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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涟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然后来到了林小九的面前,按住了他的肩膀,稳住了他想要继续往前跑的架势, 朝他问道:“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何故如此惊慌?”
开始还有些紧张的林小九,在看到沈涟出现的那一瞬间, 原本焦急的心情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 他也跟着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似乎有些太过了。
林小九脸上浮现出了懊恼的神色, 然后抬头看向了面前还等着自己回话的沈涟, 主动的牵起了他的手,然后道:“就是有一点事,但是这里也不好说,我们进屋子里去说。”
沈涟垂头看了一眼林小九牵着自己的手, 然后朝他轻轻的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道:“好, 那我们进去再说。”
待两人进去之后, 林小九直接拉着沈涟进了房间, 两人直接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沈涟看着林小九一脸严肃的样子, 有些奇怪的道:“到底怎么了?”
林小九斟酌了一下语气,然后将自己让巧儿去探听出来的消息告诉了沈涟, “我在外面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那些传闻都是关于你的,说你为了富贵不认父母是个不仁不义之辈。”
沈涟听到林小九这样说,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他回来这一路为什么那么多人看着他, 目光还如此奇怪了。
林小九见沈涟听到了自己说的话,脸上除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再多的表情也无,顿时又跟着紧张了起来,“你不紧张吗?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古代不管是从方便管理,还是礼仪仁义方面,孝道这方面都是被提倡、被倡导的。
即便是一个市井痞子被冠上这样不孝的名声,于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是对于沈涟这样已经有了官位的人。
相较于林小九的担忧,沈涟倒是格外的平静,甚至看着林小九在为自己担忧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几分笑容。
最后似乎是看到林小九太过于担忧了,沈涟这才握住了他的手,然后看着他道:“别担心,这些事情我都预料过,所以我早就有了该如何处置的想法,你不用担心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
自从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一直悬着的心,在听到沈涟说完这番话之后就被安抚了下来,看着沈连坚定而克制的神色,他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道:“嗯,我知道了,我相信你。”
沈涟看着林小九清澈带着信任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后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本来很紧张的事,因为两人的坦诚而消失于无形,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好上了不少。
随后,沈涟便拉着林小九离开了房间,两人又欢欢喜喜的去厨房一起做了晚餐。
在林小九气氛和谐的同沈涟一起做晚饭的时候,镇府司的后院里,正有一个单薄的背影蹲在那里清洗着手里的木桶。
或许是女人的动作不太利索,又或许是手里的木桶太大不好拿,女人拿着那东西的时候,几次都差点从手里滑脱,里面打翻出来的水直接溅到了女人的身上。
她惊呼了一声之后,连忙退开了一步。
就在她往后退的时候,突然又感觉到一股子大力从后面袭来,直接将她往前推去,她一个不查直接就倒在了刚刚桶里洒出来的那些水里。
“啊!!!”
她尖叫了一声,随即慌忙的往后退,想要站起来远离那些脏东西。
可是就在她想要爬起来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嘲讽,语气格外的不屑,“怎么,这些水旁人都碰得,只有你金贵一些,碰不得?”
