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门敞开透气,戴上口罩和手套,芭菲全副武装,站在衣帽间门口,要将里面的杂物搬到走廊上。
“都是什么啊?”薛真放下箱子,打开后搬出一个黑漆漆的球状机器,噢了一声:“空气炸锅?”
“破壁机。”
“原汁机。送的是可以带出门的榨汁机!”
“哇,好大的铁锅!”
衣帽间里堆着的,基本是料理工具。
刚搬进这儿的时候,奥克塔维娅老是在电话里念着要芭菲别吃外卖,学会自己做饭。
芭菲受不了了,干脆买了一批厨房用具,拍了照发给妈妈,表示她有听,此后获得了短暂的清静。
她不是没尝试过自己做饭。第一次炒手撕包菜,烧焦了锅子。有人闻到浓重的焦味,以为哪儿着火,还叫来了消防车。
着火谣言最后成了“这家有人薰肉着火”,令芭菲十分苦恼。
迄今五年过去,她学会了烧水和用烤箱加热食物。而最大成就,是练就了一双自动将奥克塔维娅的叨声转为杂音的耳朵。
这些装了厨具的箱子本来要放进储藏室,但当时储藏室里还有不少前房主的旧物,就暂时收在客房的衣帽间里。
反正现在也用不到,芭菲抱起一个:“把它们——”
纸箱下方豁然开口。手中重量一轻。
芭菲立刻向后跳开,背部紧贴走廊墙壁,撞得还有些疼。
本围在箱堆里的薛真,一条腿伸得笔直,拉长身体,手握住了铸铁锅的手柄。
——就差几公分,锅底就要砸到地面。
“呼,还好。”薛真拿着锅子,收腿起身,两斤的铸铁锅在他手中转了一圈:“开锅后就能用。”
芭菲的喉咙滚动,小小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本能反应,她瞬间向后跳出快一米,今天第二次。
薛真听到非比寻常的快速心跳:“你没事吧?”
记忆中,芭菲可没这么容易被吓到。
“没有。”芭菲平复心情,问道。“你要用?”
薛真没有看到的样子,但住在一起,以后不得不注意。开锅,在她印象里是一个有关厨房的用语。
薛真歪头看她:“这不是条件?”
芭菲:?
“给你做一日三餐抵房租。”薛真缓缓道:“是这么说的吧。”
芭菲:???
她给奥克塔维娅发了条短信,估计不会很快得到回复。其实她也不大在意房租,不过是对妈妈肆意塞人进来的小小反抗。
薛真已厨房里“排兵布阵”,伸了个懒腰,转向冰箱:“我看看你冰箱里有什么。”
拉住两边门同时打开,他左右两边的眉头一同扬起,接着又沉默地拉开下面两层冷冻门。
“芭菲姐姐,”薛真高声问道,“你家还有冰箱吗?”
一直叫姐姐,真是比以前懂礼貌多了。
芭菲整理着沙发上散落的衣服,说:“没有,我冰箱里就放了些水。”
“除了水真的什么都没有。”薛真掀开眼皮,满脸不可思议。
冰箱里塞满了各个牌子的水,纯净水,矿泉水,矿物质水,天然泉水,冷冻层里还有没标签的水。
“别动。”芭菲抱着一堆衣服,匆忙走到厨房,从薛真手上拿过瓶子,用脚关上门,动作干净利落:“这都是重要的水,你要冰箱的话我再买一个冰——”
芭菲话音戛然而止。
薛真不知何时俯下了身体,站起身时,手里抓着件衣服,展开抖了抖。
一件纯色黑吊带映在两个人的眼睛里。
是从衣服堆里掉出来的,芭菲不觉得有什么。
可薛真却做了一件事。
他撑开衣服,往自己身上比,笑说:“真可爱。”
芭菲的脸“唰”地红了,一把从他手上扯过吊带,几乎是要扯坏它的架势,对薛真怒目圆瞪。
她对薛真的第一印象,是薛真出生那天。
读幼儿园大班的某一天,芭菲在和平常不同的地方下了校车,奥克塔维娅在马路边等她,将她带到医院里。
大部分小孩都害怕医院,芭菲没来过,因此倍感新鲜。
“伊阿姨快要生宝宝了。”前几天,奥克塔维娅这样对芭菲说:“我带你去看看刚出生的人类婴儿。”
伊阿姨是个很温柔的人,和妈妈关系好,芭菲也不讨厌她。
两人坐上电梯上楼,伊凤刚好被推出手术室,一同出来的还有伊凤的先生。
男人的面庞早已模糊,不过芭菲记得医生和护士笑着说从没见过哭得这么大声的丈夫。
之后,芭菲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人类婴儿。
满身通红,除了眼睛大些,没什么毛,和动物园里的小猴崽没两样。
“你生下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奥克塔维娅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对芭菲说:“除了有两根小触手。”
稍晚的时候,伊凤女士醒来,将婴儿抱在怀中。她说芭菲可以摸摸他,芭菲看向奥克塔维娅,获得了同意,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婴儿的手。
让芭菲没想到的是,这刚来到世界上的猴子竟抓住了她的手,抓得很紧,不肯松开。
软乎乎的,却意外有力,芭菲吓了一大跳。
担心伤害到这个脆弱的生物,芭菲只好任手指被抓着。
婴儿明明在喝奶,眼睛却好似在看着她。
“他叫阿真,薛真。”伊凤说:“芭菲,阿真喜欢你呢。”
阿真,芭菲心想,让她受到惊吓,真是可恶的生物。
可恶的生物薛真,上次见面时她气得说以后再也不理他了,现在想起当时的自己,简直像是小丑。
对着变了性格,说不定连性别也变了的薛真,气急败坏不至于,恼羞成怒也过了。
“你怎么穿着女装?”芭菲扯过吊带,抬脚往洗衣房走,问了出来。
她还是问了。就说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打工需要。”薛真跟在芭菲身后,心情极佳:“穿习惯了以后,发现比男装方便。”
“……什么打工要穿女装啊。”
薛真侧过身体,探头看她:想知道?”
芭菲:“……”
当然想,但被这么一问,又觉得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说实话,她的脑袋里已有薛真在充斥着声色犬马生活的酒吧,于斑斓灯光中跳钢管舞的场景了。
感觉,不是她能轻易参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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