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祖义把黑鲨帮分为五营,陈满舱驻守吞月岛刚刚轮值回到龙目岛,换上的孟承弼的丙字营。巨鹿岛上由李松的戊字营换下了胡三娃的丁字营。
甲、乙、丁三营依旧每天在龙目操练不辍,整个黑鲨帮都显得生机勃勃。
每日上午操练完毕,中午都会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这日陈祖义吃完午饭,也不知道哪来的兴致,突然想到岛中间的小山走走,想俯瞰一下自己的黑鲨帮。
念头兴起,正好有空闲,看那山并不高,来回一个时辰也足够了,稍微耽搁点训练也大紧。
陈祖义上山没有多带人,如果自己家里还怕有危险,他还混个鸟。就带了怎么都甩不掉的卫队长的李元亮,至于王义早就给放到甲字营当队正去了。
两人一路闷头爬山,陈祖义还在恼李元亮的不知趣。两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仅用了两刻钟就爬到了小山顶。
山顶上有一方巨石,表面光滑无比,石上有石桌和四个石凳。大石旁有颗巨大的楹树,绿阴如盖,把巨石遮在树阴下。
“嚯!漂亮!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个好地方?!”陈祖义刚刚上山时的气闷一扫而光,他走上巨石,坐在石凳上,山下寨子一览无余。
“以前华帮主最喜欢来这里喝茶,一喝就是半日。”李元亮眼中颇有怀念之色。
“这样说你们都知道这里?”
“差不多都知道吧!”
陈祖义看了一会山下寨子中那些显得很小的人影,长叹一声。
“帮主为何叹气?”李元亮很好奇,现在的黑鲨帮已是最近几年最好的时候,他还在愁什么。
“身在井中啊!!”陈祖义这段时间一直在跟桑海操练,晚上还但单独开了小灶学习,一直感觉很充实,很满足。
现在从上俯瞰山寨,那不算大的寨子,小如蚂蚁的属下,显得他的势力是如此的渺小。前段时间的自我膨胀真是可笑至极!
李元亮却是听得一头雾水,抬头看看四周,这明明站在山顶,为啥还说在井中?
“哈哈~你这小子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背后忽然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
李元亮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下跳到陈祖义后面,抽出腰间横刀戒备。
陈祖义也是被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这山顶还有陌生人在。回头望去,竟是一四十几岁六尺大汉子,身着墨色长服,方面大耳,儒雅中带着刚毅。第一眼看过去像个读书人,可再仔细大量却又感觉是个武人。偏偏这两个给矛盾的感觉,在他身上显得非常自然。
陈祖义站起身,拍拍李元亮的肩膀,示意他收起横刀不用紧张。
“这位大哥有礼了!不知是哪来的贵客?”陈祖义从当帮主以来,身上威势渐渐露出。此人虽来的蹊跷,他仍有种不动如山的稳重感。
“哪来的?!”中年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还在戒备的李元亮,“你真不该问我,只因某在此地已居住十年之久!你们黑鲨帮过来才有四年吧!”
“奥!原来您就是那位隐士!黑鲨陈祖义有礼了!”陈祖义赶紧又是一礼,他突然想起一年多前,二当家曾经跟他提过,这山上有一个高人,曾在大明军队中任职。
“我记得你们以前的帮主好像姓华吧?他曾带人求见过我。”
“不错,确实姓华。不知先生为何没有出山?”
“你们华帮主格局太小,根本就是得过才过,要我出山干什么?跟着拍马屁吗?”
正当两人交谈时,下午操练时间到了,山下那整整齐齐的三个方阵呼喝声不止。
“不知先生以为我们现在的操练怎么样?”
“你们这里有军队里的人吧,我猜还是骑兵出身!一切都是依照大明军队操典进行,中规中矩吧!”
“奥,还没请教先生贵姓?”陈祖义有点不喜,还是强自压住内心的不满。
“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叫林贤。”
“额……”陈祖义确实不知道林贤是谁,不过以他的厚脸皮,也不觉得尴尬,“其实我很好奇,先生主动现身是为什么?”
“呵呵~我只是在想你们的总教头是否也是故人?”林贤这话说的很淡然,至少陈祖义看不出其它来。
“我们的总教头叫桑海,曾经是正六品百户,凉国公护卫统领,认识吗?”
“见过几面,没有深交!我还以为是当年的北征故人,他的练兵手法有点像我那故人!”
“这样啊,要不要我把他叫来,你们见面聊聊?”