听到这嘲讽的声音,那还在挣扎的女人当即就停了下来,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了身后,在看清来人的时候,她当即就抖了一下,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些害怕。
在她抬起头来的瞬间,足够人看清了她的脸,眼下这人竟然就是冉婉钧,只是比起以前那种软柳扶风的姿态,眼下的她更多了几分苍白和脆弱,脸色也由原先的我见犹怜,变成了现在的可怜兮兮。
“怎么,哑巴了?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回答?没有想到你脾气那么大,我只是说了你一句,你竟然都不回我了。”
冉婉钧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瓣,抬起头来朝着面前的人哆哆嗦嗦的道:“不,我没有,我不敢。我,我只是没有反应过来。”
这站着说话的女人是这院子里的嬷嬷,专门管那些做杂事的丫鬟,眼下这冉婉钧被贬为了粗使丫头,自然也是需要被她管着的。
这个嬷嬷平日里格外得秦逸的器重,这也就导致了她目中无人的模样,特别是对于那些敢于勾引她家主子、不守本分的丫鬟,她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眼下冉婉钧在她的心里就是这样的存在,自从她刚开始出现在自家公子面前,她就觉得她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刚开始冉婉钧还得秦逸的宠爱,这嬷嬷不好动她,可是后来他家主子厌弃了这不要脸的女子,她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她自然是觉得自己可以使劲磋磨她了。
于是,冉婉钧在这里做的都是最脏最乱的活,就算是别的人磋磨她,她想要告状,这嬷嬷也当做没有看见,只是任由别人欺辱她。
这样几次下来之后,纵使是冉婉钧自己再没有眼色,她也知晓没人会护着她,之后她也学会了不再告状,以及有什么事情都默默的藏在自己心里再也不吐露分毫。
此时的嬷嬷看着冉婉钧这畏畏缩缩,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样子,只觉得她活该,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了几分畅快的神色。
冉婉钧不顾自己身上的脏污,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看着默默谨慎的道:“嬷嬷,不知道你现在过来,你是有什么事吗?”
嬷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随即有些轻蔑的道:“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西苑的崔姑娘那里也需要人帮忙。反正你正好没有事,让你过去帮帮忙。”
崔姑娘是秦逸后院里的姑娘,几日前才进府,如今格外的受秦逸的宠爱。可以说如今的秦逸后院,她完全可以在里面横着走。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换身衣服就过去。”冉婉钧知晓自己的身份,再不敢拿乔,眼下听到嬷嬷这般吩咐,自然也就应了下来。
那嬷嬷看着她还算识趣,见她那苍白的脸上除了害怕之外只有恭顺,顿时对她少了几分恶感,也就再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渍,吩咐道:“对了,你过去之前还是得把手里这些东西收拾好。”
“是,我马上就收拾。”
嬷嬷见她将这事也答应了下来,也不准备继续为难她了,朝她点了点头,然后道:“好了,事情我都告诉过你了,你待会儿早点过去崔姑娘那里,不要磨磨唧唧的耽误了崔姑娘的事,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冉婉钧听到她这样说,下意识的抖了抖,随即道:“是,我知道的,我不会坏了崔姑娘的事的。”
嬷嬷见状这才彻底的放心了下来,然后转身离开了。
待嬷嬷离开了之后,原本一直站在那里,身子有些颤抖的冉婉钧,这才扑簌簌的落下了泪来。
不过片刻之后,冉婉钧又想起来了刚刚嬷嬷对她的叮嘱,连忙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上面的泪水给抹掉,紧接着快速的把地上的污水给扫了干净,又给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急急忙忙的朝着崔姑娘的院子走了去。
当冉婉钧来到崔姑娘的院子门口,那里早就一个丫鬟在那里等着了,看着过来的冉婉钧,那丫鬟连忙急急忙忙的道:“你终于来了,待会儿公子就要过来了,我们这里快忙不过来了。”
冉婉钧在听到秦逸要过来的时候,脚步还停滞了一下。
牵着冉婉钧的丫鬟发现了她的停顿,觉得她有些奇怪,扭过头去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的道:“你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不,没什么。”
冉婉钧连忙摇了摇头,紧接着跟着她一起朝着里面走去。
