腕处发现灼伤,和技术科的合作证明,电子手表存在一时电涌,时间点刚好比爆炸点稍早。

    年轻青年引蝙蝠侠去的位置恰巧在爆炸边缘之外。也许不是巧合。他生前转交的药剂经福克斯证明为无害。布鲁斯在福克斯的建议下注射。终端保存在蝙蝠洞。年轻人的信函回答了一些疑问却也留下更多。年轻人知道的不算多,想来是在深入调查之前被反追查。

    蝙蝠侠调查了青年人的生平。资料被人有意覆盖,但还不至于挖不出来。他叫盖斯卡斯特,少年时展露出天赋,被高级学府教授看中,破格入用。而入读不足一年,他因桀骜的个性、与教授的巨大分歧、以及消极罢考而被退学。此后断断续续为几家研究所工作,均无疾而终。这是所能查到的他的全部资料。

    从档案和记载里消失的那些年,他显然为犯罪组织服务。他的能力和天赋必然使他获得擢升并得到一定职权以窥见某些庞大计划的一角。不清楚是什么让他转变了对这个组织的看法,继而拿定主意揭露他们。无疑的是,不曾有过卧底经验加之性格毛糙的他与这种潜伏隐忍的生活格格不入,露出了马脚,并因此而丧生。

    像是小说中惯见的手法,死亡将立意升华。这莫不是盖斯卡斯特所期待?可正如他临终前亲口所说,他的选择在布鲁斯看来是荒谬。不论为了什么作恶,作恶就是作恶,哪怕最终倒打一耙也改不了既定事实。不管是犯罪者的可怕残忍让他感到害怕,还是某种冲突让他心怀怨恨,他的“改邪归正”并非出于内心,而是某些情势下的不得不。

    他命不该死,更不该妄想借死来购销生前的罪恶。

    阴暗的蝙蝠洞里没有点灯,布鲁斯面前的终端荧屏是唯一的光源。不亮的光刚好能照明被他扔在工作台的资料。回形针下,白底报名照上的蓝衣少年还摆着少不更事的张扬。

    布鲁斯连续多日几乎不眠不休,一头扎进盖斯卡斯特的操作指示,摆弄终端。阿福端着下午茶进来时,他又一次调出爆炸那夜盖斯卡斯特翻看的数据表。数据每一日都在变化,证明实验体都还活着。按照盖斯卡斯特留下的解释文档,他大概能解读数据的含义却无法确定哪一项反应着被他拿走的那瓶药。所有数值都在允许范围中浮动。不论是谁为他无意留下的破绽掩护,都一定熟知着这项计划,或者退一步说,至少熟知这种计数方法和其中的规律。

    老管家劝他歇一歇,说他好几天没有去见莱纳了。他反问阿福,自己这幅模样不会吓着她?他想按阿福对他的了解,不会再纠缠这个话题不放。起码不会在现在。

    如他所料,老管家沉默着摆下托盘。但没有离开。他去了监控区,抽了几段中心街区的录像。时间线被放回到很早之前。看来和这次事件无关。布鲁斯吃着蜂巢蛋糕,本也不觉得老管家会就这类恶性事件给自己建议。

    “少爷你不可能不记得了。给因斯塔尼亚小姐过完生日,你说你怀疑她在医大的同事特瑞特跟踪调查她。我说,查监控的事我也能做。你当时没理我,但现在我终于可以向你证明,我这把骨头还没彻底老化。”

    他的确怀疑过,后来事情接踵而至,所有之中最“无关紧要”被他暂时抛到一边。要不是阿福提起,他可能要在很久以后才会再想起,抑或再也不会想起。

    阿福播了几段录像,家、研究所、商店、餐馆……甚至是她朋友的住所附近,夜深之后总有一辆黑色路虎停靠。不变的车牌号,夜复一夜。莱纳在哪,他就跟去哪儿。

    布鲁斯一言不发。老管家则故意激他,“少爷,你真放任因斯塔尼亚小姐不管,恐怕会出事。你和她频繁接触前,这小伙子就那样紧盯她。现在医大那儿谁不知道你和她。特瑞特恐怕……”

    阿福切的一排摄像头,有几个对着莱纳公寓楼的方向。布鲁斯知道她家是七楼,从南数第二间。他不知道阿福是否有留意,哪怕入了夜她也极少拉窗帘或者只拉纱窗。天不是很冷时,她会捧着笔记和资料坐在阳台。降温之后,她则呆在落地窗前,和着月光和灯光工作。但凡有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天暗后屋里开着灯,屋里人的举动外边瞧得一清二楚。

    “你说,她知道么?”

