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是员工通道,扇扇方形小窗正对馆外,光线通过窗户于廊上沉浮,看得清楚。长而宽阔的走道上,放着休息用的椅子,应急设备也一应俱全。
往前走些,右手边又是一扇门,里面是供员工上下行的楼梯,比一般楼梯要长,两人并肩走着不会留下多少空隙。
芭菲往下走去,薛真和她有半步距离,声控灯持续点亮。
下方楼梯尽头是一扇半开着的门,像是地下酒吧,进去后,身后楼道狭窄空间荡然无存。一楼放着张张长桌,椅子间隔,桌上蘑菇状的灯全亮,二层呈环状,放满了堆积众多书脊的书架,不见显眼的楼梯。
“这是阅览室,可以查资料。要预约审核资格后才能进,别拍照。”芭菲跨过服务台的低矮木门,抄了近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就行,我去拿阅览证。”
看薛真仰头打量,芭菲担心他没听见。
“知道吗?”她加重语气:“别乱跑。”
“当然。”薛真乖巧回道。
服务台后有短小的螺旋楼梯,上方就是书库。芭菲穿过排排书架,往尽头前走,又见一个身份认证机。她刷了证件,提示灯亮起,和一楼大厅一模一样的门开了,只有通往下方的一条道路。
芭菲走了下去,来到一条长廊上,和一楼走廊相似。虽然只有人工灯光,但足够明亮,全然不像是在地下。
这是博物馆的研究室和库房,用于放置馆藏品,也供研究员使用。芭菲往长廊右边走去,几扇门并列在墙上,都是储藏室,能清晰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还有的门半掩着,人影晃动。
她走到尽头,前方木门上钉了块金底黑字的牌子,金属的牌身上刻着细痕,时间久远。
“神话科。”背后传来声音。
芭菲吓得差点儿跳起来,回头就见薛真站在后方。
她瞪大眼睛,压低尖叫:“不是让你在阅览室等着吗!”
她怎么完全没察觉到他跟在后面,简直就和幽灵一样。
“一个人太无聊了。”薛真歪了下脑袋,跃跃欲试要进门。
“你走路发点儿声好不好。”芭菲抚平心口,无奈道:“……别随便碰里面的东西。”
“当然。”薛真应得很快。
他刚才也是这么答应她,说会在楼上等。
芭菲表示怀疑,强调:“绝对别碰。”
她从包里拿出一把古旧的黄铜色钥匙,钥匙握在手里也有几分重量,插入锁孔,每转动一下,门锁就发出极为沉重的“喀啦”声。
三声响后,她拔出钥匙,门自动往里打开,露出一丝缝隙。
芭菲推开门,摸到一旁灯光开关。
诺大的库房,摆满了密密匝匝、大大小小的透明柜子,与人同高,一眼看去全然望不到尽头。柜中放着历经漫长时间留存下来的物件,虽说隔着层玻璃,还是给空气镀上了一层历史的厚重感。
右边角落有一套桌椅沙发,占据了不到五分之一的空间。芭菲走了过去,将挎包放在桌上,拉开桌子抽屉,很快找到了阅览证。
她抬起头来,不见薛真。
谁来到这儿,都会想快步进入这藏品的密林。自己第一次来时也是这样。
芭菲拿着阅览证,穿过柜间。
巴掌大小的青铜猫咪雕像上画着繁复花纹,眼睛显得炯炯有神;黑犬的金色项圈褪去了颜色,在画布上张开大口,四肢线条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石板上雕刻着身体鼓胀的大蛇,吞吐着猩红色的信子,仔细看去,还有四条细长的腿。
藏品静静地呆在玻璃柜里,柜间影子晃动。
“薛真?”芭菲唤道。
她刚捕捉到格纹的裙边,来到平挂在支架上的兽面具前,却又不见他的身影了。
“薛真,出来。”芭菲抿唇,转身看向他处。
她的左边肩膀忽然被轻拍了一下,扭头看去,空无一人。
薛真忽然从右边探头看来,还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吓到了吗?”他笑着问。
在芭菲伸手打过来前,薛真就跳开了。
“没有。”芭菲将阅览证拍到他身上,心脏又一次快蹦出胸口:“拿着它可以去楼上阅览室借书,要有人问你是谁,就说是学生。”
薛真看穿了她,按住阅览证,笑嘻嘻道:“谢谢芭菲姐姐。”
“……不用谢。”芭菲只能闷闷道。
他以前可是个更没礼貌的小孩,现在比以前淘,但更会卖乖,实在叫人不好对他发什么脾气,只能自己头疼。
薛真转动手腕,将阅览证的绳子缠在手上,放在眼前举高,确认着牌上的细节,不远处的柜子却夺走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薛真问。
两人已在很后方了,芭菲看了过去。
恒温箱中放着一快小孩脸大小的石头,形状并不规则,黑底光滑,又因超自然之力出现点点圆状斑点,大小不一,流动着纷彩光点,妖娆万分,光彩夺目。不论是谁,都无法否认它的美丽。
“上面没有字,”芭菲走了过去:“但不出意外,是上古时期的。”
上古时期,指的是神代。那时像芭菲这族般的存在无需混迹在人群中,而是能堂而皇之告知众人自己的身份。
久远到只出现在故事书里的时间,留存下来的证物寥寥无几,且难以判定。
这件石制藏品不知在库房里放了多少年,但从它拥有单独柜子来看,可以判定它十分脆弱,娇弱到直至世界毁灭,也不会将它搬进上方的博物馆作为展览品。
在芭菲来博物馆前,神话科的库房失过火。那时资料还没电子化储存,大火弄失了不少记录,关于这块石头的是其中之一。
上一任雇佣期结束时,很多藏品都没清点完毕。没完成的工作自然落在了下一任,也就是芭菲的头上。
不过库房里的藏品实在太多。在五年间,她断断续续补足了一百多件藏品的资料,已属壮举。
而要说为什么神话科只有她一个管理兼研究员,只因能熟练掌握上古语的人屈指可数,更不用说愿日日呆在不见天日地下室里。
——馆长在全世界打着灯笼,才找到了芭菲这么一个。
芭菲弓膝侧头,见薛真望着石头,从见面到现在,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安静。红眸和黑石对视着,他似乎被夺去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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