等到了里面,她才发现这里面满地的碎瓷片,屋子里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就像是经过了一场恶战一样。
在冉婉钧和那丫鬟走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一个丫鬟在那里收拾了,见到她们进来之后,那丫鬟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笑意,高兴道:“你们终于过来了,快点过来帮忙,不然待会儿来不及了。”
“是,是。”丫鬟一边应和着,一边招呼着旁边的冉婉钧一起帮忙。
冉婉钧看着她们焦急的样子,自然也不敢偷懒,也跟着一起收拾了起来。
三个人一起忙碌,不到一会儿就收拾完了。
在她们收拾完的下一瞬,外面就传来了女人百灵鸟般的笑声。
“公子,你来了,里面请,我家姑娘等你很久了。”
冉婉钧听到来人通知的那瞬间,浑身僵硬了一瞬,目光却又不受控制的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冉婉钧已经接受到了足够的教训,她也明白了当时自己做的那些触犯到了秦逸的底线,所以他才会那样对自己,自己才会遭受后面的这一切。
冉婉钧以前在冉家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是由于她的继母对于她还有所图谋,因此倒也不曾特别苛责过她,让她在冉家虽然艰难,却也没有真的缺少过吃食。
来到了这里之后,冉婉钧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人间炼狱。
在被罚去做粗使丫鬟之后,她不是没有想过通信回家,只是她压根就找不到人帮自己传信,不管她拜托了多少人,始终没有人愿意冒险帮她做这件事。
后来,冉婉钧也试着自己跑出去,只是她还没有离开秦府的大门,她又被人给拦了回来,甚至还因为没有完成当天派给自己的伙计,受到了嬷嬷的一阵毒打。
从那天之后,冉婉钧就明白了,除非是秦逸大人有大量的放她离开,不然她这辈子都离不开这个院子了。
只是一来是她懦弱,她始终还记得当时秦逸打自己的时候,他那凶狠的样子。二来是她如今的地位不高,她压根就没有途径接触到秦逸,往日她烦的不行的人,如今竟然成了她难得一见的人。
如今来到了这里,她竟然有机会见到秦逸了,这让她的心思动了一瞬。
可是这丝心动,在旁边丫鬟拉着她,直接将她往里面拉的瞬间,顿时就消失殆尽了。
“走,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待会儿撞见了公子,姑娘看见了会不高兴的。”
丫鬟这话出口的瞬间,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美人便像是翩翩蝴蝶一般,直接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公子,你来了,奴家出来接你~”
这女人就是眼下正得宠的崔姑娘。
崔姑娘在跑过冉婉钧和那丫鬟身边时,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在两人身边停了下来,然后看着马上要转身离开的两人,收敛起了眼里的笑意,顶着那张涂满了胭脂的脸,刻薄道:“你们两,不用走了,留在这里伺候。只有一句,你们若是伺候得不好了,休怪我们这些当主子的罚你们。”
崔姑娘说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却是直勾勾的看着冉婉钧的,她进府没有几天,虽然不认识冉婉钧是谁,但是她眼下看到她的样貌,她本能的察觉到了威胁。
只是纵使是有威胁,崔姑娘依旧觉得自信于自己的手段,眼前人压根就威胁不到自己。
于是,崔姑娘上下扫视了冉婉钧一眼,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她身上破烂的穿着,随即扭着身子朝着外面走了去。
若是以前,冉婉钧会觉得格外的屈辱,可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磨砺,她压根就不觉得这崔姑娘对待自己的行为是羞辱。
那崔姑娘往外面走了几步,很快就挎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正是冉婉钧许久未曾见到的秦逸。
秦逸依旧是那般衣冠楚楚的模样,在崔姑娘的逗乐下同她有说有笑的聊着。
只是在路过冉婉钧的时候,秦逸的脚步稍稍的停顿了一下,然后随意的看了她一眼。
崔姑娘原本带笑的嘴角,在看到秦逸停下来的瞬间,一下子就垮了下去,特别是在看到秦逸似乎是在关注冉婉钧的时候,她表现得更加的不悦了。
只是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也知道秦逸这样的男人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于是崔姑娘也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来,而是搂着秦逸的胳膊,将自己的身子往他身上多贴了贴,然后看着他道:“公子,不是说要进屋坐坐吗?在这里耽误时间,看一个黄毛小丫头做什么?”
似乎是被她的话给提醒了,秦逸很快就收回了自己放在冉婉钧身上的视线,然后捏了捏旁边人的下巴,笑道:“你说的对,既然你都在这里了,我还看旁人做什么。”
崔姑娘听到他的话,当即就高兴了起来,丰满的身子越发的贴近了他一些,笑得也越发的灿烂。
“公子,那我们进去吧!”