    布鲁斯那样的反问让老管家愣了愣。但事实是,这不是布鲁斯第一次怀疑她不像她表现得一无所知。她生日那天,父母因她朋友的多嘴得知“他们在交往”。她对父母的陈述分明意外,却在他询问时不解释得默认作自己知情。是她也不知道他们的约会被她朋友无意中撞破,还是不她其实都知道?相比碍于尴尬而不解释,知情却放任这诡异的一切自由发展,这种举动本身就不容易解释。

    “少爷,你该不会想告诉我,她知道自己被人跟踪还无动于衷?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啊。为什么。布鲁斯撑着面颊,有些疲惫得离开终端。他或许可以如阿福所愿,换一件事思考。监控正巧记录下特瑞特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的动作。布鲁斯瞥到文件封面的标示,忽然道,“阿福,你还记得我当初查过是谁给詹妮特寄去那些她在审批会上羞辱莱纳的资料吧?”

    “是他?”

    “是一个私家侦探,不过。”他越过阿福走去操纵台,把监控回倒,然后暂停,“和这一家的标志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是特瑞特做的。但是审批前后的那段时间,莱纳刚好住在韦恩酒店。如果说她是为了躲开他的跟踪而选择住酒店,他又因为她住的酒店误会了自己和莱纳的关系,从而设计了这一出对她报复,且在她被人羞辱的时候为她救场,事后更是借此而表白,那么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布鲁斯把自己的推测告诉阿福,后者叹了一句,“还好因斯塔尼亚小姐在酒店小住,不然只怕那位早就按耐不住。”

    酒店。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她住进了酒店。如果她没有住呢?他还会不会恼羞成怒去调查她、羞辱她、同时充当红白脸?

    到底是谁算计了谁。还是说一切并不如他想得复杂。

    布鲁斯再见到莱纳时,她已恢复了在医大的日常工作。沿路上的小女生窃窃私语,均是说她请假回来后头两天他就露面,看样子是认真在追人。是的,没有人相信他们在恋爱。相比之下,人们把这归结为布鲁斯的新一轮攻势。

    他倒不知道她请了假,不过刚巧爆炸案的搜查遇到瓶颈,所以来到这儿瞧瞧。他查过她的信息。事实上,那夜阿福旧事重提之后,他每日都会抽出些时间关心她。没有购买火车票和飞机票的记录。不管她去了哪里,一定开车去的。

    他没有猜错。莱纳请了三天假,除了料理贝鲁西斯那儿的收尾工作之外,还抽空见了戴碧一面。她没有回家乡,也没有让戴碧来哥谭,理由是听来再合适不过的不安全。戴碧和她聊了一整个下午,纵然按她本意三两句话解释即可。莱纳意在探听特瑞特寻戴碧的始末,而戴碧意在劝莱纳远离布鲁斯。

    莱纳生日前一周的周末,戴碧照常把贺礼带去她父母那儿。自她高中毕业离开家乡之后,一直维持这种惯例。莱纳不喜欢别人时不时给她寄包裹。她经常搬家,随身物品越少越好。可能还受家庭影响,她和父母都喜欢逢年过节阖家一起拆礼物的仪式感。比起孤零零独自在外庆祝,迟到的生日礼物反而更有意义。

    搬家之后,戴碧和莱纳父母不再是邻舍。依然很近。相隔只有几个街区。她是周五下班后去探望莱纳父母的。停好车,等红灯的时候,看到转角处那家老牌咖啡店的窗口,坐着一个斯文的男人。时间晚了,他是店里唯一的客人。这是个寻常的居住区,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谁都认识谁,所以她一眼从男人身上看出陌生。不只是长相,衣着、习惯、气质……他的身上没有这个地方生长出来的人该有的一些特质。她可以肯定他甚至不是本地人。

    戴碧在莱纳家里坐到九点左右。再一次路过咖啡店时,男人刚好离开。他和她道路相撞,彼此友善一笑。但那不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周六、周日,每一次她走这条路,他都在。她后来和咖啡店老板聊过,老板说他从早到晚一直在。一次老板起了疑心,男人解释说自己是作家,在为新作品寻找灵感,还给老板看了手稿。老板半信半疑没有再多问。

    但都是后话。当时戴碧按耐不住,直接坐到了男人对面。那是她第五次见到他。男人看到她不显得多惊讶,开门见山得介绍说他是莱纳的男友。戴碧和莱纳家里之前撺掇过她和几个男孩认识。对于这种,她从不拒绝也表现不出任何兴趣。前几任男朋友都是受不了她的冷淡,认为她根本没爱过自己而提出分手。父母说过她几句,连戴碧也委婉提醒过莱纳,她却说:“你们怎么知道我不爱他?”她的男朋友们或多或少都和父母、甚至戴碧抱怨过。对此,她的解释是,“他说我不爱他是因为他已不爱我,却又落不下面子只好把错都推我身上。”听着不正经,却也叫人无言以对。所以戴碧私心里觉得莱纳这一生可能打算嫁给科学,乍然听到陌生男子说自己是她男朋友,不可能不吃惊。

