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哥支棱起来,竖起手指朝达福小胖墩儿嘘了一声,让小胖墩儿不要发出动静,他们悄悄听这俩人说什么。
宫里一共只有四位公主,和顺姐姐和柔嘉姐姐已经出嫁,端敏姐姐早在顺治十六年的时候就许给了科尔沁左翼中旗的掌旗、扎萨克多罗达尔汉郡王满珠习礼的长孙班迪,只有格日乐姐姐年纪最小,还没商定亲事。
救命,他们家格日乐姐姐才十岁出头,怎么就要被求亲了?
不可以!小舅子坚决不同意!
就算讷尔杜侍卫风华正茂一表人才,他也坚决不同意姐姐那么早嫁人!
之前两个姐姐成亲的时候他还小管不到,后面两个姐姐他就是撒泼打滚儿也得让她们到了年龄再成亲。实在不行就先定亲,和端敏姐姐一样,先定亲再成亲,总之不能那么早嫁人。
纳穆福一直注意着两个小家伙,看他们凑过来偷听无奈笑笑,没有继续说下去。现在事情还没有定下来,要是成了还行,万一不成,他们现在说这些就是败坏公主的名声。
隆禧左听右听听不见声音,抬头看纳穆福只是笑着不说话,哼唧了两声推着达福去另一边。
哼,以为现在不让他听就可以肖想他姐姐了吗,等他回宫找玛嬷哭诉,只要他的眼泪足够多,讷尔杜就别想轻松抱得美人归。
他隆小禧的姐姐愁什么也不会愁嫁!
纳穆福无奈耸耸肩,感觉堂弟的亲事可能会不怎么顺畅。他刚才没说什么,应该不是他的话让阿哥爷不高兴。再说了,他们家讷尔杜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佼佼者,年纪轻轻就被点为二等侍卫,还出身瓜尔佳氏,模样出身都是一等一的好,最重要的是年纪还合适。
就算把这小子拉出去和其他人打擂台,他们家讷尔杜也不会输给任何人。
大人们不肯在小孩子面前谈论事情,隆禧哼哼唧唧戳着达福的圆脸蛋儿,想在小家伙面前说纳穆福的坏话,又觉得这样显得他太小气,哼唧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事儿等他回宫再说,现在还是继续他的孩童启蒙计划比较好。
人家汉人家的孩子三四岁就要认字,满人家的孩子却舒舒服服长到七八岁八九岁才开始翻书本,都是初升的骄阳、花儿一般的年纪,他们怎么玩得下去的?
小孩子摔摔打打上房揭瓦不算什么,活蹦乱跳身体好,但是不能因为玩而荒废功课。人家汉人知道讲究君子六艺,培养孩子也不是让孩子死读书,没事儿骑个马射个箭,强身健体都没落下。满洲勋贵有大把的钱财可以用在孩子身上,怎么能被别人比下去?
不求他们念书和汉人小娃娃一样优秀,至少在听到某句经典的时候别一脸懵逼像个文盲。
他不是胡思乱想,他这是为八旗子弟的未来做打算,一片良苦用心,辜负他的都不是好人!
好吧,他就是羡慕有的小孩儿可以拥有那么快乐的幼年生活。
不就是卷学习吗,有本事来一起学!
他哥是皇帝,等他回去弄个章程拿给哥哥,到时候满城的勋贵子弟一个都跑不了。
小孩子要从小开始培养,早早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以后长大了就不会轻易受骗。他不是拖所有人一起下水,他是为大清的未来着想。
七阿哥藏起他的小念头,拖满城勋贵一起下水之前要拿眼前的小胖墩儿试试手,看看他今天能教会这小家伙几个字。
花园里什么都有,复杂的字他自己写出来也可能缺胳膊少腿儿,不能误人子弟,简单的花花草草拿来教小孩子认字还是可以的。
讷尔杜看小阿哥当小老师当的开心,戳戳堂兄的手臂小声问道,“阿牟其真的有安排吗?”
眉眼周正的大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眼神飘忽不敢看人。他到了成亲的年纪,要说私底下没想过娶个什么样的福晋那是假的,谁还没有个年少慕艾的时候。
纳穆福促狭的笑了两声,“这事儿有空再说,我去看看阿哥爷在教达福什么,你自个儿坐着吧。对了,记得让人吩咐厨房,阿哥爷应该要留下用饭,有什么忌口让厨房注意点。”
讷尔杜看着堂兄去两个小孩子那里,拍拍发烫的脸,把乱七八糟的心思扔出去,然后跑去和钱满多商量待会儿准备什么饭菜。
隆禧看到纳穆福过来,让出地方给他看他的教学成果。树枝当笔地当纸,写的不好就上脚,一脚踩上去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呼啦呼啦平弄整正继续写。
他拿不住笔杆用不惯毛笔,还不会用树枝写字吗?
