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嘉昕挂掉电话就有点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答应过去?傅安川不是刚好在沈郗身边吗?从声音可以判断出傅安川现在很清醒,照顾一个醉酒的沈郗应该没问题。

    让她过去照顾沈郗不是多此一举吗?

    然而她已经答应人家了,出尔反尔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吕嘉昕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上衣服就出门了。

    她家距离沈郗家有很长一段距离,为了不被人发现,她连家里的司机都不敢用,偷偷摸摸出了大门,拦了辆出租车。

    坐在车上,吕嘉昕回想起来又觉得好笑。

    昨晚他照顾“喝醉”的她,今晚她又照顾喝醉酒的他,也算是扯平了。

    不对,她今天中午还给他送饭了,算起来应该是他欠她一顿饭。

    夜已深,车窗外霓虹灯闪烁,夜风从缝隙中吹进来。吕嘉昕靠着副驾驶座的靠背,歪着头望着窗外出神。

    不知不觉中,思绪渐渐飘远,她想起了和沈郗确定关系的那一晚。

    跟那个曾经追了沈郗三个月的外国语系花比起来,她追沈郗的时间也不算短,满打满算也有两个月吧。

    不同的是,沈郗倒没有跟传言那样,不跟搭讪的女生说一句话。

    通常她问他问题,他还是会回答的,不过回答的内容比较简洁。

    当然,他几乎从来不主动挑起话题,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一边喋喋不休、问东问西,像个想要挖掘大料的八卦记者。有时候也会把沈郗惹得不耐烦,蹙起眉毛看着她,偏生拿她没有办法。

    学校的操场到了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有牵手散步的情侣,戴着耳机夜跑的学生,还有的三五成群坐在草坪上聊天。个别有闲情逸致的还会带上话筒和音响现场唱歌、表演bbox,惹来大家的关注。

    沈郗就坐在看台的角落里听英语听力。

    因为那天他没有占到图书馆的座位,才会跑到操场来学习。吕嘉昕是在食堂遇见他的,跟屁虫似的一路跟着他到操场,坐在他边上的位子。

    沈郗一般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就像现在,旁边坐着一个追了他两个月的姑娘,他也能面不改色地从书包里掏出手机和耳机,塞进耳朵里,听英语听力。

    眼睛看着远方,他嘴唇翕动,似乎在同声翻译听到的内容。

    当时吕嘉昕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她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甚至都不相信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学校里追她的男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哪一个不是想尽办法讨好她的帅气小哥哥,又温柔又体贴。远的不说,昨天她去图书馆陪他学习,中途上厕所出来就有一个容貌俊朗的男生找她要微信。

    她就搞不懂了,自己怎么就吊死在沈郗这棵树上了。

    沈郗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浑身写满了“凭实力单身”的男生。常常把你气得肠子都青了,他还一脸不为所动。

    吕嘉昕单手托腮看着他的侧颜。

    他听得很专注,仿佛自有一个圆形的屏障将他笼罩其中,别人都无法打扰他。

    晚间的风有点凉,吕嘉昕素来是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女生,这一点经常被喻橙挂在嘴边念叨。别人还穿着两件套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露胳膊露大腿了。

    那晚她穿了条睡袍样式的长袖裙,靛蓝色,交叉领,腰间系着两指宽的腰带,袖口绲了圈丝绸质地的宝蓝线条。早上穿出门时就被齐小果夸了句“果然是引领时尚的女人”,睡衣外穿,可不是人人都能穿出她这样的气质。

    白天的温度还好,因为出了大太阳,并不觉得冷。哪怕到了晚上,也仅仅是一点凉,也没有让吕嘉昕觉得冷得不能承受。

    她想,大概是边上坐着的男生无动于衷,犹如一尊冰雕,这才让她觉得格外的冷。

    关键是这人看见她搓着小腿打哆嗦,没有丝毫反应,仍然神情专注地听着他的破听力,偶尔遇到没听清的地方,他还垂眸摁亮手机屏幕,倒回去重新听一遍。

    根本就是当身边的人不存在。

    陪着他在操场看台上耗了快一个小时,吕嘉昕就有些熬不住了。

    之前的两个月,她对他穷追不舍,他对她态度不冷不热,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委屈。这是她吕大小姐选择的路,不说跪着也要走完吧,但至少她不后悔。她也不知怎么了,这一刻竟生出一种无力感。

    努力了这么久,他还是这样冷血,眼睛好似看不到她。

    两条腿都冻得没知觉了,吕嘉昕牙齿咬住下唇,拔腿就想回到温暖的宿舍,妈的,老娘不追了!

