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寂静夜里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正在快乐忙活的水山繁一大跳, 他停下了手上已经卸了一大半的轮子,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虚。
把明显松动的车轮往里推了推,他干笑着站起了身,看向来人。
原本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恰好在此时跃出, 给昏暗的小巷填上一抹亮色, 黑发青年的漂亮的脸从黑暗中缓缓露出, 更是增添了一股非人的诡异与神秘, 琴酒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双晴色眼眸, 心中难以抑制地生出了一抹惊讶。
“是你!你果然没死。”琴酒眼神一缩, 认出了一年前与他在展览顶楼大打出手的小偷, 那份旁人难以企及的身法确实令他印象深刻。
水山繁一听这话面色不显, 但心中已经开始了旋转跳跃。这个银发的男人竟然还对他有印象,这简直是请他带自己进组织的最好开端了。
水山繁刚要开口打招呼, 就发现这漆黑的小巷里气氛过于沉闷,明显不利于一个友好谈话的开始。
所以这正是需要他的时候,是时候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了!水山繁内心中脸上的眼镜片一闪,想出了这一妙计。
于是他便抬起双手放在胸前, 伸出舌头, 眼神向上翻做了个鬼脸, 颤着嗓子悠悠地说:“不, 我是从地狱而来的复仇使者, 今夜就是我的复仇之夜!”
水山繁努力地向上翻着白眼,等着对面男人惊吓出声。可半天过去,这条小巷里寂静无声, 一阵寒风吹过卷落了路边的树叶, 悠悠从两人面前飘过, 气氛瞬时尴尬极了。
水山繁尴尬地咳了一声, 将手重新放回裤子两边,叫不自觉地踢了几下地面,满脸通红地吐槽道:“你的人生还真是无趣啊。”
银发男人实在懒得理他,冷哼了一声道:“呵,地狱什么时候也开始管车的灵魂了。”
水山繁震惊脸:“你竟然觉得车有灵魂,果然你就是那些每天与自己的车同吃同住,神神叨叨地相信自己的车有灵魂,能够与自己入梦相会的那种大叔吧。”
他拖长了嗓音,十足嫌弃:“咦——”
男人几乎要被气乐了,从风衣下掏出枪直指着对面,杀气弥漫开散:“从我的车旁边滚远点。”
水山繁倒是没有被吓到,闻言反而很是惊讶:“你说什么?这是你的车!”
他一拍手,高兴地喊道:“那太好了!”
正想着拿什么理由开口让对方带自己进入组织,这边自己就帮对方找出了藏在车轮里的炸弹,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求助来了送借口嘛!
水山繁清了清嗓子,满脸自豪地邀功:“我和你说件事儿,你可别吓到……”
讲述还没开始,就听见旁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水山繁缓缓回头,只看见一个轮子正在地上坚强地打着挺,好似想要重回车的怀抱。
刚刚承受了半天折磨还要被强行推回去的轮子终于坚持不住,拼尽生命最后一点力量也要向自己的主人发出控诉。
就是他!就是他拆的我!
水山繁的脖子僵硬地停在那个角度,死死的盯着那个扑腾的轮子,似乎希望能用视线重新将它钉回车下。
这车也太鸡贼了吧!
水山繁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了一股浓浓的心虚,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可是为了救人性命所作出的牺牲,对方知道了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怪自己!
但强烈的危险第六感还是令水山繁不敢回头看男人的表情。
水山繁:总感觉只要回头就会死!
突然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水山繁急急忙忙地回过头去,边摆手边大声喊道:“等一下!别激动!我可以解释的!”
男人表情狰狞地看着他,银色的长发仿佛被周身的杀气吹起,整个人就如同地狱走来的恶魔。他直接砰砰两枪打过去,喉咙里发出恶魔低语:“你竟然有胆子卸我的车!还敢说太好了!你找死!”
水山繁张牙舞爪地躲避着接连不断射过来的子弹,嘴里急急忙忙地喊:“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世界第一杀手三年的训练不是玩玩罢了的,水山繁凭借过往的经验,像个灵活的跳蚤一般在巷子里面左右横跳着,躲过了全部的子弹,当然也同样惹得对面引发男人愈发烦躁。
趁着男人低头杀气腾腾地换弹时,水山繁终于意识到了现在和对方完全解释不通,所以只能直接喊出了最关键的部分。
“炸弹!!!”