嘿,不愧是他写出来的字,就是漂亮!
小阿哥挺直腰杆嘚瑟的不行,上面是他写的,下面是达福写的,对比一看显得他的字更好看了。小家伙一点也不觉得和三岁小孩儿比有什么不好意思,要不是不能太嘚瑟,他甚至能摘朵花在花丛里转圈圈。
达福也觉得自己写的可好看,这一笔一划的,简直和阿哥爷写出来的一模一样。
漂亮!
纳穆福看着地上风格迥异的几个字,感觉自家儿子的自信有点过了头。但是当阿玛的又不好打击儿子的积极性,再违心也得夸出口。
达福听到夸夸乐的不行,再接再厉继续写,一根树枝挥出了大刀的架势,和鳌中堂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隆小禧拍拍手坐在旁边,鳌拜嫌弃儿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很明显,隔代亲的优良传统鳌中堂家继承的很好。也许鳌中堂的脾气太差了,所以纳穆福脾气好。因为纳穆福脾气好,所以达福长大后才可能会长成小霸王。
逻辑通。
所以,鳌拜是不是真的要让讷尔杜侍卫求娶公主啊?
小家伙心里跟猫爪儿在挠一样,旁敲侧击不管用,直接问也不管用,拿出身份来压人家还会装傻,反倒把达福小胖墩儿吓的扔了树枝不敢动弹。
隆禧没办法,只能蔫儿了吧唧的托着脸郁闷。
脾气好有什么用,笑眯眯的跟狐狸似的,还不如鳌中堂好说话呢。
鳌拜惦记着家里有客人,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赶紧回来,他大孙子可以和小阿哥玩到一起,儿子就算了。臭小子打小就不讨人喜欢,别把阿哥爷惹不高兴了。
怕什么来什么,心里想着臭小子别把阿哥爷惹不高兴了,回来一看,阿哥爷还真不怎么高兴。
鳌中堂看到唉声叹气的小阿哥眉头一竖,纳穆福察觉到危险降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儿子抱起来塞到他们家爱玛怀里,“不知道厨房准备的怎么样了,儿子先去看看。”
说完,脚步一转扭头就跑。
身形矫健足下生风,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躲。
鳌拜冷哼一声,看丫头小厮们都在一丈外候着,知道在家里不会出事儿才算作罢。
达福不怕祖父,肉嘟嘟的小手抓着鳌中堂的胡子炫耀自己写的大字,“玛法,看,汉字。”
鳌拜身子一僵,正想把话岔过去,低头一看地上的几个字他都认识立刻乐了,拉着大孙子开始充能耐。看这个“花”字,结构工整比划有力,手上的力道可了不得。
达福挺起胸脯,“达福写哒。”
隆禧:……
这闭着眼睛都能夸的本事和他真像。
话说鳌拜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不是看他和达福很像才那么好说话?
别人家的小孩儿什么样他不清楚,但是看他那几个伴读大概可以猜到,像他这么自恋的应该不多见。
咳咳,他不是自恋,他是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优点,是有自知之明。要是连他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优点,以后出门畏畏缩缩自卑了怎么办?
于是乎,夸夸局很快变成了三个人。
钱满多:……
讷尔杜:……
难怪能玩儿到一起去。
隆禧夸完他优秀的字,捏着达福小胖墩儿的小爪子,试图从鳌拜口中掏出点儿消息,“鳌中堂,讷尔杜侍卫要成亲了吗?”
快给个准话,省得他费心思去问别人。他又不是拦着不让姐姐成亲,就当他好奇心上来了想知道结果可以吗?
纳穆福不敢说的话在鳌拜这里没什么顾忌,他说要让侄子尚公主就一定能让太皇太后准了这门亲事。瓜尔佳氏是满洲大姓,家中儿郎军功满身,上几辈没少联姻,没有配不上皇家那一说。
皇上年岁渐长,二阿哥过两年也该出宫开府,太皇太后开始给两个孙子张罗亲事,要不是七阿哥病的突然,只怕皇后和二阿哥福晋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现在太皇太后的懿旨没有下来,但是谁家姑奶奶被选中差不多都有了消息。苏克萨哈带着全家离开京城,这种事情也不来凑热闹,索尼和遏必隆家都有女孩儿,十有八九都会送人进宫,他家……他家没有闺女……
鳌拜想起来这事儿就来气,但是家里只有纳穆福一根独苗苗这种事情怪不得别人,生气也只能生闷气。
好在他家孩子少,他兄弟家孩子不少。侄女儿早早嫁了出去,侄子还有没成亲的。
兄弟家儿子一大堆,拉出去能组一支队伍出来,一堆臭小子里他最看好的就是讷尔杜。没法把家里的闺女送进宫,能尚公主也不错。
太皇太后选了索尼和遏必隆家的闺女入宫,皇后是谁家的不重要,反正不管是赫舍里氏还是钮祜禄氏,总归不会是他们瓜尔佳氏。皇后之位让索尼和遏必隆争去,他不凑这个热闹,安安心心给侄子准备迎娶公主就是。
万事讲究一个公平,他们四大辅臣、现在把苏克萨哈踢出去还剩三个、索尼和遏必隆有什么他鳌拜也得有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他鳌拜功劳不比其他两个人少,凭什么加恩的时候少了他?