    就在她下定决定要走的时候,沈郗却摘下一只耳机,偏头看着她,目光往下移,落在她光裸的腿上,抿唇淡声道:“冷吗?”

    憋了许久的大小姐脾气顿时被他这不咸不淡的口气点燃了,吕嘉昕扯着嗓子朝他吼道:“你说呢!”

    也不看看他自己穿着什么。

    一件薄卫衣,外面还套着一件运动外套,她就穿了一条裙子!裙摆的位置在膝盖上面两寸的位置!

    能不冷吗?

    被她怒吼了,沈郗缓慢点头:“冷就对了。”

    吕嘉昕:“?”

    我靠,这是什么该死的钢铁直男。

    下一秒,却听见沈郗说了一句相对来说已经算比较长的话:“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长记性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在这种季节穿裙子。”

    吕嘉昕一愣,望着夜色中男生的眼睛,半晌,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故意忽视她,让她穿着裙子吹了快一个小时的冷风,目的就是要她长记性,体验一下冻死人的感觉后,下次就不敢这么穿了。

    可以。这是沈郗的行事风格。

    吕嘉昕点点头,被他这波操作气笑了。

    知道他是为了让她记住教训,但她还是无法平息胸中的怒气,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站起身就要走。

    脚还未落到下一级台阶上,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稍一用力扯了回去。

    吕嘉昕猝不及防,一屁股跌坐到座位上。

    只见沈郗松开手,脱了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腿上,粗鲁地将两条袖子系在一起打了个结,把她两条腿严严实实裹住。

    吕嘉昕愣住了。

    男生的外套布料柔软,带着他的体温,传递到她腿上,只觉得一股温暖从小腿的皮肤蔓延开来,传遍全身。

    她不冷了,不仅如此,还有点热,心里酥酥麻麻的。

    沈郗重新拿起耳机插进耳朵,清了清嗓子,语调毫无起伏地说:“还有二十分钟就听完了。”你等着我。

    后面还有四个字,他没宣之于口,她却能猜到。

    这就算是沈郗的表白了。

    没有“我喜欢你”,也没有“做我女朋友”,更没有别的甜言蜜语,只有这么一句再平淡不过的话——还有二十分钟就听完了。你等着我。

    而且,后面一句还是靠吕嘉昕自己猜的。

    这一晚之后,他们就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这样确定关系其实是有原因的。因为吕嘉昕之前在沈郗面前说过很多遍,我男朋友才能管我,你要是想管我,就做我男朋友,否则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他为她披衣服,还拉着她让她留下来陪他,就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这个人他沈郗管定了。

    第二天,吕嘉昕就换下了裙子,改穿牛仔裤和长袖衫,外面还套了件棒球服。齐小果大跌眼镜,说她再戴个头巾就可以去当修女了。

    普通女孩一般都这么穿,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但她吕大小姐穿成这样就很奇怪了。

    吕大小姐的穿衣风格是什么?绝对的美丽冻人,温度在她眼里就不是事儿。

    后来,两人分手了,没有人再管着吕嘉昕,她就恢复了以前的作风,不分季节的穿裙子,喝酒喝到大醉……

    车轮胎碾压过小区的减速带,颠了下,吕嘉昕毫无防备,头一歪就磕到了车门,拉回了思绪。

    抬眼一看,原来沈郗住的地方已经到了。

    她下车付了钱,恍恍惚惚往里走,站在一片空地抬头仰望,一层一层楼数上去,沈郗家里的灯刚好亮了,提醒她他此刻已经在家。

    吕嘉昕进了公寓楼,乘电梯上去,站在门口深吸口气,抬手敲了两下门。

    “来了来了!”

    是傅安川的声音。

    面前的门打开,傅安川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气喘吁吁地道:“吕学妹快进来吧。你来了正好,我就先走了。”

    这一路上可折腾死他了。

    喝醉酒的沈郗好像将骨子里的叛逆和乖戾都释放了出来,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他还想从他嘴里问出点和吕嘉昕的八卦呢,压根不可能。

    吕嘉昕进屋换了鞋,只见沈郗横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垂下来,另一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衬衫打湿了,下摆从裤腰里蹭出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沈郗喝醉,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弄成这样?

    吕嘉昕:“他干什么了?”

    傅安川捡起掉在地上的西服,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穿在身上,一边抬手整理衣领,一边说:“栽厕所里了。”

    吕嘉昕:“……”

    别告诉我,是我想象的那样,再看向沈郗,只觉得他身上带有味道。

    傅安川看见她的表情,笑了笑补充道:“洗手池里。”

    吕嘉昕松了口气。

    “我走了,拜拜。”傅安川捋了捋头发,总算将自己收拾得能见人了,朝她摆了摆手,不等她回应就溜之大吉,还贴心地帮她把门关上了。

    吕嘉昕将肩上的包取下来扔到单人沙发上,两手叉腰看着男人。

    不应该让傅安川离开的,她一个人怎么搞定他?