“嗯。”秦逸顺着她的拉扯,跟着她一起进了屋子。
在两人要进屋的前一瞬,崔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住了脚步,扭头朝着身后的丫鬟们吩咐了一句。
“你们就待在门外候着,若是我们有需要,我们随时都会叫你的。”
说完之后,崔姑娘也不担心这些丫鬟会违背自己的话,直接搂着秦逸就进去了屋子里。
候在门外的丫鬟们,先是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两人的玩笑声,紧盼着便是一阵寂静,片刻之后便是一阵暧昧的声响。
听着这并不陌生的声响,冉婉钧和守在外面的丫鬟们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去。
随着里面的声响结束,冉婉钧依旧不敢抬起自己的头来。
直到冉婉钧的面前出现了一双皂色的鞋子,她心里一咯噔,紧接着头上传来了秦逸的声音。
“一段时间不见,你竟然就变成这样了。”
冉婉钧的心脏猛然一紧,然后快速的抬起了头来,看见的就是敞着衣服,看起来格外风流的男人。
冉婉钧竭力将自己的目光从秦逸那露出的肌肤上的红痕上移开,撤开了自己的视线。
下一瞬,冉婉钧却是被人直接给掐住了下巴,然后强硬的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怎么,你连看我都不敢了吗?”
冉婉钧看着面前突然生气的男人,又想起来了上次男人打她的时候,顿时她就颤抖了起来。
秦逸看着她害怕得不行的样子,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然后看着她不悦的皱起了眉头,恶声恶气的道:“你怕什么,难道我还会杀了你不成?”
冉婉钧的唇瓣却是颤抖得厉害,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逸看着她这样,心里的恶意越发的强了。
冉婉钧看着面前的男人,抖到了最后终于说出来了一句,“你,你能不能放了我,让我离开这里?”
原本脸色变好的秦逸,在听到冉婉钧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脸色当即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次却是掐住了她的脖子,目光直白的看着她,语气阴冷道:“放了你?让你离开,那你要去那里?”
冉婉钧清晰的感觉到秦逸的力道大得足够杀死自己,她一边捶打着秦逸掐着自己的手,一边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
秦逸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一点点的涨红,捶打着自己的力道也在变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连忙放下了掐着她的手。
看着冉婉钧撕心裂肺的咳着,那张自己喜欢过的脸又染上了自己喜欢的颜色。他心里五味杂陈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你让我回家吧?”冉婉钧觉得自己再待在秦逸身边,早晚会被他这喜怒无常的性格给弄死的。
冉婉钧不想死,于是她拼着自己的害怕,最后为自己争取了一丝机会。
谁知道她的这句话一出,面前的人又被刺激到了。
秦逸这次没有去动他,而是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她,恶狠狠道:“放你回家?你家里人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你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秦逸吼完这话之后,紧接着便看到冉婉钧缩了缩脖子,心虚又害怕。
秦逸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只是看着她冷笑了一声。
“我看你不是想回家,只是想去找你那个相好吧?可惜,你惦记的那个状元郎,如今自己也遇到了麻烦。”
冉婉钧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自从上次沈涟那样对她之后,她就再也不惦记她了。
只是冉婉钧的错愕,在秦逸看来却是被猜中了心思的心虚。
秦逸也越发的生气了,只是气到了极点,他又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秦逸嗤笑了一声,看着面前这个死性不改的女人,淡淡道:“本来他这次惹了麻烦,我不打算做些什么的。但是你既然那么惦记他,我自然要做点什么。你放心吧!他很快就会风光不在了,我看你到时候还惦记什么!”
说完,秦逸也不顾这里的丫鬟还在看着,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秦逸离开之后,冉婉钧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即脸上又被扇了一耳光。
冉婉钧抬头看过去,却是一脸气愤的崔姑娘。
“你这个贱人,你刚刚同公子说了什么?”
“我,我没有说什么。”
“是吗?我可不信。”崔姑娘眼下正得宠,压根就不可能让人来分了她的宠爱,此时发现冉婉钧能引起秦逸的兴趣,自然不可能放过。
“你今天晚上就给我跪在这里,跪到我气消了为止!”
冉婉钧想要反抗,可是看着面前气势汹汹的人,再看看她旁边的人,最终还是哭的道:“是。”
皇宫。
萧炎拿到了下面的情报,看到了关于沈涟的流言,不由嗤笑了一声。
“他这个继母,看起来真的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可是她这样做,的确很有效,不是吗?”