    之后的故事就像莱纳已经知道的那样,特瑞特深情而痛心得等待着她迷途知返。哪怕明知会被她嫌弃,也深感不得不告诉她父母的责任。因为他是她的男友,他爱她。

    爱一个人便不遗余力得为她着想,戴碧说这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奉劝莱纳珍惜。而莱纳直白而残忍得告诉她,“可惜我不爱他。”她想戴碧一定有他的联系方式,也一定会转告他。

    她没有想到的是,特瑞特那样一个虚荣、自恋、扭曲的人可以为她一次又一次得搁下面子。

    保卫科打传呼机来说布鲁斯找她之后,特瑞特装作一无所知得把她拉到一边。他的演技或许以假乱真,可是他藏不住眼里的愤恨、不甘和妒忌。无非又是劝她自重之类。他从来不会空口白话,就像他说服戴碧时偷换概念的证据,他也拿出证据给她看。一段视频——好些视频的剪辑。看起来布鲁斯和许多杂志女郎打算做些不可描述之事。其实是真是假她都不在意。他却生怕她不信,说:“你如果不信可以现在就上网查。”她相信上网能搜到,因为她不相信这段视频是特瑞特自己剪的。既然他如此认真,她便敷衍着查了。

    她可能没留意到。当她专注于手机屏时,特瑞特飞快点开了另一个应用。大概几秒钟后,应用提示说“匹配完成”,莱纳正在阅览的网页在他的屏幕里也一览无余。特瑞特眷恋得摩挲着屏幕,那时布鲁斯正巧到了。他冷哼一声,竟也不多纠缠。没有人看到大步离开的他眼里闪过的阴暗和志在必得。

    莱纳关了网页,注视着布鲁斯向自己走来。人们看到了含情脉脉,却没注意她默默把衣兜里振动不停的另一个手机调成休眠。布鲁斯来的方向,也是特瑞特离去的方向。八卦本性让人们下意识以为她在等布鲁斯,而没有人试着问一问,她看的究竟是谁?

    拥抱、问候,在旁观者的眼里,即便眼下莱纳和布鲁斯尚不是恋人,也该好事将近。毕竟哪个女生能抵挡住布鲁西宝贝的攻势?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热忱背后,是怎样的清醒和冷静。

    布鲁斯在莱纳的办公区小等到午休。贝鲁西斯近来恹恹,凯勒教授担心他有事。莱纳心里清楚,他不过是近来加训,精神体力双双不济。

    中午,布鲁斯带莱纳到平时常去的餐厅。停好车位,却没有马上下车。她挑起一边眉,放下手机。她不小心开了个应用,却因手机已倒扣没有察觉。

    布鲁斯递给莱纳一个资料袋。她打开后发现是监控截屏的黑白打印。很厚一叠几十来张纸全是。文件被人处理过,一些照片上的车牌,另一些照片上的人影,还有些时间点被人用红笔圈出来。其实在看到第一张时,她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布鲁斯摸了摸鼻子,有些歉意,“我朋友在我不知情的前提下调查了你。我已经制止他了。但还是得跟你说声抱歉。虽然会令你令我尴尬,但我想你应该知道,你似乎……被人跟踪了。跟踪你的还是你的同事,特瑞特。”

    他抽开她手里的纸张,熟门熟路找到了特瑞特被抓拍的那张。做着这一切的同时,他也关注着她的表情。与其说是好心告知,不如说他在确认。她没什么反应,除了一些恰到好处的意外。他打量着她的时候,她也琢磨在琢磨他的用以。生日那夜他无意中展露的敏感和之前种种使她对他这个人,越发看不懂。

    “这……实在是……”

    “还有一桩。”他取出另一份资料,是一份装订成册的文件,“可能会有些难以接受,但把你的过往经历泄露给詹妮特博士的,也是特瑞特。”

    这一次,她望向了他。眼里有更明显的惊讶。他不失风趣得想,兴许相比于特瑞特为何那样做,她更感兴趣的是自己为何直白告诉她。事实也是如此。只一点,她感兴趣的是他知道了多少,以及他所谓的朋友到是什么人。当初韦恩集团和凯勒教授私下里都雇人查询资料来源都空手而归,他的朋友却发现得轻而易举。到了这一步,她不怀疑他的故意。

    “我知道。”她直视着他的眼晴,平静得承认他曾有过的猜测。这是他意料之外。她始终看着他,“我一直想告诉凯勒教授的。他待我那么好……可实在放不下面子。你大概不知道,我那件事在马瑞斯他们心里一直是个结、光彩人生的一个污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叫他们担惊受怕。他请了个不明所以的私家侦探,误打误撞刚查到这事,教授他们就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惹什么人了。我本来就不想藏着掖着,既然他查到了,我便由着他了。不过为此,没和教授少打口水仗。至于他跟踪我……你真的确定么?照片上这人瞧着虽然像,可像素不高也说不准。特瑞特他的确为人乖僻也倾心于我,可也不像是会做这些的人吧?”

    她承认了一桩又否认了一桩,也不知道实情如此,还是该夸她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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