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在黛玉的心中,  还是掀起了一阵波澜,一时间门,  她百感交集,  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都在心中掠过,她不知道是该伤心哭泣,还是解气快意。但无论怎样,  一切恩怨,  都已经成过往云烟。外祖母无情地欺骗遗弃了她,她也没有去送她最后一程,  也算心硬的,  她们之间门两清了。

    后来,黛玉也没有再和贾家任何一个人有过联系,  包括宝玉。她逐渐习惯了别院里安静的生活,  每日里能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读书写字,品茶赏景,  她无聊时也开始打理自己的产业,  不时去附近田庄去走一走。

    在田庄上,她看到了普通农家女子的真实生活,  哪里是诗中所赞颂的田园之乐,  每日里要下地做农活,  劳累,脏臭,实在是辛苦而粗糙,  让她心惊恻然。

    老尼告诉她,何止如此,这些女子在自己家中,  还要操持家务,照顾家人,命不好的,还会被丈夫公婆打骂虐待,这才是苦不堪言呢。

    这样的日子过得哪里还有意趣?黛玉为她们叹息不已,回头再想想,自己的母亲贵为公门嫡女,又被赐婚嫁入王府,在旁人眼中,那是何等的锦衣玉食,何等的福气滔天,让人钦羡!但母亲这一生,其实过得十分的不如意,常年郁郁寡欢,在偌大的王府里,除了自己这个女儿外,也没有真心相待的亲人了,快乐的时候也很少。

    这样对照着,黛玉慢慢地觉得,自己出家清修,也不是那么难熬的了,人生皆苦,但好在她还能得个清净自在,已是幸事!尤其是几年之后,她心绪平静,安分度日,安郡王府也不再限制她的自由,对她宽松下来。

    想去周边去游玩一番,或者去有名的寺庙里拜佛交流,管事向府中禀报,得到同意后,就会为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这种自由和逍遥,比起嫁人管家,照顾一大家人,处处要顾虑得周全来,岂不是更加难得?

    就是在与母亲的争斗中,最后取得胜利的李碧波,不也忍受过许多委屈么?这种生活,未必比得上自己一生的自在,有什么值得羡慕的?黛玉心中,再也不觉着有什么不甘和委屈了。

    前些日子,荣国府里忽然派人来,道外祖母三年孝期将过,请黛玉在忌日前来上一炷香,这是外祖母生前心心念念的愿望。此后,阖家人也将要搬出居住了数十年的荣国府,大家再见一面,也是亲戚一场!

    黛玉答应了,内心深处,她也想和宝玉再见上一回,和过去做个了断。这些年来,其实她也看淡了,但是,往事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些烙印。

    和慧龄说好,她会回来和她一起用餐,黛玉就往旁边的荣国府而去了。

    一踏进荣国府,黛玉的面色就凝重起来,往日的回忆不禁涌上心头,这地方,留下了她许多欢乐的回忆。只是,那只是虚假的幻象而已,黛玉自嘲叹了口气。

    荣国府里的下人们似乎少了许多,见到的好似都是生面孔,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已是物是人非。只是,黛玉仔细看了看,这些下人无论是衣饰穿戴,还是言谈举止,比起当日的旧人来,都要逊色了不少。

    荣禧堂被布置了一番,厅上香烛缭绕,史夫人的灵牌供在上首的案几上,等到祭祀结束后就会和纸钱一并焚化。黛玉默默地上了几炷香,心中怅惘地道,外祖母,我们今生缘了,来世再不必相见了!

    贾政和王夫人木然地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黛玉,贾政本想说些什么,但嗫嚅了半晌,终究没有开口。贾家对黛玉有亏欠,导致她奉命出家,已算是方外之人,谈论不上亲戚了。在史夫人临终前,黛玉却去了五台山,说明她心中对贾家还怀着恨意。如今,他们实在不能再劝说什么,何况,黛玉对于贾家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

    倒是王熙凤的态度依旧热情,细细地问起黛玉这些年来的生活,嘘寒问暖。

    黛玉看着王熙凤,淡淡地回答了几句。当年的事,王熙凤也是脱不开关系的,对她,黛玉不能不怀着几分警惕。

    王熙凤和当年的样貌改变颇大,虽然依旧是容颜俏丽,富丽装扮,但脸上的细纹却是脂粉也掩盖不住的。她整个人露着疲惫和一丝不甘,以前那种迷惑人心的精气神消失得差不多了,她仿佛忽然就老了。

    黛玉忽然想起了别院里的一扇屏风,用名贵的锦缎做成屏风面,上面是花鸟图案。刚刚拿出来的时候,栩栩如生,鲜艳美丽,绣工高明,那花鸟在屏风上就如同活的一般,神气活现。

    这屏风一直放在客房之中,黛玉也没有在意,别院里这样的摆设多得很。有一日,她忽然注意到,那屏风依然是完好的,只是那锦缎时间门长了,旧了,就褪去了颜色。那上面的花鸟黯淡无光,仿佛是被禁锢在屏风上的,慢慢枯萎,慢慢失去生命力的死花、死鸟一般,看得人心中难受不已。黛玉当即就命人换下了这架屏风,随后就忘了此事。

    此刻的王熙凤,就与那屏风上的花鸟一般,失却了往日那种旺盛的生命力  。

    现在她看着王熙凤时,那种感觉又一次袭上了心头,她极力想回忆起当年的王熙凤是什么样的,却发现,过往的一切都在她脑海中模糊了。

    “黛玉妹妹,你依旧清丽如同昔日,咱们家的人却都变样了吧?”王熙凤见黛玉的目光有异,感叹了一声,看来黛玉这些年的生活真是过得还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单纯,喜怒哀乐都可以形之于颜色。

    同样是出家,水月庵的尼姑们以前见了自己,都是满嘴的阿谀奉承,陪着笑脸逢迎,以求能从自己这里多得些香火银子。察言观色,那是她们做惯了的功夫。而黛玉这样的清修,比起她们这些红尘中扎挣的人,怕是更享受些!