新皇扭头看过去,只见说这话的人正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老太监。
新皇朝他笑了笑,点了点头,“是啊,的确很有效,今天上朝的时候,已经有人向朕说过这事了,他们觉得朕亲自选出来的状元,的确是个欺世盗名之辈,不值当那么光荣的称谓。”
说着,新皇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叠奏折,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周本上。
老太监跟着新皇那么久了,对他的心意不说是了解了一个十足十,至少也算是有七八分的,眼下看着他笑着的样子,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在旁边问道:“那皇上,不知道你准备要怎么做呢?”
新皇却是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看着旁边的老太监道:“那你觉得,我会如何做呢?”
老太监对上新皇那双清澈但是显得有几分锐利的目光,不敢与之直面,最后只能低下了头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心意道:“老奴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但是老奴觉得依照那状元爷的谨慎,怕是不会流出那么明显的把柄。不如,直接将他叫过来,问问清楚也是可以的!”
新皇听着他的话,眼里的笑意更加的浓重了,他伸手指了指他,然后促狭道:“果然,知我者只有你了。眼下才刚刚下朝,他们想必也没有走多远,你去帮朕把沈涟留下来。朕也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想法,再探探他值不值得朕继续为他铺路。”
“是,老奴明白,老奴这就下去叫人唤状元爷过来。”
“嗯。”
目送着老太监离开书房,大门重新合上,萧炎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面前的这个调查上,喃喃道:“沈涟啊,沈涟,你可别令朕失望,朕可是对你给予了厚望的啊!若是失了你,我该如何去找另外一个合适的人来。”
沈涟此时正走在出宫的宫道上,旁边不远处的地方都是往外走的官员们,众人三三两两的聚集成团,彼此聊着天,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往日里,这些出来的官员们聊的话题大多数是关于新皇又颁布了那些政策,亦或者是最近市井中又出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流言。
只是今日这政策倒是没有,唯有一个流言和剧烈的争执而已,而这剧烈的争执和流言都是为了这朝堂上的一人。
下了朝的众人们,自然说起的话题多是关于他的了。
老臣还好,不管内心如何的波谈汹涌,表面上依旧维持着足够的平静。
但是这没有当几年官的年轻人,还没有适应读书人到当官人的转变,脸上的神色还掩饰得不算清楚,再加上他们说话期间,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当事人的方向,因此想要不让人察觉到他们内心的汹涌也不可能。
作为当事人的沈涟,此时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他却表现得格外的平静,仿佛没有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目光一般。
但和沈涟走在一路的人,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态了,他接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然后不自觉的拉了拉沈涟的衣袖。
在沈涟看过来的时候,他才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开了口,“沈兄,眼下你要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沈涟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在大殿之上被人弹劾不孝顺长辈,在市井当中也是个不孝子的人,完全不是他本人一样。
那人看着沈涟的样子,忍不住焦急道:“就是刚刚人弹劾你的事啊,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皇上不知道啊!皇上刚才在殿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的表情明显是很不悦的。若是皇上因为这事而迁怒于你,从而直接将你的官位罢免了怎么办?”