由于太过激动,回音在狭窄的巷子里面回响着,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对面男人的耳膜。
见对面动作一停,水山繁赶紧趁此机会快速地接着说下去,绝不敢再卖什么关子,生怕对面又一个激动把他突突了。
“我抓到了有人在你车下安炸弹!”
男人停顿了一下,冷冷地笑了一声再次举起了装满子弹的枪:“那又怎么能证明你们不是一伙来杀我的。”他眯起墨绿色的双眼:“毕竟一年前你可是差点命丧我手,这次怎么又这么好心了?”
水山繁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不信我。”他凝下神色,从刚刚滑稽躲避的画面中脱离出来:“但我有事求于你,所以绝不会害你,不管你信不信。”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男人跟上,带着他来到了被自己打了个半死不活的炸弹犯身边。
看清被绑在柱子上犯人的面孔,男人心下一沉。眼前这个对自己展开报复的,正是前一段被他剿灭的那个组织的头目。那天他由于失误没有斩草除根,受到了组织的惩罚,所以才这般印象深刻。
“是你这只老鼠。”危险的气息从引发男人身上迸发开来,他眯起眼睛笑出了声:“竟然还想炸死我,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语气中的杀意完全不再遮掩。
而被绑在柱子上的犯人也狠狠吐出一口吐沫砸在地上,他尖利地笑出声:“琴酒,你该死!就算今天我杀不了你,未来总有一天你那些仇家也会杀了你!你这个恶魔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男人,也就是琴酒被对面的话刺了一下,气得眼神骤缩,正是气氛凝重之时,水山繁突然很不会看脸色地在旁边笑出了声:“我说,你怎么见谁第一句话都说‘是你’,你是那种游戏里只能说固定台词的npc吗?”
他咂了下嘴:“真老套。”
终于忍无可忍,琴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击在水山繁的腹部。正在一旁偷笑的青年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直接被击飞出去撞到对面的墙上,扑簌簌的灰尘被这个撞击弄得扬在了空气中。
水山繁弯腰捂着肚子缓了半天,气不打一处来。他的性格可不会让他受这种委屈,正想立刻冲上去打回来时,突然想到今天自己有求于对方。
将仅有的眼色贡献在了这里,水山繁左手捂着肚子,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比了个大拇指。
“力气大,真男人!”他脸上露出了个极度扭曲的笑容。
被水山繁这么一闹,琴酒一腔的怒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突然间就没有了想要发泄出来的欲望。
他今天刚结束三天的出差,已经有两夜没有睡好了,整个周身都弥漫着平时精英状态下很少出现的疲惫。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开口和靠在墙上的青年说道:“你想求我一件事,可以。”
看见水山繁瞬间喜上眉梢,他又突兀般开口打断他的喜悦:“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水山繁点头:“你说。”
琴酒伸手指着绑在一旁的炸弹犯:“有枪吧?你把他杀了,我才能听你的请求。”
琴酒暗含恶意地想,每遇到他怀疑身份的人时,他总喜欢用这一招试探。看着他们心里不愿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迟疑许久才堪堪开枪,明明一副极度厌恶自己手上鲜血的恶心模样,却还要装作不在乎地来谄媚他。
几乎每次都能让他笑出声。
“砰”干脆利索的一枪,在他话音落下时瞬间响起。琴酒心中难得生出一抹震惊,他抬头望去,只见黑发青年正稳稳端着枪,被枪口对着的那个炸弹犯额头正中间出现一个血洞,此时正潺潺向外流着鲜血。他枪口的白烟暗示着额头中间那颗子弹的来源。
这是只有从小浸溺在黑暗世界里的人才能毫不犹豫地开出的果断一枪,琴酒心中的怀疑暗自消散了一点。
“好了吗?”青年放下枪转头望过来,那双本应温柔的天晴眼睛,在昏暗的小巷中似乎正发着莹莹的危险蓝光。
琴酒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缓缓吐出一口气,记忆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那天晚上。
“天生的杀手。”他评价道。
他从来没有因为青年刚出现时的无厘头便放下警惕,他可不会认为那个能与自己打得五五开的家伙会是什么无辜的普通人。
将枪重新塞回身后,水山繁漫不经心地回答:“敢在你车下放炸弹,这人最后绝对难逃一死,不过是我先送他一程罢了。”
而且,他的心里悄悄补充,得罪组织的人最终都会被送入实验室。与其让他进入人间炼狱备受折磨,还不如直接干脆利索的送他下去,起码还能让他作为人而干干净净死去。
他将身上的夹克甩到对面那个已经开始变凉的身体上,给了遗体最后的尊重。
“所以说——”水山繁拖长声音:“现在怎么办?你的要求我做到了,现在可以和我谈谈了吧?”