    “沈郗?”

    她喊了一声,沙发上的男人像是陷入了沉睡,没有回答她。

    “沈郗。”吕嘉昕在沙发边蹲下来,伸手用力推了他一下,提高音量,“沈郗,你醒醒!去床上睡。”

    他要是不自己起来去卧室床上睡,今晚就只能睡在沙发上,反正她是没有力气把他从客厅扛到卧室。

    好在她连推了几下后,沈郗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捏了捏眉心,手撑着沙发慢吞吞地坐起来,手肘抵在膝盖上,大概是不怎么舒服,垂着头闷哼了声。

    吕嘉昕见他醒了,长舒口气,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

    沈郗看着屋子里走来走去的人,认出她是吕嘉昕,愣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喝了太多酒,嗓音沙哑低沉:“你怎么来了?”

    “傅安川打电话说你喝醉了,让我过来照顾你。”吕嘉昕说,“我记得你以前不贪杯,怎么喝这么多。”

    她走过来把杯子递给他。

    沈郗舔了舔唇,接过杯子喝了口水:“我没喝醉。我是问你怎么会过来,从国内飞到这里要很久。”

    “什么?”

    吕嘉昕垂眸看着他,这不就是在国内吗?打个车就过来了,又不需要坐飞机。他以为这是在哪儿?英国吗?

    看来他果真醉得不轻。

    沈郗没说话,将杯子里的水喝完了,身子一歪又要倒下来,吕嘉昕急忙拉住他的手臂:“你别在这儿睡了,去卧室!”

    现在跟他说话全靠吼的,不然他就听不进去。

    沈郗顿了顿,听从她的命令,站起身大步朝房间走去。

    “大哥,你的卧室在另一边,那是客房。”吕嘉昕跟在后面无奈地小声喃了句。

    沈郗没听见她的话,径直走进客房,一头栽进了被子里。

    吕嘉昕站在门边,却见他斜着趴在床上,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悬空,脚上还穿着拖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本着“你欠我的迟早要你百倍还回来”的原则,她走过去帮他脱掉鞋,扯着他的脚踝费劲地将他的身子摆正。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吕嘉昕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叉着腰站直身子,一边掰过他的肩膀让他躺着,嘴里一边念叨着:“沈郗,你他妈给老子等着吧,迟早有一天让你跪在地上叫爸爸。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伺候过谁,你牛逼!我告诉你,你的账在我这里已经堆成山了!”

    她废了好大的劲才让他平躺在床上,差点把自己累趴下。

    吕嘉昕看着他身上湿透的衬衣,忍不住又暗骂了一句,认命般叹口气,俯下身替他解开纽扣,扒掉衬衣扔到地上。

    还有裤子……

    她愣了愣,看着包裹着一双大长腿的裤子,要脱掉吗?

    答案是肯定的。

    吕嘉昕紧抿唇瓣,已经没脾气了,跪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暗示自己这没什么,不过还是闭上了眼睛,胡乱地扒拉下来,扯过被子给他盖上。

    虚脱一般瘫在床上,她抬手在脸侧扇风,让脸颊的温度降下去。

    她在这儿累得跟狗一样,床上的男人却闭着眼睛酣睡不醒,她有些气不过,跑到客厅去拿起挎包,从里面找出一支口红,然后折回房间。

    沈郗此刻已经进入了梦乡,对其他事一无所知。

    奸笑一声,吕嘉昕旋开口红的金属盖子,捏着它悬在沈郗的脸上方,视线上下左右打量,似乎在考虑先从哪里下手。

    有了!她捏着口红在他眉心的位置画了一只竖着的眼睛。

    ……二郎神沈郗。

    吕嘉昕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心里的怒气这才消散了几分。

    不过这样远远不够,她在他一边脸庞画了一个空心圆圈,想了想,又将空心圆圈填成实心的,像两个红脸蛋。

    吕嘉昕终于憋不住笑出声。

    她玩上瘾了,给他画了红色的眼线,红色的眼影,鼻头也被画了一点红,最后才是他的嘴唇。

    为了描绘出唇瓣的形状,她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颌固定住,像平时给自己涂口红那样,一点点勾勒出唇形,慢慢填充……觉得不满意,给他两边嘴角画了上扬的弧度,正是流行的微笑唇。

    忽然,沈郗攥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拉。

    吕嘉昕没有了着力点,猛地扑到了他身上,惊慌失措地抬起眼来,与他四目相对。

    他、他什么时候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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