沈涟看着如此关心自己的友人,此时还有心情朝他笑了笑,在他焦急的视线中,最终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没有做过的事,皆是他人的误解,我相信皇上目光如炬,一定会明察秋毫的。”
那人听着沈涟的话,只觉得他这样说不靠谱极了,皇上是个明君不错,但是说他明察秋毫,这压根就是无稽之谈,毕竟皇上一天到晚管理那么多的天下事,怎么还有机会来管沈涟这个小官的事。
可是眼下要让沈涟如何证明自己无错,即便是自己也愿意帮他作证,那也做不到大面积的澄清,依旧抵不住悠悠众口。
正当他抓耳挠腮,旁边的沈涟淡定的看着他的时候,两人身后突然响起来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这官当不当都罢了,本就是商人出身,大不了重新做回商人便是。即便再不济,也有几亩薄田,种地也饿不死的。你说是吧?沈,大人。”
听着这矫揉造作,特地拖长了重音的话语,沈涟和刚刚替着沈涟发愁的人齐齐停了下来,然后同时看向了那说话之人的方向。
而那出言讽刺的人,正是昨日里受了冉婉钧闲气的秦逸,也是今日有人参了沈涟一本之后,跟着出言上诉的人。
秦逸看着沈涟朝他看了过来,嘴角讽刺的弧度也裂得越发的大了,眼里的挑衅和恶意仿佛凝成了实质。
沈涟看着他的样子,却是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然后出乎他意料的点了点头,在他错愕的神色当中,缓缓道:“秦大人说的没有错,我即便是当不成官了,我也依旧可以去当商人、当农民,这些都能养活得起我和我的夫郎。”
秦逸没有想到沈涟那么容易就接了自己的话,看着他的眼神还有些意外,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结果面前的人接着说了一句。
“可是秦大人就不行了,若是秦大人没有官位,怕是连乞讨都讨不了好饭。因为,秦大人这说话,可真是不讨喜。这样不讨喜的乞儿,可不会有人布施的。”
沈涟的话语刚落,旁边就传来了噗呲一声。
秦逸恶狠狠的朝着旁边看了过去,那人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再次泄露了一星半点儿想笑的冲动。
“你!”
秦逸冲了过来,想要揪住沈涟的领子,却是被沈涟轻巧的避开,然后看着他笑道:“所谓君子动手不动口,秦大人虽是武将世家,可也当得上一声君子,难道你眼下连君子也不想当了,想要直接动手吗?”
秦逸被沈涟气的不轻,手里的拳头捏紧了又放松,最终还是没有向眼前的人挥过去,只能恶狠狠的朝他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人,我若是平日里有你这般的口才,我怕是也能考个状元当当。”
沈涟却是看着他摇了摇头,否认道:“怕是不行了,毕竟你这样的人,只适合动手。”
“你!”
秦逸被他这话一激,又想要动手了,结果还没有动成,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人的呼唤,“沈大人!”
这嗓音尖利,绝对不会让人认错。
众人循声望去,只一眼便认出这人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曹公公。
“曹公公!”
几人齐齐喊了一声。
曹公公笑眯眯的回了礼,然后看向站在那里的沈涟,直接道:“沈大人,皇上要见你,劳烦你跟我走一趟。”
沈涟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然后其余两人的目送下,跟着曹公公离开了。
只是在路过秦逸的时候,沈涟清楚的听到他轻哼了一声,然后在他旁边不屑的道:“等你日后被贬为了平民,我一定会去好好的看望看望你的。”
这次沈涟却是没有同他搭话,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跟着曹公公离开了。
沈涟跟着曹公公又走了一刻钟的功夫,直接来到了御书房。
沈涟进去之后,先是冲着上面的皇上行了一礼,紧接着站在一旁,等待着皇上发话。
“沈爱卿可知,朕如今找你所谓何事?”萧炎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涟,发现他钦点的这位状元郎,似乎比他印象中还有好看一些,甚至腰背也要更加的挺拔一些,的确是一位有才气、有姿容的好青年。
沈涟听着皇上这带着几分调笑意味的话,再看看上面这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只等着自己回答的皇上,他上前行了一礼,随即铿锵有力的道:“臣不敢欺瞒圣上,臣猜测皇上唤我过来,大约是为了我的家事。”
萧炎对于他的聪明格外的满意,他朝着面前人点了点头,然后道:“既然你知道朕找你何事,那你可否说说,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沈涟听到萧炎这样问,目光直视着面前的人,不卑不亢道:“臣未曾做过那些事,自然也没有认的道理。”
萧炎笑了笑,显然对于他的说话觉得有些有趣,可是下一瞬,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眼前这人说了一句他近日来很让他烦恼的事。
只见沈涟抬头,直视着眼前人,然后缓缓道:“皇上,臣的家事,臣自会料理清楚,绝对不会让圣上烦心。眼下有国库失窃一事,却需要更加重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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