见琴酒的视线又飘回一旁倒在地上的车轮,水山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警惕地直起身子:“你还在看什么?都说了我是在帮你吧,这可不怪我。要是今晚没遇到我,你在坐上车那一刻就被炸飞了。”
琴酒咬着嘴里的烟:“在我坐上车的那一刻,我就会意识到不对劲。”他将视线冷冷撇过去:“今晚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不会出事。”
水山繁小声嘀咕:“马后炮。”
琴酒威胁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说就滚。”
水山繁立刻乖巧的用手在自己嘴边比了个拉链。
琴酒台脚向自己车旁走去,伸手在原来装有轮胎的位置拽出了一个小巧的装置。
水山繁凑过头去,又忍不住开了口:“所以现在怎么办?把它扔到江里?”
琴酒淡淡开口:“距离炸弹爆炸还有53分钟,而到离这里最近的江开车也要30分钟。”他话里若有所指:“要是车轮没被卸的话,也是个办法。”
水山繁立刻拿出了藏在身后的撬棍:“你不早说,我给你装上去啊。刚才用20分钟撬下来,这次我15分钟就能装上去。”他眨眼给了对面一个wink:“你的轮胎,我熟的很。”
琴酒无言,他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可能脑子有什么问题,不再于傻子争吵,转而低下头研究起了自己手上的炸弹。
被自己逼到穷途末路上的人怎么有可能购买到那些精巧的炸弹,这个只有可能是他用材料东拼西凑自己做出来的。
虽然对于拆弹只了解一些基础,但琴酒确信自己足以处理眼前这简陋的装置。
手下开始动作,琴酒的余光中看到了青年逐渐接近的身影,对方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手上拆弹的过程。
知道对方想学习相关拆弹的技巧,但琴酒并没有因此放慢自己的动作,他从来不是好心教导他人的老师,至于能否学会从来不在他在意的范围内。
更何况,拆弹这种东西如果一看就会,那炸弹也不会成为目前世界上恐怖袭击的武器第一梯队了。
剪掉最后一根线,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终于趋于停止。
因为是预见到的结果,琴酒并没有感到劫后余生的高兴,反倒是身边的青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对他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太好了呢!”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似乎是被那过于灿烂的笑容晃了神,琴酒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一句话:“你看懂了?”