鳌拜的想法很简单,别人有的他得有,别人没有的看他心情。他看不上就算,看上了就凭本事抢,抢不过的他自认没本事,抢的过来那就是他的。
隆禧:……
“鳌中堂,有人说过你嚣张霸道吗?”隆禧圈着小胖墩儿达福当挡箭牌,问出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抢东西不好,人家东西被抢了肯定要告状,告到上面你不也得跟着吃亏吗?”
“吃亏?奴才吃什么亏?”鳌中堂咧嘴一笑,蹲在花丛旁边用最朴素的姿势说着最嚣张的话,“奴才再上面就是皇上,真有人上达天听告到皇上那里,凭着奴才这些年的功劳,皇上也不会向着别人。”
他这辈子征战沙场、军功显赫,打皮岛、打松锦、打西充都有他的功劳,一身本事不是虚的。再说了,多尔衮摄政的时候他各种被磋磨,好不容易等到如今翻身当了辅政大臣,再不嚣张难道还要他继续当孙子?
阿哥爷是不知道啊,当年多尔衮执掌朝政,他和索尼几个因为反对多尔衮继承皇位没少稀里糊涂被折腾。
想当年,他跟随英亲王阿济格征讨李自成,一路打到陕西,行军途中那叫一个艰苦。他鳌拜不怕苦不怕累,从头打到尾也算立下了大功。结果因为英亲王没有及时奉旨班师回朝,还嘴上不把门说当时还是个小孩子的顺治爷的坏话,恰好又被别人给听见了。
多尔衮让他和其他人问罪英亲王,他跟着英亲王带兵打仗,这事儿能让他来办吗?肯定不行啊!
结果就是打了胜仗没奖赏,军功全部白费,还被罚了银子。
后来他又跟肃亲王豪格征讨张献忠,手底下有个参领冒功领赏。手下人犯事儿他跟着受罚,又是仗白打还要自掏腰包给朝廷送银子。
没过几天,有人告发郑亲王济尔哈朗当年拥立肃亲王豪格,几百年前的事儿了还拿出来折腾,多尔衮那个不讲理的翻旧账翻的欢,一下子把他们这些曾经和他不对付的全抓了起来。
曾经拥立肃亲王豪格,那就是对当今圣上不满。好,死罪!
死倒是没死成,就是得花银子赎命。
这头刚把命赎回来,那头又有人翻旧账,说什么当年太宗皇帝去世时他擅自命令兵丁守门,事出反常必有妖,猛不丁守门肯定有猫腻。好,死罪!
这回还是没死成,依旧是花银子赎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有功不给他奖赏,没错儿非要罚他,他上哪儿说理去?
钝刀子杀人最恶心,早知道会是这样,他还不如跟索尼一样直接革职、抄家、废为平民、赶出京城完事儿。找个罪名罚一次钱,找个罪名罚一次钱,多来几次和抄家有什么区别?
前面几次好歹还挖空了心思给他找错处,后面连错处都懒得找了。多尔衮那家伙他都不想说,一个大男人那么小心眼,亏他还是摄政王。
生个病悲春伤秋感慨皇帝不去看他,身边人听见了去找皇帝,皇帝来了他高兴了,转头就治传消息的人的罪。治罪就治罪吧,折腾的是他自己的亲信,和他没关系。
可是多尔衮那家伙转眼又说他看见那人往宫里传消息却不阻止,跟着就治了他一个包庇之罪。
又是死罪,又没死成,又是拿银子赎命。
他干啥了就包庇之罪?想折腾他就直说,干啥啊这是?
每次都让他拿银子赎命,瓜尔佳氏那么大一家子都快被他掏空了好不好?
鳌拜想起来陈年旧事就来气,他现在嚣张吗?有多尔衮当年嚣张吗?没有!
就算他的确有点嚣张那又能怎么样,他当年受了那么多委屈,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还不准他嚣张几天吗?
呸!谁骂他他骂谁!
有本事就硬碰硬,看看谁怕谁!
作者有话要说:鳌拜(叉腰):老子就是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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