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佑一连两三天再没见过赵懿,他呆在昭华殿里修养,再没用过冰块,周身觉得发冷,一到晚上就尤为严重,自己缠绕棉被也难解忧患,一连好几天,而且体力使用过度的坏处全都蹦了出来,腿酸腰乏,酸涩难动,像是自己在醋里面滚过一回,而且手心破了皮沾了水,一直作痛,用药将养着,吃饭都很困难。

    空月几个宫人全围着他转,一边转一边在一边骂赵懿,晚上惦记他疼,也守在床边不得安生。

    苏佑头一次亲切感受到伴君如伴虎,心下更加想要出宫回家,然而又见不到赵懿的面,自己心急如焚,寝食难安,看着颓败许多。

    空月则在一边劝慰,以为他是被赵懿所伤,很是心疼不忍。

    直到端午节前一天,苏佑还在用午膳,突然议政殿的太监首领传唤他,他以为赵懿要放他离开,心头一喜,连忙放了自己的碗筷,腿脚吃力地走去议政殿,空月还想开口劝阻,奈何苏佑喜形于色,她难以开口,只能上前搀扶他,直到走到议政殿门口。

    这次苏佑被拦在门外,被规规矩矩的通传了一遍,他才被放了进去,苏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走得稳却很慢,议政殿的内里慢慢在眼前展开,赵懿坐在餐桌上用膳的模样也渐渐显现和出来。

    然而随即从旁边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苏佑又再往前进了一步,才看清真正的模样。

    却是,赵懿坐着用膳,林柔雨穿着锦绣段宫女衣,面容粉黛娇娥,正在眉眼温柔细致地给赵懿布菜,苏佑错愕半晌,觉得原著进展果然很快,两个人干柴烈火,一触即燃,现在居然就已经贴身伺候了。

    “苏爱卿来了?还不行礼?”赵懿冷睨一眼,开口也不含情面。

    苏佑这才反应过来,因为肢体过于发酸,自己手脚僵硬地跪下行礼,所以跪下后绷直身体肌肉,几乎像是掐进了身体里的一缸醋里,分外酸涩,他实在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苏爱卿可是对跪下行礼有什么异议?”赵懿看着苏佑的动作干/涩,皱了眉,心情烦躁难耐,问道。

    “微臣,微臣不曾有任何异议。”

    “那苏爱卿可知朕传唤你过来,所谓何事?”

    “微臣,微臣不知。”苏佑还真不知道,明天就是端午节宴席,会发生剧情点上摄政王培养的刺客刺杀皇帝,而林柔雨舍身相救这一段。

    但是前前后后,没有苏佑的只字片语,也就是说剧情点上没他,他这还真不知道赵懿的的想法。

    “柔雨是朕的贴身宫女,端午佳宴上缺少一个贴身侍卫,她说同你交好,又见过你身穿侍卫制衣,朕想让你充作这一位贴身侍卫如何?”他说的漫不经心又轻佻,似乎是件极其随便的小事。

    苏佑愣住,十分摸不清头脑。

    虽然说这礼部官员兼职侍卫也不是荒唐事,哪个朝代都有先例,更有礼部闲职官员凭此立功从此平步青云。

    但他手无缚鸡之力,走两步就累,别说舞剑弄枪,击杀退敌,这贴身侍卫于他哪点都不符合,而且最重要的事,他站在皇帝身边,他与摄政王又该如何相处。

    所以他对于赵懿突然杀出来的这一条命令很是不解,疑惑茫然地看向赵懿,颤颤巍巍着有些不可置信。赵懿却眼神闪躲了一瞬,捏着筷子的手用力,心头像是被猫挠一般作痛作痒。

    “如果你完成了,朕就许你出宫回家。”赵懿说。

    苏佑顿时没有疑惑了,心头大喜,自己抬眼时眼神都发亮:“微臣定当万死不辞!”