刚问完他们有些后悔,但却已经收不回来了,只能转过身去检查自己的车。
“我看懂了啊!”青年有些天真的话语在自己身后想起,清亮的嗓音说出的却是惊人的话语。
琴酒低声呵斥:“啧,别再开玩笑了。”
结果水山繁反而委屈上了,他把脸凑了过来,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可不自觉撅起的嘴暴露了他内心的委屈:“就算是不会,我也都记住了。”随后他便飞速的将琴酒刚刚的动作复述了一遍。
竟然没有一点错误。
琴酒无言,每次和水山繁的见面都会给他带来久违的惊喜,这家伙的天赋真的是稀世少有。
在这个残酷的地下世界,天赋远比努力要重要不知多少倍,而对面的青年恰好两样皆有。
突然,上次离开顶层时想要让对方做自己搭档的冲动,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见水山繁在一边吭吭哧哧地扶起自己的车轮,他转身示意:“跟上。”
跟在琴酒的身后,不自觉低头看着他长长风衣的下摆,他们又回到了店里昏暗的灯光下。
琴酒的出现令整个店里瞬间安静了一瞬,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热闹,但确实有很多视线若有若无的扫了过来。
而作为紧跟在男人身后的水山繁,所收到的注视显然更加多了起来。
尤其是他们发现他出去一趟身上的夹克离奇失踪之后,盯过来的视线甚至增添了几分暧昧与嫉妒。
喜欢引起人们注意,却又因为杀手职业不习惯暴露在大众视野里的水山繁叹了口气,真是甜蜜的烦恼。
在水山繁刚到酒吧一个小时里就迅速与他称兄道弟的少女心酒保见他竟然真的勾搭上了那个冷心冷情的杀手,竟然小小地尖叫了一声,抬手暗自对他比了个拇指。
“cool!”他夸张地比那个口型。
走在前面从进门起就一副冷淡样子,对那些若有若无的示好视而不见的琴酒突然开了口:“胆子挺大,刚刚没少打听我的事儿吧?”
正在和酒保打眼色的水山繁闻言一愣,有些不可置信:“所以你一直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评价你?”
想到自己来时,听到酒保口中那一大段的彩虹屁,久违的嫌弃又一次出现在了青年脸上:“知道那些人评价你的内容还坦然地听了这么久,你还真是个闷骚。”
善于归纳总结的水山繁顿悟了,原来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冷面杀手的内心都有着闷骚的一面。
水山繁自信一笑,掌握了拿捏冷面男人的秘诀。
远在fbi的赤井秀一:阿嚏!
琴·只知道有人谈论自己而不知具体内容是什么·酒:???
你有毛病?
坐在角落桌子上接过酒保递来的酒,水山繁终于能开启被刚刚那个炸断饭中止的最初话题。
“琴酒……先生。”他叫了从那个死去炸弹饭嘴里听见的名字,见男人不置可否,他继续说了下去:
“我来找你是因为。”他吸了口气:“我想加入你所在的黑衣组织。”
话音刚落,对面的男人就喷了一口烟过来。水山繁咳嗽两声抬眼望去,见对面的男人神情并无变化,但极度善于观察的水山繁还是能从这冰川表面下看到暗藏在深处的一抹好心情。
这份好心情,是因为自己想要加入组织吗?按下心中的疑惑,水山繁等着对面男人的回答。
“为什么?”琴酒又吐出一口烟:“据我所知,你在意大利不是混得好好的?你心里打什么主意呢?”
水山繁心下一沉,经过上次那份打斗,男人回去果然对他进行了一番调查。
还好他水山繁这一层身份资料十分稳妥,没有查到他那与彭格列关系亲密的杀手fan这个身份上去。
幻术真的是好文明,虽然和替身一样不科学。水山繁双手合十内心无言感谢。
“那你应该关注下最新的消息了。”水山繁冷冷开口:“我被世界第一黑手党彭格列通缉,在意大利混不下去了。”
“哦?”琴酒咧嘴嘲讽一笑,饶有兴致地抬头望了过来。
水山繁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抱怨道:“说实话,这都是你的错。”
琴酒冷哼一声:“别为自己的弱小找借口。”
水山繁闻言情绪激动起来,故意有些大声地嚷嚷道:“上次接到雇主的委托来日本,我本来想在不惊动彭格列的情况下偷偷拿到宝石的。要不是你耍阴招把我迷晕在那里,害得我暴露在彭格列视野下遭受了长达一年的监视,我也不会被通缉!”