“不用了,你小子比前任帮主有能耐多了,也有野心,可惜……”林贤话没说完就摇着头走了。
“嗳~,你什么意思?说清楚再走啊!”陈祖义一路小跑的跟上林贤。
林贤仍旧自顾自地走着,没有理会跟在身后的陈祖义。
陈祖义跟了一段路,见对方死活不再多少,也只好无趣地返回。
到了山下结义广场,桑海正在忙活着操练,见到陈祖义向自己招手,就对三个营长打了个招呼,一溜小跑地来到跟前。
“老大,什么事?”
“林贤这个人你认识吗?”
“林贤…”桑海皱眉回忆起来,“有点耳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老大怎么突然想起他来?”
“我刚才在山上遇到一人,他自称叫林贤,而且还北征过,他说你这操练手法很像他一个故人。”
“奇怪,我这都是按照操典操练,没有加入个人习惯!”随后桑海猛地一拍脑袋,“不对!有个地方不一样,那就是刀法,我的刀法学自定远候王弼,他在加入军队前已有双刀王的名号!”
“林贤!我想起来林贤是谁啦!他是双刀王定远候的徒弟,正三品明州卫指挥使,林贤!”
“奥?这么说这个林贤很厉害?”陈祖义来了兴趣,或许也叫见猎心喜吧。
“肯定厉害!刀法上我就学了个皮毛,他可是跟随定远候十几年!而且定远候最厉害的还是练兵之术!堪称军中一绝,当年连徐达、常遇春都向他讨教过练兵之术!”
桑海很是兴奋,兴奋过会又感觉不对。
“既然他都做到正三品卫指挥使,怎么跑到南洋来了?”
“这事我真还知道原委!林大人也是受人牵连。这要从洪武十三年的一桩惊天大案说起!”
“洪武十三年,我才五岁,你当时就做蓝玉的护卫啦?”
“没有,我那时刚18岁,还在京城五军营的左掖营任队正,一年后才被凉国公选为护卫。嗨!楼歪啦,回到正题!”
“话说洪武十三年正月,胡惟庸宰相讲上奏陛下,其旧宅井里涌出醴泉,是为祥瑞,邀请陛下前去观赏。”
“慢着,什么是醴泉?”陈祖义忍不住打断刚讲起兴头的桑海。
“我听说醴泉就是有酒味的泉水,反正我是没见过!据说当时陛下还真高高兴兴地去了,可是刚出宫门,就被一个急匆匆的太监拦住,那太监跑的急,气喘的说不出话就拼命地指着胡惟庸家方向。陛下登上宫城看向那边。发现胡惟庸家尘土飞扬,院内应该有大批人马。这还了得,于是陛下大怒以“枉法诬贤”、“蠹害政治”等罪名,当天就诛了胡惟庸九族!这就是当年的胡惟庸谋反案!”
桑海讲起来如同亲眼所见,唾沫横飞。
“废话真多!我知道了,林贤受到牵连,就这样跑路的?”
“你只猜对了一半!受牵连是对的,但不是那时候跑路的!”桑海得意地笑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一次说完行不行,再卖官司我要忍不住揍你了!”陈祖义不爽地说。
“嘿嘿~,你可知道胡惟庸案拖了多长时间?”桑海又忍不住卖了个官司,当他看到老大脸色不好时,赶紧继续说道:“从洪武十三年一直查到洪武二十三年才算结束,中间牵连文武百官和家人三万多!光侯爷就被弄死了十三个!韩/国公李善长也是受牵连被弄死的!”
“果然伴君如伴虎!就算做到万户侯照样被皇帝一句话给弄死!”陈祖义感叹不以。
“明州卫指挥使林贤就是洪武十九年被人举报,说其当年与胡惟庸勾结通倭,陛下下旨诛他九族,我还以为他死了呢,没想到逃到了这里!”
“那胡惟庸到底是真谋反还被冤枉的?我怎么听着有点儿戏?”陈祖义疑惑的看向桑海。
“屁的谋反!还不是皇帝老子找理由杀开国功臣!哪朝哪代不都是一个套路!他胡惟庸已经做到了位极人臣,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有什么理由造反?何况他手上又没兵!”
桑海说完,似又想到了什么,“林贤他师傅定远候王弼也没落好,在洪武二十五年被不明不白的赐死了。蓝国公当时跟我说:王弼因为他徒儿林贤连累,本就受到皇帝猜疑,加之他练兵太厉害,不知藏拙,最后落得个赐死的下场!”
“话说这朱皇帝还真是心狠手辣,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就这样说杀就杀了!”
“谁说不是呢!胡惟庸案牵扯三万多,蓝国公案牵扯一万五千多人,光这两个连续的大案就被弄死了一大半的开国功臣!”
正当两人感慨时,桑海突然表情奇怪地看向陈祖义,沉默良久,这才一声叹息,欲说什么话却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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