    什么手无缚鸡之力,什么摄政王,在回苏家面前都十分的不值一提,现在已经越来越临近他的结局点,他想多和苏家人相处,而且现在和林柔雨打好关系,为日后苏家可以得到庇佑。

    反正他在李敦庭和赵懿之间所扮演的角色分外的无关紧要,两方人都不会为他这个小角色而大动干戈。

    “即如此,那便退下吧。”赵懿挥了挥手,苏佑又连忙站起来,但是却动到了酸涩的关节,自己险些站不住,自己行了礼,立刻转身退下了。

    苏佑一走,赵懿脸色立刻冷漠下来,周身阴沉,林柔雨守在一边识相的没有凑上去,良久,苏佑都已经看不见身影,赵懿才开口说:“你也退下。”

    “是。”林柔雨也退下,赵懿一个人面对着满桌的菜肴,轻阂眼睑,自己气得郁结凝滞刚刚苏佑眼中的欣喜他看得分明。

    却是,如此的不情愿吗?

    赵懿捏紧了拳头,没有任何胃口,让人把午膳撤了下去。

    端午节是大齐为数不多的国定节日,倒不是说为了祭奠先辈屈原傲骨,而是大齐国起国于北方中原地带以西,乡土风俗都较为贫瘠,信奉的不是佛教或者道教,儒家思想也不曾有过,他们信奉的是婆娑女神,被成为神女姆妈,然而大齐建立后,开国皇帝为了经济复苏和教化子民,这才剔除原有信仰,遵循汉化。

    但是大齐皇室还是信奉婆娑女神,林端被奉为祈国圣子,便是要终身侍奉婆娑女神,以自身换取百姓山河安定。

    这法定节日都是普天同庆,山河数万都一同过节,皇宫大摆国宴,大大小小官员都需进宫庆贺参拜,庞大宴席是一月前皇宫就在筹备的,饶是如此,当天也还是忙得团团转,林柔雨掌了权,上上下下指挥得不可开交,苏佑在一边穿了朱红锦衣白蟒袍提了一把轻刀发闲,自己过意不去,会伸手帮忙搬点东西。

    然而他却太高估自己身体的恢复程度,提了一只花盆还没走一段路,就腿脚酸软,被脚下的石头绊倒,作势就要摔在地上,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然而却突然伸出来一只修长大手,将他抱住,生生接下了他,连带着那只花瓶都没有摔落。

    他错愕睁开眼,随即便对上祈国圣子那双端正清明的眼目,白发如雪,长身如松:“微臣,微臣,见过国师。”苏佑立刻挣扎着脱离林端的手臂,自己站起身,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微臣失礼了,还请国师见谅。”

    “无事,你可还好?”林端看着苏佑唇红齿白,锦衣束身,清爽精致的嫣然少年郎,垂了眼,不敢再看,开口声音透着一股玉质一般的冷。

    “微臣无事,微臣只是被石子磕绊,所以才走路不稳而已,多谢国师相救,微臣告退。”苏佑不想和林端多纠缠停留,国师灵智通天,他怕会被林端看出点什么。

    “不必”如此着急,林端还未说清楚话,苏佑便转身走了,自己抱着花瓶走得仍旧吃力。

    就这么不愿意同他交谈?

    林端低头看了眼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刚刚触碰到的绵软纤细触感犹然在手心留存,透过神经在心间轻易扣动拨响。

    他微微皱了眉。

    他的腰怎么如此纤细。

    又如此的柔软。

    会有男子如同他一般吗?

    林端沉思,然而没过多久,他随即轻微皱眉,收揽了手心,自我厌恶非常,他居然如此肮脏污秽。

    对一个小人想入非非。

    他实在罪孽深重。

    数月经梦,夜夜难以排解,又日日跪在婆娑女神像前忏悔净心,终于梦净心宁,本以为自己已经褪去污念。

    可今日分明告知他一起皆是虚妄徒劳。

    只见了一面,只是一面而已。

    他却又是燥心难消。

    怎会如此?