听见这个年轻人竟然敢大声对着那位凶名在外的银发死神大声嚷嚷,周围人都惊恐的互相对视一眼,视线集中了过来。
“闭嘴!”琴酒把枪往桌子上一拍,恶狠狠低吼了一声。
水山繁打了个哆嗦,他这才意识到同为顶尖杀手的reborn以前对自己是多么的宽容。
他收敛了下神色,坐在了位置上,继续说起了自己的倒霉经历。
“我从日本逃回意大利后就遭到了彭格列的监视,也因此很多人都不敢雇佣我。最后我实在走投无路,就做了件大事。”
见琴酒的兴致被自己调动了起来,水山繁故意停顿一下,装模作样的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有些挑衅的向对面望了一眼。
“不想说就滚。”琴酒冷漠地说。
“好吧好吧。”水山繁摊了摊手,继续讲述起来:“彭格列九代首领一把年纪还没有定下继承人,我便和另一位有继承资格的家伙达成了协议,与他的部下合力去刺杀九代首领。”
他叹了口气:“我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可没想到不靠谱的队友竟然能拉垮这么多,计划刚开始实行那人就被抓住了,根本没造成什么损失。还好我比较敏锐,在彭格列的人到场之前就逃了出去,再最后收到相关消息,就是看到我通缉令的时候了。”
听见对面最后的收尾,琴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冷冷开口:“故事编得不错。”
水山繁知道对方是在诈自己,装作一次被侮辱到的样子:“这些都是真的,你去意大利那边一查就知道。”
“我从小就是在意大利街头摸爬滚打长大,所有的势力都在那边,仅有的一次出国就是上次去日本。当时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我现在一无所有,能想到唯一的出路就是来找你加入组织。”
水山繁猛地站起了身,正好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他抬手比了个pose,大声说道:“我水山繁有一个黄金般的梦想,那就是我要加入黑衣组织!”
在周围人惊叹的目光中,自信地坐了下去。
本以为对方会接受这个说法,可下一秒琴酒就突然抽出了枪,直直地抵在他的脑门处。
水山繁望着对面那双墨绿狼眸里的杀意,不知自己到底出了什么纰漏。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别人用枪抵住头,毕竟还是个刚成年的孩子,一时间呼吸也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
“那你倒是和我好好说说。”琴酒开口,声音里满是森森凉意:“你一个人是怎么逃过彭格列的追捕安全来到日本?怎么知道我所在组织的名字?又是怎么知道这出酒吧的?”
将枪口向前顶了顶:“或者说出你背后的势力,我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第一次面对如此近距离的死亡威胁下,水山繁的大脑反而平静了下来,脑中快速闪过reborn平日对他的那些教导,想到他对自己观察力与第六感的肯定,水山繁抬头与男人对视,凝下心神想要观察出些什么。
见枪口下的青年不仅没有慌乱,反而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平静与自己对视,琴酒啧了一声,又往前送了送枪。正是这份对自己过于在意的动作暴露了一丝他内心的想法,水山繁终于察觉到对方并不像表现出来这么有杀意。
所以这还是个试探,是整个组织里最敏锐的杀手对于外来者不信任的试探。
水山繁的心放下一半,他懒洋洋地抬手将枪口向一边拨过去,暗自多使用的一抹力量令对面杀手的枪口轻轻松松就被弄到了一边。
琴酒第一次被人抵着枪口推开,回忆着刚刚被拨开的力度,心下产生怀疑,抬眼望向对面。
“就这三个问题吗?那我都可以解释。”水山繁挑起嘴角。
“我能逃出来当然是因为有人在帮忙,而且还是彭格列的人。”
见琴酒眼睛缩了一瞬,水山繁意识到组织果然对彭格列有些过分在意,暗暗记下这一点,他继续说:
“剑圣斯库瓦罗,曾经参与了当年轰动一时的‘摇篮事件’,他看中了我的能力,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于是他便帮我离开意大利。但要求就是如果有一天他老大醒了,我要帮他夺到彭格列首领的位置。”
对面男人沉默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边,也不知究竟信还是没信。水山繁得不到反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讲述下去。
“至于组织相关,我是从新宿的那位情报贩子里得知的。”
实验室泄漏的监控资料里显示黑衣组织总会从新宿情报贩子折原临也那里购买情报,所以自己的消息来源那里,也不会令琴酒起疑。
“上次被你坑了一把,我气不过,就去找了那个情报贩子,花大价钱从他口里得到了你们组织的消息。而又因为我帮他办成了一件事,和他的朋友打了一顿架取悦到了他,于是他又告诉我这里是整个东京最大的地下交易场所,暗示我没事可以到这里找找机会。”
“这就是全部了。”水山繁总结:“拜托让我加入组织吧,是我一生唯一的请求!我就是为了提出这个要求才来到这世上的!”
