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日这天,宋晓睡到太阳高高升起才醒过来。她爸昨天就去部队了,昨晚就没回来。
起来洗漱后做了一碗“超级加料”版的长寿面,面条下面卧了两个荷包蛋,面条最上边铺着一小圈腊肠,再加上几根青菜。她做的长寿面就不是人家那种一根不带断的,其实就是普通的挂面。
没别的,自己生日也就不给自己搞麻烦了,擀面也累人呢,反正都是面条,都差不多,有那个意思就成了。
冯媛媛昨天去考了卫生员,当场就出结果了,她顺利考上了,今天已经去卫生员跟着师傅学习了。而李小月一号的时候就去县城供销社报到了,她家里有自行车,每天要骑半小时车去上班。
这么大一个家属院,她就没什么朋友可以玩了。于是就只能在家开始做衣服,早上和傍晚的时候去菜地里浇浇水或者除草。
只有到了周末,冯媛媛和李小月带着上次在市区买的布来找宋晓,她家的缝纫机最是忙碌。隔壁家的花婶没别的事情忙活,刚好有空过来帮她们把关。
小姑娘们的审美奇奇怪怪,冯媛媛想在领口那儿缝一朵红色布编成的花儿,李小月做了一条无袖的圆领长裙,要给自己的裙子配上同色系的小挎包。宋晓要去学校上学不能穿得太另类,也就只能在一些小细节上下功夫。
冯媛媛和李小月去上班时,宋晓就带着自己要做的衣服去花婶家,虽然年纪也差了二十多岁,但是好歹还有个说话的人。她做了一条碎花长裙,袖子那里研究试验了许久才做成灯笼袖。还做了两套纯色的棉t恤和半裙,为了避免被别人偷拿,宋晓在上衣袖子处和裙子口袋边都绣上了几朵小花。
至于缝被套,那就更加容易了,有缝纫机,也就是一个小时的事情。
花婶拿起她做好的衣服赞不绝口,“绣上几朵小花儿感觉就不一样了。版型做得好,衬得人有精气神儿。这条碎花裙的裙摆做成不规则的,倒是有新意。真是可惜了,我要是也有个闺女,我也给做一条好好打扮她。”
宋晓也很满意自己做的这条碎花长裙,听到花婶也夸赞,心里就更美了。脚踩着缝纫机继续做手里的这件衣服。
“手上那件是要给你爸做的?”
“嗯嗯,我自己做好几身衣服,不给我爸做一套说不过去。”天天穿的都是军装或者外面买的大背心,家里人就他不修边幅。
花婶叹了声气,“你爸他也不容易,他和阮玉玲从小学到高中就是同学,两家也认识,满十八岁就结婚了,生宋妍的时候难产没了,那段时间你爸憔悴得都没个人样了。要不是家里孩子多,宋妍也需要人照顾,这才同意去说亲。你爸和你妈本来都是要和其他人相亲的,给搞错了,见了一次面就定下来要凑活过了,谁知道都说定了才发现搞错了人。两个都是带着两三个孩子的一起过日子,孩子多也难。你妈那个人你也知道,工作做得好,但是对家里的事是一点都不上心”
阮玲玉就是她爸前头那个老婆。
她爸妈的这些老黄历她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要说不容易谁都不容易。她爸青梅竹马的前妻难产没了,她妈心头好的前夫因为在研究过程中实验室爆炸人也没了,剩下的两个人都是想找个人搭伙帮忙照顾家庭,哪知道搞错了,结果和一个同样带几个娃又工作忙的人结婚。
按理来谁,他们两个对彼此也没多大的感情,她也没什么出生的机会。
但是喝酒误事啊,两个痛失所爱的人能聊的话题也不少,喝上头就做了糊涂事,还一次就有了宋晓。夫妻两个都是想着打掉的,但是架不住宋晓命大,就没流掉。
她和四姐五姐的年纪差距不大,三个哥哥还能送到部队的幼儿园里管着,于是就让阮家外婆过来照顾宋妍,白秀华自己带李秋月和宋晓。
生了她之后她妈要忙工作,就把姥姥也叫过来帮忙带孩子。一家里凑了两个岳母,虽然也没发生过什么争执,但是家里气氛肯定够奇怪,她爸是能出任务就出任务。
后来等她也到年龄上幼儿园了,阮家外婆和她姥姥也就各回各家了。再之后,她妈妈要去省城医院学习两年,所以她就提前两年上小学了。
旁人看他们家总难免带些偏见,只说谁更难。她爸妈痛失所爱不容易,几个哥哥姐姐没了亲爸/亲妈也不容易,她这个夹心饼干同样不容易。至于说对家庭关不关心的,她爸和她妈都一个德行,半斤八两,外边工作忙个没完。
谁也不比谁好过,谁也没有过得太惨,就是遇上了这么个家庭和这些家人,她也不纠结。这个家唯一的纽扣大概就是她了,这些年还能相安无事好好的也难得。
花婶说这些也不是想挑唆什么,只不过她和赵志军与宋长河好歹也认识那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有了之前阮玲玉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才会在对比之下觉得她妈白秀华做得不够好。
是人皆有偏心偏见,宋晓也从不去多做辩解,日子是他们家自己人过的,好坏冷暖自知。
她不搭理,花婶自己说着说着就会绕到其他的事情上去,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你现在来那个没有?”