    林端掐了佛珠,走进清凉玉台。

    宴席便是摆在清凉玉台,此处构架和位置都极其特殊,蔚蔚乘风,温度清凉,再加上香樟满园,蛇虫鼠蚁都消失无踪,占地庞大,在炎热夏天用来摆宴犒劳群臣再适合不过。

    皇帝便是在这中心高位处,俯瞰天下万民,其他位子在他下方,按照地位权势排布,右下端是摄政王李敦庭,左下端则是国师林端。

    国宴大概是下午傍晚时分开宴,正是夕阳如炼,火烧吞金,清风微微袭来,香樟枝叶疏动,蝉鸣嘶哑,帝王端坐高台上,威仪难当,群臣在台下庆贺,各自谈笑,好不自在快意。

    看着到还挺有盛世欢乐的模样,然而不消一刻钟就会有血溅三尺的刺杀谋逆之事,苏佑站在高台边上,俯瞰一周推杯换盏,吃喝自在的官员,眼神流转,却对上摄政王的视线。

    灼灼烈烈,情绪难辨,苏佑连忙点头示意问好,摄政王盯着他不放,眼神更加□□清晰,苏佑被盯得心神不适,自己连忙挪开了视线。

    清凉玉台中心处一批舞女跳完舞后立刻退下,下一批舞女躬身弯腰走上来,赤脚纤腰玉罗裙,青丝披散粉黛优越,四肢舞动绝美,柔韧漂亮得迷了所有人的眼。

    苏佑却知道,这一批舞女里有江湖榜上数一数一的刺客,其余所有人更是辅助刺杀的好手,他看了一眼在自己侧边坐的挺拔的赵懿,默默地向后推了一步,准备到时候一旦有人跳起来,他就马上逃命。

    然而纵使他动作细微,赵懿却还是察觉,冷声问:“怎么?爱卿可是要走?”

    苏佑:“”

    耳朵是雷达做的是吗?

    他想逃命,赵懿和林柔雨是主角,有主角光环,想死都死不了,可是他不一样,他只是个路人甲,他不逃命可就极有可能小命不保!

    但是,赵懿是他老板,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走了回来,微笑道:“微臣只是站累了,所以想要动动手脚。”

    “娇气。”赵懿斜睨了他一眼,评价道。

    他举杯站起身,一众官员也连忙站起身举杯应和,赵懿开口:“诸位爱卿勤勉辛苦,朕江山万里,得众爱卿如此,实乃江山之幸。”

    赵懿仰头喝下酒水,并且空杯示众。

    “多谢陛下厚爱!”一众大臣也仰头喝下酒水,昭示自己一饮而尽,正要再次落席时,却听舞台之上有猎猎风声,竟是舞女变换舞姿,柔舞变成蓄力武姿,从腰间抓出一把玄铁长鞭,凌空一甩,齿节缩合,刹那间变成一把长剑,瞬间厮杀而出,裹挟着一身杀气,奔袭过来,她周身的舞女也纷纷掏出自己的武器,四散厮杀。

    霎时间席面大乱,官员奔逃嘶叫,一众侍卫暗卫包裹住赵懿,禁卫军紧急调动,武器拼杀,血液四溅,场面乱得冒着各种残暴恐怖。

    苏佑被吓愣住了,自己呼吸一下子紧缩,浑身发寒意,四肢像是血液难以供应而僵直住,剧烈的恶心感一直侵袭上喉咙处。

    他强迫自己挪出一点精神,缓慢向后退开,然而护卫被刺客冲开,苏佑和赵懿他们裸露出来,再没有保护伞,苏佑害怕得眼睛发红,眼泪难以克制得掉下来,顺着脸颊低落。

    他满心都只是原著情节,却从没料到原来刺杀情节如此血腥恐怖,肢体满天飞,惨叫和兵器刺穿人体的声音不止,全是远比上个世界的鬼屋更加真实恐怖的画面。

    他当真太天真愚笨了,半点都想不到这样的画面。

    救命,救命。

    他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满心如此默念。

    林端看见苏佑异样,满心焦急,然而刺客难缠,源源不断他难以脱身,自己白袍染血,一边打一边向苏佑靠近。

    为首的刺客武力最高最是难缠,而且出招狠辣,招招目标都是赵懿,赵懿抽出苏佑腰间轻剑散开一众人,自己对上刺客,丝毫没有落下威势,而且杀得刺客节节败退。

    正是难缠时,刺客却突然扔出一枚飞镖,射向赵懿心口,赵懿伸箭劈开,却犹然慢了一步,说时迟那时快,林柔雨突然扑上来,生生挡下那一枚飞镖,吃痛一呼,径直倒了下去,赵懿看了一眼,立刻挥剑直刺刺客,刺客再无优势,被大的节节败退,负伤流血,眼神对上在一边佯装缠斗的李敦庭。