对面正在消化这一系列情报的琴酒明显嘴角一抽,水山繁心中不可避免地冒出一抹紧张。
向折原临也购买黑衣组织的情报,的确是他一年前干下的事。当时reborn对于任务相关隐瞒的死死的,于是自己便去找了情报贩子。但问题是,他后续说对方告诉自己莫蒂酒吧相关的事情却全部都是编的。
所以他在赌,赌自己表现出来的实力与摸爬滚打在黑暗中的性格,再加上确实被彭格列通缉的事实足以打动这位可疑的杀手,让他不会花费太多精力在日本境内的调查上,反而会派大量人手调查他在意大利的人际关系。
因为毕竟他也只来过一次日本,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就算是有阴谋,也不可能与这边的势力勾结。
水山繁迅速过了一遍自己刚刚所说,发现并无疏漏后,终于吐出了一直紧绷的一口气,低头玩转起了杯子里晶莹剔透的金酒,等待着最后审判的到来。
桌子对面微不可查的传来一抹愉悦的笑声,水山繁狐疑地抬头望去,只见银发杀手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刚刚是他的错觉一般。
“跟上来。”他发话,率先离开了座位,大步向前走去。
水山繁慌张起身想要跟上,与酒保打了声招呼,在对方暧昧的眼光与“祝你度过美好的一夜”口型中慌不择路地逃出了酒吧。
琴酒正不耐烦的等在门口,水山繁凑了过去:“我们去哪儿?”
琴酒冷冷说道:“等着就好。”
话音刚落,一辆与刚刚被自己卸下轮胎,一模一样的保时捷停在了巷口,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从上面下来,恭敬的喊了一声“大哥”后就被打发到了另一边车上。
水山繁惊奇地围了上去,发现这辆车连车牌号都与刚刚那样一模一样,又着重检查了一下轮子,熟悉的触感与刚刚自己卸掉的那一个制作工艺完全相同。
正在水山繁饶有兴致地观察时,两声喇叭突然在他耳边响起,他被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只见琴酒早就坐在了车里,正不耐烦的盯着他。
水山繁讪讪爬上了车,还没等记好安全带,整辆车就直接窜了出去,吓得水山繁赶紧握住门边的把手,生怕自己被甩出去。
车逐渐向荒凉的郊外开去,见银发杀手情绪还算平稳,水山繁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吐槽:“琴酒,你是每辆车都一个样吗?”
精神松懈下来,醉意就有些上涌,他的胆子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简直更甚。他撅了撅嘴点评起来:“你好像那个少年漫里懒得被作者多画几套服装的主角,每天只能穿一套衣服。那种到店里看见与自己身上穿的一模一样,只是领子稍稍向上提了一毫米的衣服,就兴冲冲认为是当季新款快乐买回家的人。”
他打了个酒嗝,歪头笑眯眯的询问道:“我记得当初我划坏的那一套衣服和你现在穿的也是一模一样,你家里不会摆着一柜子相同的衣服吧?”
琴酒杀气瞬间冒了出来,故意加快速度过了个小坑,颠得水山繁直接额头撞到了车顶,他吃痛地叫了一声。
“闭嘴。”琴酒无情地下达命令。
“哦。”这是委委屈屈的水山繁的回答。
似乎是琢磨出了刚刚那一下颠簸的有趣,水山繁在座位上快乐的摇着自己的脑袋,很快就觉得越来越晕。
“呕。”他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琴酒冷冰冰威胁:“你要是敢吐到我的车上,我立刻就把你皮剥了擦车。”
水山繁抬手比了个ok,刚想说些什么,一开口又是一声巨大的干呕,听得琴酒脑瓜子直突突响。
他直接一个急刹车停到路边,直接去副驾驶把水山繁揪了出来扔在地上,掏枪顶在他太阳穴边。
“酒醒了吗?没醒我不介意给你来一发。”
冷冰冰的杀气刺得水山繁打了个哆嗦,酒总算是醒了大半。他抬头盯了一眼抵在太阳穴旁边的枪,又默默卑微地爬回了副驾驶。
琴酒这才满意地将枪放了回去,关上车门继续行驶。
就在一路的颠簸中,水山繁终于安静下来,琴酒洗眼望去,只见青年的头正一点一点,显然是陷入了睡眠当中。
水山繁这两天一路颠簸,虽然现在情势还是不朗,但总算是暂且稳定了下来,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一半,周身疲惫猛然袭来,于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一个急刹车,水山繁的额头磕到前面的台子,他直起身子揉着头顶被磕红的地方,有些幽怨的看向身边的琴酒
“你怎么不叫我?”