    而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许多。平时还不太明显,此刻,王熙凤审视了一番自己,笑容也苦涩了起来。

    贾家归还了欠银,在武勋们的集体排斥下,也颇过了一段憋屈的日子,在京城里几无交际,孤零零的。但几年后,太上皇驾崩,勋贵老臣们纷纷被嘉仁帝清算,贾家则被放了一马,阖家庆幸不已,总算能得到保全,可算是大幸了!

    只是,贾家虽然逃过了生死大劫,但却日复一日地败落了下去,如同一座大宅子,慢慢地衰败下去,无人能挽救。

    用很低的价钱卖了省亲别墅,连当初花费的本钱都没有收回,那大块地皮更是白送了。如果不是急着还债,完全可以卖得高一倍两倍的银子。当初为了建这园子,几乎掏空了贾家的内囊,在老太太和太太的鼓动下,大家咬着牙坚持,憧憬着日后的荣华以做弥补,谁知,最后都是黄粱一梦,指尖的沙子怎么也握不住。

    后来,贾家又陆续卖了两个田庄和铺子,只留下了出息最好的几个来。那实在不能卖了,不然一家人的嚼用,都没法保障了。

    贾政和贾珠虽然身上的官职还在,但他们做的都是闲职,也不能为别人帮忙牟利,自然也就无人孝敬。除了俸禄外,就再没有旁的进项了。

    家中日子窘迫起来。既然开不了源,那就节流吧!王熙凤大手笔地又裁撤了不少下人,余下的也降低了待遇,没道理主子们都在受苦了,奴才们还在享福吧?

    以前,史夫人还常常和自己开玩笑,称呼自己为‘破落户儿’、‘凤辣子’,如今可不是一语成谶!既然都成了破落户了,那还在意什么仁厚的名声?这家中,也只有自己才能支撑起来了!

    自东窗事发,被史夫人保下又严厉警告后,王熙凤就明白,此生她是不能离开贾家的了,否则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生姜还是老的辣,史夫人当机立断,挽救了贾家,这份决断,让王熙凤心生敬畏,她不敢去赌史夫人会对自己心软。

    贾珠是依靠不上了,他那病仄仄的身体,能支撑下来,等到兰哥儿长大,就是挺好的了。王熙凤把翻身的希望都寄托在贾兰身上。

    在军中是没有出路的,叔父都被迫交出了手中的兵权,贾家的子孙远离军营,才是避祸之道。所以,贾兰想要出息,只有从科举出身了。

    王熙凤也开始对贾兰的学业上心起来,每日里催逼着贾兰读书,一如当年贾政逼着贾珠一样。贾珠见状,低头叹息不已,但却没有上前制止,只是嘱咐给贾兰饭食要精心,别忘了请大夫日常给他调养身体,兰哥儿自己也要多活动活动,不能养得弱不禁风。

    贾家的爵位等传到贾兰身上,也剩不下多少了,不取得功名,还能有什么出路,还怎么振兴贾家?祖父父亲没用,兰哥儿,你只能靠自己了!

    人生有太多的不得已,在身为国公之孙,可以肆意享受着优裕富贵生活,挥洒骄傲的少年时代,贾珠自然不能理解这句话,如今多年来,贾珠深藏在心中,压抑了多年,对父亲的那点怨念,慢慢地消失了。

    谁能逃过岁月的变迁呢,如同在流水缓缓地,日复一日地冲刷下,坚硬的岩石上也会留下痕迹。即使是当日最与众不同的宝玉,不也改变了么?

    王熙凤殷勤地招呼着黛玉,和她讲起这些年家中的事情,时不时也关心着黛玉的生活。她竭力地想讨好黛玉,拉近关系。

    家中老亲都已非昔日之盛了。史家早就没有了权力  ,又穷;王家叔父交出了权力,安静颐养天年,也帮不上什么忙;薛家薛蟠流放期满,回到金陵城,倒是安分了,但他也不擅经营,皇商的名号还是被旁支夺去了,只能守着些家业过活;薛宝钗嫁了个寒门士子,由她在生活上解决了后顾之忧,那士子一路求学,终于考中了举人,也算有了功名。有此基础,日后也能算是书香之家了,她的子嗣或可以更上一层楼,那薛宝钗倒是主意见识不错。

    荣国府的邻居,都是有大来头的,王熙凤一直想着能巴结上。只是,一家是清贵书香出身的侯门,也是户部尚书的爱女,一家是安郡王府的嫡出郡主,如今贾家的媳妇,人家还真不会把她放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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