    李敦庭却是眼神微动,看向了在高台上,周边血溅,却丝毫没有人伤及,自己僵直如木的苏佑,心下了然,立刻收了剑,生生挨下赵懿劈砍,胸膛破开大口子,自己却脚步成风,立刻冲苏佑扑来。

    赵懿暗叫不好,连忙提剑奔去。

    苏佑尖叫,自己连忙向后猛退,转身要跑,然而阴影覆盖上来,长剑已然高举,剑身绕风,刺耳长鸣,苏佑本能地惊愕转身,血色溅了一脸,铁锈味进入口鼻,自己一张脸白得不能再白,吓到全身血液逆流,寒气滋生。

    刺客长剑掉落,与之一起掉落的还有刺客娇美的头颅

    沉重落地,血溅当场,其中大半喷在了苏佑身上,红锦衣变成暗红血袍,颈脖断痕流畅,无头娇身,露出肢体内里,苏佑被吓到极点,大脑全然没有接收能力,精神开启保护机制,直接断开所有观感,他径直昏了过去。

    赵懿心头大乱,直接扔了剑,扑身过去抱住苏佑,却触摸上一片凉意,全然不该是常人所有的温度,而且苏佑手心皮开肉绽,很是可怜,他怔了半晌。

    随即心头发紧,心神全没了,自己慌得抱起人,命令暗处暗卫护卫,自己抱着人急忙往太昭华殿赶却在转身时瞥见李敦庭站在原地,手拿长剑,却盯着苏佑,茫然心痛,情绪深沉。

    他心里焦急,没有精神计较,抱着人快步遁走。昭华殿离清凉玉台最近,他放了太医院的人在其中伺候,他一路慌张又走得风火,将人放上床铺后,太医被连忙上来诊脉,赵懿在一边弯腰看着,眉目深蹙,周身还染着血,阴贽非常,盘龙玄衣更加使得他气势阴沉,像是索命的地狱修罗。

    似乎只要太医说出一两句好歹来,他便索了这无能太医的命。

    “近来苏大人是否寒暑交替?身体虚空?这可就糟了。”

    太医一句话却径直收了他所有阴翳,自己茫然错愕。

    有的。

    “寒气暑气一起入体,寻常人而言也会风寒中暑,苏大人身体孱弱,又体息耗尽,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今日又是惊吓过度,精神崩殂,身心具碎。”

    “”赵懿听着,喉结慌张地上下滚动,心头作痛。

    “这几日苏大人可有体虚身寒,空乏无力,深夜难眠的情况?皇上日日陪伴,可能说出一一?”

    “朕朕不知道。”赵懿何止哑口无言。

    他这几日,从未来过昭华殿。

    苏佑寒暑气入体,冷汗难眠,而他一概不知,一概不听。

    那么娇气的人,居然受着偌大苦楚。

    他却连看都不来看一下,还威逼利诱他伴他身侧。

    赵懿攥紧了拳头,心痛难当,剧烈滔天一般的悔恨啃食内心,厮杀撕裂地在他身体里叫嚣。

    怎会如此,怎会这样。

    他几乎呆木了精神,自己强行压下喉咙腥甜,强行说道:“无论是什么法子,朕命你们必须救下他!否则朕要你们太医院陪葬!”

    太医被震慑得冷汗连连,立刻躬身弯腰:“微臣即刻回太医院配药。”

    说完,太医连忙脚步慌乱地退下,赵懿颓败地跪下,对着床上阂眸沉睡的苏佑抱头喘息,痛苦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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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就不该是美貌值top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白夏昼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40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8),路人甲就不该是美貌值top,一本书并收藏路人甲就不该是美貌值top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