琴酒转身下车,再关上车门最后一秒一句话悠悠传来:“这就是我的叫法。”
水山繁拳头硬了,但恐于对方的淫威,只得将今日对方的所作所为全都记到心中的小本本上,等待未来大仇得报的一天。
下车后,水山繁打量起四周,只见琴酒不知什么时候把他带到了一个周围一点建筑物也没有的大荒地上。
难道自己最终还是暴露了,带到这里是为了秘密处决我!
水山繁暗暗绷紧的身子,时刻准备着殊死一搏。但琴酒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向着荒地中央走去。
他突然蹲了下来,不知在地上操作着些什么,下一秒一个大门就缓缓在他身边打开。
见琴酒抬脚走了下去,水山繁赶紧快步跟上。
与地上的荒芜不同,地下世界明显别有洞天。
这里是一片巨大的训练基地,两边有着巨大的靶场、训练场、操场、宿舍等基础设施。虽然环境明显简陋潮湿,但是对于前十五年习惯生存在地下实验室的水山繁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出来迎接的是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他恭恭敬敬的向琴酒问了声好,让水山繁再次注意到了琴酒在组织里的威望。
过度有威望可不是什么好事,总会招人眼红的,水山繁挑了挑嘴角,心理又为未来的计划添了一笔。
将水山繁推到老人身边,琴酒开口:“我可以给你一个加入组织的机会,这里是地下训练场,如果你能在未来一个月内从这帮训练了四五年的人中脱颖而出,我就同意你加入组织。”
水山繁眼神发亮:“所以是只要当老大就行了吗?”
虽然不知哪里有些奇怪,但琴酒还是认同了这个说法。可对面的青年更激动了:“放心好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为我留组织里的位置了!”
琴酒难得蹦出一句吐槽,似乎终于对这一晚的经历忍无可忍:“臭屁。”
水山繁站在老人身边挥手与琴酒告别,随后便一跳一跳的进入了训练基地。
琴酒转身离开,他也是从地下训练场出来的,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弱肉强食的世界。一群看不到出路的穷凶极恶之人突然看到被组织高层亲自送来的青年,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令琴酒很是期待。
而这也是他对水山繁最后的考验。
他回身向地面上走去,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个电话:
“喂,给我查个人,水山繁,我要他在你们意大利那边从小到大的经历,一周之内发给我。”
一周后收到资料的琴酒,仔细的将内容过了一遍,发现与那晚青年所说一模一样后,便把它放在了一边不再关注,忙起了自己的事。
又过了一周,结束了一场交易的琴酒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他的小弟伏特加正小心翼翼的开着他的车向安全屋走去。
突然,手机铃声响在整个寂静的车厢里。琴酒带着被打扰的怒气掏出手机,发现来电人显示的竟然是小时候带过他的训练老师,也是他上次将水山繁送到身边的老人。
压下心中的不快,他接起电话:“说。”
电话对面传来老人小心翼翼的询问:“琴酒先生,您最近有时间来一趟吗?”
琴酒没有多想,以为是训练场又需要增添新器材,随口问道:“什么事?”
电话对面的老人沉默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关于水山繁的事儿。”
琴酒少有的燃起了一丝兴趣:“哦?他被欺负所以向我求助了吗?”
老人悲愤的声音传来:“不,他在第一周把所有人打了一顿,成了这一波人的老大。”
“现在他每天都在孜孜不倦的跟他们宣传自己的奇怪思想。”
“琴酒先生,您快带他走吧!”
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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