“什么?”宋晓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每个月一次的月事啊。我跟你说这些你也别害羞,你们年轻姑娘不懂事,来月事不好好照顾身子,以后嫁人生孩子有得吃苦。来月事尽量不劳累,也别用冷水洗东西。”
“嗯嗯,我晓得。”其实她也不是特别晓得。
说来,她也没营养不良,但是月事一直没来,或许是因为发育得晚的原因。但是冯媛媛和李小月都是大姑娘了,也没少和宋晓说起女孩子发育的事情。
以防万一,她早早买了卫生带回来,就怕哪天突然来月事。
冯媛媛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还是在外边玩,宋晓不小心推到了她,一下子摔坐在地上,等她起来时突然看到她裤子染了血,当时把宋晓吓得脸都白了。跑回去找冯媛媛大嫂,哇哇大哭说媛媛要死了她也要偿命……
回家后还破天荒地做了一大桌饭菜,十分郑重地跟哥哥姐姐们交代“后事”:“以后不能给你们做饭吃了,我要被拉去枪毙了。”家里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就猛地吃肉,哥哥姐姐们都很懵圈。
隔天冯媛媛大嫂过来找她说了原因,家里哥哥姐姐知道了真相,这件事就成了她的黑历史。
但是冯媛媛和李小月都是十三岁来的月事,自己都满十四了还不来月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常的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就会想得多。改天等她妈妈回来了,还是要问清楚看看。
往年哥哥姐姐几个暑假出门,都要到八月底才回来,但是到了十七号,三哥、四姐和五姐都回来了。
大哥宋言诚在西北的部队,已经三年没回来过年了,二哥宋言信所在的部队离上海近,当兵才一年。他们有假期也是去上海外婆家里。三哥和二哥同岁,在省城读工农兵大学,开学后就是大二学生了。
今年宋言信请了假只把宋妍送回到省城,然后宋妍和李勤勉、李秋月一起结伴回来。
他们回来的时候宋晓正拎着桶跟着花婶去摘莲藕,而出远门回来的三兄妹都没人带有钥匙,只能蹲坐在门口等宋晓回来。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更加心烦意乱,宋妍嫌弃门口的阶梯太脏不肯坐,一边手扇着风一边抱怨:“大热天她不在家待着跑出去做什么,整天在外面玩得不知道着家,哼,亏我还给她带巧克力,一块都不分给她了,臭丫头。”
李勤勉和李秋月也热得一头大汗,但是还沉得住气,兄妹两个站在一块,样貌相似,但是浑身气质完全不一样。李勤勉瞧着就是个斯文有礼的人,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晓晓向来就是在家坐不住的,家里就她一个,跑出去玩也正常。”
旁边的李秋月清清冷冷的,谁也不搭理,自顾自地从包里翻出来一个折叠扇子,轻摇扇风,一丝丝凉意扑面而来。
此时的宋晓挽起了袖子和裤子,在池塘里摸得一身的泥,就连白净的脸上都蹭上了些淤泥。
这边的池塘很大一片,平时都安排有人来打理,家属院的人都可以过来挖,但是挖了带走的莲藕都要按斤称重给钱,不过比在外面买的便宜大半,会有后勤处的士兵称重收钱。
宋晓吃过花婶做的炸藕盒,心心念念了很久,这次就是想多挖点回去做好吃的。不只是炸藕盒,还有凉拌藕片,莲藕排骨汤每样都很好吃呢。
“晓晓,要这么藕你吃得完不?”池塘边上冯媛媛大嫂已经挖够了一桶莲藕,正准备拿去称重交钱。
宋晓从挖藕的兴奋感中回过神来,看到自己的水桶已经快装满了,咯噔一下赶紧停下了继续挖的心思。
“晓晓姐,你哥哥姐姐回来了,没带钥匙,在家门口那等你回去呢。”有个小孩儿跑过来找自家大人,看到宋晓在冲手上和腿上的淤泥,就顺路给她带了一句话。
“哦好,谢谢你呀。”依旧不慌不忙地,还把挖出来的莲藕带水桶一起在小河边冲洗干净,慢悠悠地拿去称重交钱,再往家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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